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采兰一听,“真的?”心里明白,脑袋却似千斤重,举都举不起来,拱在黑娃肩上。郑水水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赶上黑娃的步子。郑水水边跑边说,“你就别再刺激娘了,再刺激,她还晕。”黑娃说,“听你的。”脚下飞快地赶步子,正好赶上进城的班车,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医院。
黑娃和郑水水把刘采兰背到了内科。一个戴口罩的女医生问,“没吃饭吧?”黑娃看了一眼郑水水,冲医生直点头。医生说,“那就好,先做个空腹血糖和尿糖再说。”刘采兰的尿糖很快就出来了。果然有三个加号。医生看了一眼单子,说,“照这种情况看来,必是糖尿病无疑。”黑娃问,“怕不怕?”医生说,“就糖尿病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引起并发症,那危险就大了。比如冠心病、半身不遂脑梗塞等等。你们是咋看护老人的?能造成这么高的血糖?”黑娃说,“俺们确实不知道咋就得了这病。医生同志,好医生,求求你你,只要能给俺娘看好病,咋都行,不说花钱。”医生说,“别说了,先办住院手续吧。输液,降血糖。”递过来一张单子。黑娃看一眼刘采兰,对郑水水说,“看着娘,俺去办手续。”很快,打上点滴的刘采兰神志清醒了很多。黑娃和郑水水守在一边。刘采兰眯笼着眼,故意不说话。郑水水乘黑娃找开水的空儿,郑水水跑出去拉住他,说,“现在的医生都黑得很,总是想法儿从病人身上套钱。这检查那检查的,不把你的押金全折腾完不让你出院。更何况咱走的是医保。你可真是大头,告人家说不怕花钱,好像你是有大钱似的。到时候,花上大几千,海娃又不能和你平摊,还不是咱独扛!”黑娃拉她到背静处,脸上压满黑云,说,“都到这甚会儿了,你还说花钱!治病还能怕花钱!何况是娘呢!先把娘的病治好了再说。这话快别说,娘心思重,仔细她听见又和咱折腾。海娃那儿暂且不告他。俺看那医生挺好的一个人,不像你说的黑心成那样儿!快看娘去吧。”黑娃推了郑水水一把。郑水水说,“人的心黑了,又不是眼瞎了,谁能看得见!”黑娃说,“行行行,听你的,俺多个心眼儿就是了。”
刘采兰输完了液,精神好多了,思谋了半天,看看黑娃和郑水水,最后冲着黑娃说,“海娃和桂桂也是在这个医院吧?”黑娃说,“你要去看他们?”刘采兰说,“俺看孙子去。”黑娃和郑水水只好一步不离地搀着刘采兰找到了田桂桂的病房。田桂桂人胖,脂肪厚,刀口缝针多,怕发炎,打着吊瓶。“海娃海娃,桂桂好些了?”刘采兰一推开病房的门,就喊就问。急得田桂桂的娘家人急忙起身相迎。海娃问,“娘,你咋来了?”刘采兰说,“乘这太阳高,娘来看看桂桂和孙娃子。”海娃说,“桂桂可遭大罪了。”刘采兰心里一咯噔,说,“死相儿子,就知道疼媳妇。娶了媳妇真个快忘了娘啦。”嘴上却说,“女人家生娃儿,那是阎罗王殿走一遭啊!桂桂给俺老李家又立了一大功啊!”海娃讨好地看看桂桂。桂桂虚胖虚胖的脸上显出些骄傲。刘采兰又和亲家说些客套话。郑水水坐在床沿上,问些田桂桂生孩子的经过。田桂桂说得相当夸张,而且眉飞色舞,“这下,俺的罪也算受完了。以前,没生个这带把儿的,人家不说,自己就觉得人前低一大截,”看一眼身边婴儿床上的娃小子,“这下,俺的腰也能挺一挺了,和你平起平坐了。”郑水水笑了,说,“瞧,还是你有福,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多称意!噢,对了,你的两个闺女和俺的两个娃儿都交给二婶看了。你就放心吧。”田桂桂笑笑,并不说个谢字,扭头叫海娃去打水。海娃提提暖水瓶,说,“有水,打甚水?”田桂桂沉下脸来,说,“叫你打,你就去打嘛。”海娃只好提了暖水瓶出去,一会儿又提回来。郑水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刘采兰从身上摸出一百块钱,压在孩子小被褥下,说,“保佑俺孙娃儿长命百岁。”黑娃示意郑水水。郑水水想装着没看见,可又觉面子上下不来,迟疑了一下,也掏出一百块钱,轻轻地压在孩子枕头下,转头对桂桂说,“他婶子,想吃啥,自己买吧。”田桂桂的脸上立马泛出红光,笑容也多了,对着郑水水笑了笑,看看孩子,又对着郑水水笑了笑。当黑娃和郑水水搀扶着刘采兰离开时,海娃送出来,两只手在大腿上搓着,像承着很大的情。田桂桂破天荒地说,“娘,嫂子,慢走。”郑水水淡淡地冲她一点头,走出病房。
回到自己病房,见另一张床上也躺着个胖老女人输液,旁边坐着四个年轻女人,大概是老女人的女儿们。刘采兰挪到自己床上躺下,呜呜咽咽哭起来。急得黑娃和郑水水说,“娘,你这是哪儿不舒服?到底说呀,咱赶紧治——”刘采兰抖了两只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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