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超神元草根逆天记 > 第五十八章走,进城去.
    望春机械地跑着,看着一片被大火烧焦的土地,风卷着烟尘袭来,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几回回迷了人的眼。望春望望西山坡上父亲的坟墓,抬头看看头上的天空,眼泪哗哗哗流下来。说真的,就是在父亲下葬那会儿,也不像今天这样彻心彻肺地悲伤。可他明白,这种悲伤迟早会来的,它本来就没有走远,它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走,进城去。望春腾地扛起了行李。

    母亲米香板着脸,死瞪了他一眼,弟兄们更是惊异地看着他,老大铁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望春第一个冲出了饲养院大门,几十里的路程,他们恁是凭脚量完的。

    是逃避,还是重生?是报复,还是愤激?望春真的说不清。

    5、望春和二皮子的工作

    望春是在农历十月的时候来到城里做工的。环卫是好听,是体面的说法;其实,说到底就是清除城市里的垃圾。那时候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寒意,长时间握锹柄的手,总得娇惯地要求人嘴里呵两口热气,手心手背使劲儿搓几下,然后才会不情愿地再抄锹柄,不厌其烦地把一条条马路边一堆堆杂七杂八的垃圾一锹锹扬到环卫车车斗里。

    这个城市对物质和快乐的吞吐量可真大。望春和他的伴,二皮子,得早出晚归,清理这个城市的排放物。他们一锹一锹,把废渣、废纸、烂菜、尘土,还有不知名垃圾扬到车里,然后再一车一车倒掉。望春干活儿一点都不含糊。他起锹的时候,总是先往手心里呵两口热气,然后不轻不重往手心里唾两口唾沫,稳稳抓住锹柄,这程序和抓举运动员的起重程序差不多。狠狠锹满垃圾,左膝一弯,意欲给腰身一个向上的支撑力和反弹力。铁锹扬起来了。肮脏的垃圾在空中划出美丽弧线,望春的头向后仰,向后仰,再向后仰,几乎要把他的整个身体向后压倒,看垃圾翻着跟斗落在车斗里。每每这时,二皮子总是带着无限同情和嘲讽,陌生地看着望春,说,你长得像个萝卜,做这个倒挺在行!?

    望春笑笑,低着头,看看脚边脏兮兮的东西,搓搓手,呵两口,朝手心里唾两口,又狠狠地把锹伸到了垃圾肚子里。

    二皮子很高很瘦,锹个尖儿,铁锹扬起的力量,摇晃着他的身体,仿佛他一点也不堪重负。有好几回,铁锹扬到半空中,就再没力气扬上去,风卷着尘土,迷了两个人的眼。望春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哝着说,你这是扬谷子哩!二皮子也不答话,扔下铁锹,圪蹴在一边,摸索出一支烟,点上,折叠起秸杆一样的身子,气呼呼地看着望春往车里扬垃圾。

    二皮子的眼神在垃圾堆里来回翻找。突然,他闷闷地问望春,说,你听说了没有,有一个人在拾荒的时候,竟然从一条烟盒里拾到多少多少钞票,从此以后就发了财。你见过吗?看仔细了,可别放大财神跑了。望春说,要看你看着吧,我可没那神闲耗。半天,二皮子揉揉发酸的眼睛,说,唉,咱们咋就没哪个命呢?望春说,算了吧,你,想发财快想疯了。

    二皮子遭了望春的霜打,拧开了车上音响。每一个环卫车上都有简单的音响装置,既自娱,又醒人。

    这个时候,本是他们应该偷个懒儿的时候。二皮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时刻。他享受一支烟的悠闲,享受想入非非。望春则不然,他放下锹,抡起扫帚,把扬东西洒下的零零碎碎和垃圾底子全要一丝不苟扫聚拢来,然后一撮一撮清除干净。每每这时,尘土几近滚滚。二皮子就捂着嘴挪地儿,一边埋怨着望春,你还让不让人抽支烟啦,你还让不让人活啦?望春抱歉地笑笑。二皮子则一脸的嗔怒。

    西市三胡同的垃圾排放量比别处大得多。听到环卫车上固定音乐,穿得松松垮垮的人们就有些络驿不绝了。手里提出大桶小桶,一会又端出大盆小盆,上面还摇摇晃着鼓鼓的塑料袋,他们大都体会环卫工人的辛苦,直接把垃圾扔到车厢里。望春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自然是要帮忙的。所以,慢慢地,就落了个好人缘。一双双略带同情的询问眼神递过来。望春暖暖地接住,默默低了头,脸上挂着憨憨的笑,一幅毕恭毕敬、感激涕零的样子。

