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方才的断崖前,再往前几步,只见一人影瘫倒地上,了无生机。朱绍承愣在当场,只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又偏偏迈不动步子,陈平看此情景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看看朱绍承,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是好。过了好半天,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过去看看吧。”二人慢慢走到那倒下的人前。只见其面目分明,不是方孝义又能是何人?可叹他终究没能一直站着。
绍承见此情景,仿佛呆了一样,脑海中只余下了大片的空白。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他走至孝义身边,抚摸着对方再无温度的手,身子竟不自觉的抖动起来。思及几日的相处,这个汉子的豪放张狂,细致深沉,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然而此时。所有的一切均变作泡影,再不会出现了。绍承脑中转来转去只剩一个念头:“方叔叔是为我死的。。。方叔叔是为我死的。。。”想到自变故生后,多少人为己而死,多少鲜活皆成灰烬。一时间恨意充斥着朱绍承整个颅腔,他只觉得心头烦闷,整个身子像要炸开一样。陈平看着绍承打着摆子的身子,惊慌莫名,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正犹豫着,忽觉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原来是师父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然心和尚拍了拍陈平,示意其退下。自己走上前去,用手按在朱绍承背后,微一运劲。绍承只觉背部一凉,似有一股清凉真气进入体内,接着只觉胸口郁气一点点散去,神志复又清明。待过了片刻,老和尚开了口:“觉得好些了吗?”绍承抬头看看和尚,从对方的眼神中领会了佛家的慈悲。遂放松了心神,回答老和尚:“胸口不闷了,只是难过的紧。”然心点点头,走过去查看了孝义的尸身。他仔细检查了几处伤口,不觉暗暗心惊。绍承站在一旁,察觉到老和尚神情变化,正想发问,却见老和尚一摆手,道“回去再说。”绍承无奈,只得应了一声。老和尚转头对一边的陈平说道,你们俩人先回去,我将方大侠尸身带回山顶,好生安葬。陈平绍承也知凭二人孩童之力无法搬动孝义尸身,随即应了,沿原路返回住处。
老和尚回至山顶,天色已渐晚。三人合力将孝义葬在山顶风景秀丽处,朱绍承站在墓前,心中悲恸,也平添诸多疑问。随即看向老和尚,然心感受到绍承的目光,也不回头,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绍承想也不想“是谁杀害了方叔叔?”老和尚摇摇头“不清楚”绍承大急“怎么可能?我在山下明明看见大师神色异常,显示发现了什么,怎么现在反而说不知道呢?”老和尚无奈一笑“你这孩子,看得倒是仔细,只不过,我说不清楚,却并不是诳你。只不过适才我观方大侠尸身,察觉到他心脉已断,被人一击震碎,断了生机。方大侠武功虽不至登峰造极,却也是一流的人物,且练得至阳外功,如今被人正面震碎心脉,实在难以想象。况且,虽然方大侠已绝息多时,但其体内一股阴煞之气仍未散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绍承思索片刻,答道:“说明对方内力阴冷。”老和尚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力分阴阳,且相克相生,二者之间只有差别没有高下,但偌大江湖,百般功法,阳性内力大多强身健体,舒拓经脉。而阴冷内力往往剑走偏锋,对于修行者藏有隐患,难于修炼,故而双方交战,若是一阴一阳,往往内力属阳者更占上风。更何况,功力精深如方大侠。故若有一人以纯阴内力正面击碎其心脉,那么此人内功心法绝对已至世间绝顶,这种高手,江湖上不多,修习阴冷内力者,更在少数。”
朱绍承听得心神激荡,他始终不曾想,杀害方叔叔的凶手居然是如此层次的高手,心下一阵恍惚。老和尚继续说道:“当今江湖,习阴冷内力且攀至顶峰者,不外乎如下两人,一是大雪山一脉的山主,一是无想楼账房。雪山山主于之心号称‘出手成冰’,其早年悟道于雪山,自创雪山七劲,闻名于江湖,不过此人功法大气磅礴,且早年败于杨天破虚功之下,立誓此生不下天山。若说是此人不远万里奔赴黄山,出手杀人未免有些天方夜谭。”绍承听到此处,暗暗点头,也觉不大可能。随即问道:“那个无想楼账房又是什么人?”老和尚凝神片刻,答道:“此人名气不及山主,若说账房何成夕的名头,那大多来自无想楼,无想楼作为当今大门派,俨然有江湖领袖的风范,其势隐有当年少林武当之风。而作为楼主义弟,无想楼二当家,何成夕此人做派未免太过低调,似凭空生出的人一般,江湖中人只知其人,不知其事,倒还真有点神秘的意思。”绍承听得疑窦丛生,连连摇头“大师,你说账房何成夕行事低调,又怎么能断定此人功力深厚,单杀方叔叔?”老和尚闻言不语,低了头,看向朱绍承,眼中似有精茫闪动,问道:“这个中缘由,你当真猜不到?”绍承呆了一呆,摇摇头。老和尚哈哈一笑“我如此肯定此人身手,自然是因为,我与他交过手!”
