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下又想起一片嗡嗡声，不是啤酒瓶？那凶器是什么？
聂帆早就通过罗曦了解到这件案件的侦破过程，对刑警队推定的凶器产生过疑问，自己也是公安队伍的一员，出于立场他不能主动告诉江祯凶器中存在的疑点，而是让江祯多看看自己的报告，对江祯做出暗示，又借着江祯的引导说出了自己对于凶器的看法。
江祯心领神会的向聂帆点头致谢，又向法庭说道：“审判长，我没有问题了，聂法医的证言与报告足以证明控方提交的酒瓶并不是真正的凶器，因此被告就未必是真正的凶手。”
法官问任思礼：“控方有问题要向证人提出吗？”
这会儿任思礼的血压已经升高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被法医报告中的两个字推翻了，多年钱前的羞辱回忆重新萦绕上心头，他仍然不肯放弃，在法庭上与江祯激烈辩论。
“酒瓶上有被告的指纹还有被害人的血迹！这已经足以证明被告打死了被害人！”
“反对！酒瓶上的指纹和血迹只能证明被告打了被害人！但是不足以证明被告人的击打与被害人的死亡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
“也许、也许被害人头部的外伤是之前造成的，最、最后的死亡原因正是因为被告的击打。”
“那就请控方拿出证据证明！”
“肃静！肃静！”法官用力的敲击法槌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争论。
“现在凶器与被害人的死亡原因尚有疑点，本庭无法做出不利于报告的判决，本庭建议公诉人针对上述问题补充侦查，本案延后一个月后再次开庭审理。现在休庭！”
法官又敲响了法槌，结束了今天的庭审。
江祯与白家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今天算是侥幸过关了，真正的胜负就要看一个月后的审判了。
……
江祯约了罗曦晚上到方屋酒吧见面，谈谈他心中的疑问。
“罗警官，我想你现在应该有话想说吧？”江祯问话的时候故意摘下自己的耳机。
“以后你叫我罗曦就好，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真不像个警察，反而你更像个刑警。”罗曦说着抿了一口酒，口中龙舌兰的味道就像她的心情，辣的想要流眼泪。
“我不认为你看不出聂法医报告中的矛盾，据我所知这件案子中的疑点你与聂法医应该商量过。”
“是的，当我拿到法医报告的时候，就报告中的疑点咨询过聂法医，我们都认为酒瓶可能不是凶器，凶手也许另有其人。”
“让我猜猜，把罗小勇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受审的原因，是孟令军对吗？”
当罗曦听到孟令军的名字，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几天前当她知道江祯成为罗小勇辩护人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无法改变刑警队侦查上的误区，就暗示江祯与聂帆接触，希望江祯可以发现案件的疑点，现在江祯不但如他所愿发现了问题，还猜出了背后深层次的原因。
“你猜的没错，当我发现案件另有疑点的时候，就向孟队长汇报了，可孟队却不以为然，坚持将罗小勇作为犯罪嫌疑人报送检察院。”
“孟令军与孟辉有亲属关系是吧？”
“这你也猜到了？秋姐说的没错，你真的像个大侦探，我私下查过，孟队与孟辉的籍贯都是浙东省下面同一个村的，孟辉是孟队的远房表哥。”
“据我了解，孟令军与孟辉之间的关系不仅是表兄弟关系，私下可能还有其他利益关系，有证据证明在银海小区的项目上孟令军帮孟辉打过招呼。”江祯也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罗曦。
罗曦恍然大悟道：“难怪案发后孟队急着结案，甚者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要求检察院尽快公诉，我以为孟队是急着替他表哥报仇，现在看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孟队想要掩饰他们的关系，怕我们查出什么。”
“也许吧，这只是一种可能，”江祯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回答。
看江祯和罗曦两人在角落里商量，白家树拿着酒杯凑了过来，通过悬崖边上的审判让他此刻无比轻松，他笑呵呵的说道：“我说贞子，现在检察院需要补充侦查，这不案子又回到了罗曦手上，如果没有新的证据，一个月后罗小勇就必须无罪释放，如果有新证据，我们也能掌握主动权，提前准备辩护思路，既然我们都认定罗小勇是无辜的，你们两个又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老白，如果孟令军真的与孟辉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件案子他就会插手到底，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庭审情况，我想后续的补充侦查，他一定会把罗曦和聂帆排除在侦查小组之外的。后续有什么花样，他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知道的。”江祯忧心的回答。
“放心吧，孟队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完全掌握刑警队，我们都是闫队带出来的，就算他把我赶出刑警队，我也有办法掌握第一手资料。”罗曦自信的说。
“谢谢你。”
面对这个心怀正义的女刑警江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
……
果然不出江祯所料，没过几天就传来罗曦和聂帆被踢出侦查小组的消息，之前罗曦与聂帆曾经向孟令军反映过凶器的问题，江祯又在法庭指出这个问题，这不得不让孟令军有所察觉，猜测是这两个人故意将案件疑点通知辩护人的。不过罗曦还是通过关系打听到案件进展，真正的凶器是一支钢管，现在已经被市检察院牢牢掌握在手里，按照任思礼的一贯作风，开庭前一定不会让江祯接触到新证据的。