    二皮子却颇不以为然。

    西市三胡同的一个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他迈着老爷步,趿着拖鞋,露着横三顺四的脚趾,左手提一只桶,右手提一只塑料袋,在离望春他们还有两丈多远的地方,便神气活现扔下手里的东西,那意思就是说,你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就在这儿扔下,你们多跑两步又何妨。丢下一丝鄙夷,转身就走。

    球样!二皮子鼻子一哼,把烟头狠狠踩在脚下。

    站住!蹭蹭蹭,望春前跨两步,冲着厉害男人威严喝道,拖着扫帚,像只发怒公狼。

    咋地?想打架?男人返转身,鄙夷里夹杂着愤怒和挑畔。

    俺们衣服脏,可心不脏!指定地点,倒!望春一指环卫车旁垃圾印痕,厚实的嘴唇紧紧抿着。

    足足僵持了几分钟。

    厉害男人先软了。

    好好,我给你们弄过去,大清早地,可不想跟你们这些人生气。不值当!男人操起二皮子扔下的铁锹,生疏地撮起来。

    算了吧,俺来吧。望春连看他也不看他,操起他的簸箕锹,熟练地一撮,一送,一扬,三下五除二,把厉害男人倒下的垃圾收拾干净。

    厉害男人抬头看看微熹中渐渐升起的太阳,瞄了瞄越来越走近的一名乞丐,把锹立在车旁,无言地走了,松松垮垮的毛裤在屁股上晃荡,像块羊尾子。

    这种人,不值得跟他一般见识。二皮子站起来,对望春说。

    小兄弟,这条街快处理完了吧?一个脸上结着冻疮的女人走来,端着盆,拎着装满垃圾的袋子,看见望春热热地打招呼,一边把袋子往车上扔,像一个个放飞的彩球。

    赶明儿啊,俺们还到你摊子上吃河捞。二皮子凑到女人跟前,腆着脸说。

    哟哟哟,好像谁不给你们吃了?哪一回不是比别人实惠一两成!女人的话是冲着二皮子,脸却是对着望春的。

    望春看了女人一眼,憨憨地笑笑,大脑袋摇一摇,侧头看一眼正在分门别类往袋子里装残羹冷汁的乞丐。他扬起的铁锹轻了许多,抡起的扫帚幅度也小了很多。

    二皮子对着女人吐一口烟,有些撩拨的意思。

    哟哟哟——女人一边后退,娇俏地用手扇扇,脸上的冻疮发着亮亮的光。

    赶明儿,把你的河捞面给这位爷也吃一碗。二皮子的烟头在脚下拧来拧去,瞄一眼乞丐,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女人说。

    别别别,叫化子不能让,一让上了炕。女人急急走开,抖出一身的小家子气,回头还看望春,说,赶明儿去,候你!保准你吃好喝好。啊!女人扭着腰身走了。

    望春和二皮子这一天早上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只需再打扫一下场子,把最后几个点儿清除了就完了。他们每天这样,他们必须这样,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

    望春拄着扫帚,看着精挑细拣的乞丐发呆。心想还是不用再扫了,纯粹是为了他。

    走走走,扫球个甚哩,反正就是那么几个工资,用不着那么认真!二皮子已经坐在驾驶座上,扭头看着望春。

    望春把扫帚插入车身一边的套环里,他放弃了最后一道工序,好像有些对不起谁的意思,可为了蹲在一边聚精会神的这个人,望春下定了决心,跳上了车。

    车开了,撵着尘土向后扬,迅速包裹了那个乞丐男人,他抬起头,盯着渐渐开远的车,满脸的愤怒与责备。

    望春并没有看到这种眼神。

    他们一路上清除了几个不大的垃圾点儿,车上已经很殷实了。最后一个点儿是学校门口。

    孩子们正在上早读课。读书声称不上朗朗,有些参差不齐,有些有气无力,高、尖、快的声音有些刺耳,有些疲惫不堪;低、沉、慢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好像故意在捣乱。

    听着,望春的心里一阵窃笑。

    跟孩子们的调皮一样,学校的垃圾也很琐碎,小橡皮呀,小铅笔头儿呀,甚至还有缺胳膊断腿但还能用的三角板,圆规,直尺等等,二皮子的注意力总是被它们吸引。这时候的二皮子,“镗鎯”一声,把铁锹丢在一边,找个结实点儿的塑料袋儿,看见什么就装什么,只要他觉得还有价值。他不分门别类,他是一古脑儿往里装,回去以后,往自来水管子底下一冲,啪嚓,往那三个宝贝闺女面前一放,三个不大不小的女儿便惊呼着瓜分这些喜从天降的学习用品。看着女儿们发疯的样子,二皮子有些心满意足。这次意想不到的收获更大,他还捡到了两支半截长的米尺。此刻的他正像个掏金者,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望春也走神儿了。他回到了七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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