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水水推开他，趿鞋下地，倒了一杯水给他。黑娃“咕咚咕咚”喝了。郑水水躺在被窝里，犹豫地说，“俩娃儿进城，你放心？”黑娃说，“有啥不放心的？”郑水水说，“城里人不是花花点子更多吗？”黑娃说，“别听二婶瞎啰啰，世上还是好人多。听蛤蟆叫，咱还不过河哩；嫖娼常得病，俩口儿还不干那事了！”黑娃两只手紧紧搂着郑水水，嘴也凑上来。郑水水急了，说，“灯灯——”黑娃含混不清地说，“让俺好好…看看…你！水水，你是条……河，一条不显山不露水的河。”黑娃轻抚着郑水水的脸和头发，“平时声柔水静，可俺往进一跳，你就……泛滥成灾！”
第二天一早，黑娃和郑水水安顿好孩子们，便去接刘采兰进城看病。一进门，刘采兰已经佛像似的坐那儿了。黑娃说，“娘，你可真早办，比年轻人都利索。”刘采兰气冲冲地说，“早办啥？俺不去医院。也不用你们花钱，省得你弟兄吵嘴！”黑娃说，“娘，有病哪能不去医院呢？俺啥时跟海娃吵过嘴？吵嘴也不是因为给你看病！俺昨天跟海娃抬了一会儿杠，谁这么嘴尖！”刘采兰说，“甭管谁嘴尖，反正不许你欺负海娃。俺海娃啊，你看日月把那娃熬焦成啥样儿了！”郑水水站一边，捅捅黑娃，说，“世上的娘都疼老幺。”刘采兰说，“你们不用俺操心，你们的日子能自己过得了。看看海娃俩口子那样儿……唉！”刘采兰还没说完，就觉得头昏脑晕，天旋地转，不是郑水水眼快，急步上来扶住一准就摔地上了。郑水水说，“不能再等了。一生气，血糖更高。要是这一跤摔下去，可怕得很，非脑梗偏瘫不可。要真成了那样儿，咱们麻烦更大了。娘也受了罪。”黑娃一听，背起刘采兰就走。刘采兰软沓沓趴在黑娃背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嘴里还说，“俺不去医院。俺没病……”黑娃哄她说，“咱们不是入得合作医疗吗？花不了几个钱的。再说了，海娃媳妇在医院里生了，大胖小子，又给你添了个大孙子，你就不去看看？”刘采兰一听，“真的？”心里明白，脑袋却似千斤重，举都举不起来，拱在黑娃肩上。郑水水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赶上黑娃的步子。郑水水边跑边说，“你就别再刺激娘了，再刺激，她还晕。”黑娃说，“听你的。”脚下飞快地赶步子，正好赶上进城的班车，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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