江祯没有什么头绪，就约罗曦到案发现场看看，碰碰运气。
银海小区的工地因为出了人命案件，而且死的是项目部经理，项目施工早已经停了，工人也都回家或者去其他工地干活了，因此现场被保存的很好，从工地看过去，案发的项目部办公区就是一排砖砌的平房，大约有个三四间，为了防潮，里外都刷着白灰，而工人的宿舍则是用彩钢板临时搭建的，离办公区很远，江祯和罗曦走到案发的办公室门前，发现门口有一堆黑色的泥土，外圈还有黑色的灰烬，应该是烧过什么东西又被水浇灭过。
“最近有人来拜祭过死者吗？”江祯指着那处灰烬问罗曦。
“应该没有，案发后我们来勘验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已经是之前就有的，最近咱们市一直没下雨，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罗曦回答后江祯用手机拍下了灰烬的照片。
进入办公室，里面虽然发生过命案，但是现场并不凌乱，只有倒下的椅子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孤零零的躺在一旁，江祯随手拍着现场照片，无意中发现角落里竖着一个空的白酒的酒瓶，闻了闻发现酒瓶里的酒味还是很大的，就问罗曦：“孟辉酒量很大吗？除了啤酒，孟辉当天还喝了白酒吗？”
“据我们调查，孟辉的酒量不大，他每天晚饭前都会到外面的小卖部买一瓶啤酒喝，还会把前一天的啤酒瓶退掉，根据死者当天的解刨记录也证明孟辉当天只喝了一瓶啤酒，没有喝白酒。”罗曦回答。
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孟辉当天喝的是白酒，那罗小勇随手抄起来打人的就是这个白酒瓶了，那这瓶白酒是谁喝的呢？江祯低头思考，这时候他注意到白酒瓶后面的墙上有一个黑色的印子，大约在人膝盖的高度，与白色的墙面对照格外显眼。
这里以前放着什么？江祯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能留下这个印记。
“你是谁？这里不能进的，赶紧出去。”一个男人的呵斥声打断了江祯的思维。
“哦，张大伟啊，是我。”罗曦从一边站了出来，向江祯介绍道：“这是张大伟，他后面的是孟强，他们两个就是第一个发现孟辉死亡的，也是张大伟打电话报警的。
“原来是罗警官啊，又带同事来看现场啊，我叫张大伟是项目部的财务负责人，我就和小孟住在隔壁。”张大伟以为江祯也是刑警，对江祯特别客气。
江祯与两人握手，张大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厚厚的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而孟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宽松的迷彩裤和白色T恤，那件T恤因为洗的次数太多，领口已经变形了，和江祯握手的时候显得很懦弱，不敢盯着江祯的眼睛。
既然被认作成警察，倒不如将错就错，江祯也不解释自己的身份，摘下耳机问两人道：“那天你们看见凶手了吗？”
张大伟大咧咧的说道：“我说警官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该说的上次小孟不是已经都说了吗，这次证据确凿了，人就是罗小勇打死的，有个检察院的领导警告我们以后不管谁来问都不用再说了，包括你们警察。”
看来任思礼为了赢这场官司，什么损招都用了，江祯不死心接着问道：“咱们就随便聊聊，你们可不可以说说孟辉是个怎样的人吧？最近有没有人来拜祭过他？”
“老孟是个老光棍，听说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没人可能拜祭他的，至于孟总他人吗，呵呵，还不错，不好也不坏，挺能干的一人。”孙大伟笑着回答。孟强则怯懦的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般负责财务的都是老总的放心人，您应该很了解孟辉吧？”江祯接着问道。
“哪里哦，这个项目是老孟第一个总包项目，之前我做别的项目时候接触过老孟，就被他聘来帮忙，要说熟，我跟罗小勇都比和老孟熟，要不是他答应给的钱多，我才不来呢，罗小勇打死老孟不要紧，我这工资都不知道找谁要去了，哎。”张大伟叹气道。
江祯又和张大伟闲聊了几句，这时候一辆警车开进了工地，罗曦见车上下来的人是刑警队长孟令军，立刻想他敬了一礼。
孟令军冷眼看着罗曦和江祯，低沉着声音对他们二人说道：“托江律师的福，这个案子现在又回到刑警队手上了，罗曦你应该清楚侦查期间的保密规定吧，赶紧离开吧。”
罗曦张嘴想和孟令军争辩什么，就觉得江祯在旁边暗暗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意思是不要惹麻烦，咱们先走。
二人也不多话，上车离开了现场。
“有发现什么吗？”罗曦一边开车一边问。
“有几点发现，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哦，看来这一趟没白来，说说呗，江大神探。”罗曦笑着调侃道。
“首先，那个孟强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和孟辉的关系并不简单。”
“这一点我们之前就知道了，孟强和孟辉都是一个村里的出来的，孟强是孟辉的一个远房侄子。”罗曦不以为然道。
“不是这么简单的，孟辉和孟强是有亲属关系，但还不足以让孟辉对孟强特殊关照。”
“哦？孟辉有关照孟强吗？”
“包工头一般都是从自己老家找工人，孟辉手下的建筑工人与他沾亲带故的不再少数，孟强年纪轻轻，应该不是高级技术人员，和孟强也只是远房亲戚，但他却住在项目部办公区，和财务负责人住在一个屋，这本身就是一种照顾。”
“哦，确实是，还有吗？”罗曦接着问。
“还有就是孟辉的为人并不像张大伟嘴里说的那样，张大伟和孟强对孟辉意见很大。”
“有多大？”
“恨他不死！”江祯闭着眼睛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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