朱绍承大吃一惊,他看小和尚陈平身手,早就猜测老和尚必身怀武功,却没想到听此人言中之意仿佛竟是自己难望项背的个中高手,不禁暗暗咂舌。绍承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老和尚摆手:“无想楼不简单,何成夕更不是你能打主意的人,万事皆等到你见了方丈之后再作打算吧,这几日发生的种种,疑窦重重,待老和尚我想想清楚。屋里有些馒头,你去垫吧垫吧,早点休息。“说罢,也不回头,径直去了。
绍承无奈,只得走向小屋。却见小和尚,咬着一只馒头,就这稀饭,喝的正欢。见朱绍承来了,忙打招呼:“快来吃饭!”绍承挥了挥手,与小和尚并肩坐了,拿起个馒头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你师父,武功有多高?”小和尚摇摇头:“不太清楚,总之挺高,我更小的时候,他教了我不少功夫,我都没怎么学好,后来渐渐都忘了,唯独一门轻身功夫,一直学了下去。”绍承知道和小和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也不多说,大口大口吃着馒头。饭后粗粗洗了洗脸,和衣躺在床上,想朱绍承生于帝王家,吃穿用度无不讲究,如这几日不修边幅,大大剌剌的生活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然而,经过几日追兵追赶,提心吊胆,绍承竟在这山野小屋中找到不曾有过的安全感。一觉到天明,睡得极是香甜。
而后几日,绍承随着小和尚陈平在山上东奔西跑,将所遇愁苦抛在脑后,只觉得这份痛快是以前从不曾体验过的,小和尚心性舒朗,乐天知命,且活泼好动,绍承虽年少老成,但毕竟正是爱玩的年纪。与小和尚玩耍这些日,其心中郁结解去大半。逐渐恢复了掩藏心中的少年心性,老和尚吩咐陈平不可误了每日练功,小和尚嘴上应着,一眨眼又不知跑到哪儿去疯了。老和尚无奈,便也懒得管,只得随二人去了。
这一日,陈平正教朱绍承如何上树,绍承轻功差劲,见陈平脚如登云梯,身轻如燕,闪转腾挪间绕树而上,毫不费力宛如云间童子,不觉好生羡慕。向小和尚详细讨教了轻功法门,小和尚无藏私之念,将自己所觉所感尽数告知绍承。绍承默念心法口诀,觉得信心满满。大喝一声,脚踏树干而上,只见蹬蹬蹬三步,绍承借力于树,转眼至树腰处,正待借力换气,一股登上树顶,却突然觉得,腹中气由清转浊,身子骤然一重,向后仰去,眼看就要掉落地下,这一下若是落实,难保不会伤筋动骨。陈平见状大惊失色,想要救护却也来不及了,正当时,一道黑色人影闪过,将绍承稳稳接住,绍承回头一看,正是然心和尚。忙道:“多谢大师了。”老和尚摇摇头,小孩子贪玩不知道危险,这一下若是摔实管保你现在说不出话来。绍承自知不对,红了脸不再言语。不知何故,这个皇家弟子对这山野老僧总有种说不出的信服。
陈平可不这么想,自树顶一跃而下,双手左右平伸,稳稳落在地面,不服气道:“这么高的树,我跳过不知多少了,轻功嘛,就是跳出来的。”老和尚沉着脸不多言语,走至陈平身边,一个爆栗敲在小和尚脑袋上,小和尚虽觉气氛不对,却无奈没能躲开,被打了个正着,嘶嘶的吹着凉气,捂着脑袋跑到一边去了。
老和尚摇摇头,颇为无奈,对朱绍承说:“那小子说的话别信,此子天资卓绝,生的是剔透玲珑心。心无挂碍故而身轻如羽,是得了造化的人。你的造化不在这,硬是学他早晚摔死。”绍承半懂不懂,于是点头应了。老和尚点点头,说道:“方丈回来了,说了要见你,跟我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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