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火焰 > 第十一章 周六周日那点事
    时间在这里就像一团面,是可以真正让人感受到的,漫长和短暂就是被揉进这一团面里面,再也不能分割,当你将这一团面做成面食,吃下肚去,化作能量的增长,不经意间,你突然发现这些能量不仅支撑了你一天的消耗,偶尔还会化作恼人的脂肪储存起来,这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了,只余下你细细品味其中的漫长和短暂。

    我们的时间是很漫长的,也是很短暂的,漫长到新兵连结束像是在海里泅渡,游了五米,浪一打,又退回了三米,目标的岸边只存在眼里;短暂到新兵连就像是手里的烟花,刹那芳华,转瞬即逝,只有手里余温尚在。

    周六、周日的我们是有些空闲的,是有些公共的自由时间的,所谓公共的自由时间大概就是周六上午所有人发手机打电话的时间、集体洗衣服、剪头发、大扫除之类的时间,虽然还是集合在一起,但到底内心还是可以松口气,可以想些自己的事情。

    个人的自由时间确实是少的可怜,每天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即使是班长不在,我们也只能或在宿舍里面两路站好等待班长;或两路坐好背记着条令,正因如此,周六周日才显得弥足珍贵。

    想来周六周日的珍贵之处大抵体现在:

    早上,我们可以在床上继续贪婪半个小时,对于一向早起睡不饱的我们,半个钟头是奢侈的。当然,到了中后期总会有那么些人“无所顾忌”起来,四点多,闹钟一响,醒了的人便会叫醒所有人,大多数都会出去叠军被,而那些“无所顾忌”的人倒是不顾其他,继续睡着,等我们所有事情都办好的了后,大抵也快吹起床号了,这时候我们会再将他们喊醒,他们会在床上叠好被子,囫囵洗漱完。

    其实所有人都想多睡会儿,但确实是不敢,军旅生涯中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我都没有像他们那样在床上叠被子,不仅仅是因为新兵连规定不准在床上叠被子养成的习惯,更多地是因为自己的决心,也是对自己的要求,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标兵被一天天的这样放松下去呢?

    想来半个钟头的奢侈对他们是无所谓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班长总会发现,结果又是免不了所有人连带着被“说服教育”一次。同样这句话对我们来说也一样,即使我们不走夜路,总会有那么疏忽的一次恰好碰到了鬼,我记得那天早上,不知怎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闹钟声响,所有人都在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睡得这么沉,但确实是都没有听到闹钟响,直到班长醒来发现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那一天确实是“印象”深刻的一天,被“说服教育”了很久,也很惨。

    不管中间的插曲是什么样的,但对于周六周日的推迟起床的时间,我们还是内心欣喜的。

    上午,班长们会去连部领来我们所有人的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虽然我们班的时间最短,也有着诸多的限制,但确实是稍稍能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手机领来后,班长会在自己床边接起个插线板,指着床上的手机,点上四五个人,让他们拿起手机,坐在自己面前围成一圈的板凳上,打着电话,每个人大概只能十分钟左右,一个人打完了,便会退出来,交出手机,之后就没有你任何的事情了,一个人出来,另一个人就接上,等到所有人都打完,班长就会把手机充电,收齐,交上去,虽然时间短暂,而且还有着打电话必须当着班长的面,绝对不能说方言,绝对不能开网玩任何软件等限制,但这十分钟左右确实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光了。

    有女朋友的战友们,都贪婪的慢慢咀嚼时间的面食,像我这种每次只和父母打电话的,有时候还会显得时间有点多余,现在想想有点心酸可笑。

    下午或许是第二天的上午,大概能轮到我们连去洗澡了。全旅只有一个澡堂,几十个水龙头,只有在周末这两天才会烧水,全旅这么多连便会轮着来洗澡。

    有时候是周六下午,有时候是周日上午,值班班长就会通知我们所有人去洗澡,我们便会带上洗漱用具,换洗衣服,将他们都放在军用黄色的脸盆里面,在营门外统一列队,一水的都是右手夹着盆,和往常带队吃饭的路一样,我们会走完那个半圆的一半,在分叉处,我们会走向和开饭时相反的路,是个上坡,斜度挺高的,洗澡的地方离我们营区很近,都是新兵旅在最偏的地方,没走几步,我们就到了地方,在澡堂外面列队站好,值班班长的一声口令:“解散!”,我们便疯一般的找好地方脱掉鞋子,拖拉着拖鞋,冲进澡堂,将头饿狼关上几天,猛一放开,投放只羊,想来此时饿狼的状态应该和我们差不多。

    撩开门帘,推开有点破旧的门,左手边便是一个大房间,比我们宿舍大上不少,里面放了五六个大的柜子,柜子漆满了白色,不过看起来很多地方都掉了,露出了锈色的底,柜子的最下面一层是一道分明的水渍痕迹,一个大的柜子大概有几十个小的柜子,不过这些柜门大多是关不上的,即使关不上也没关系,谁还在乎这些?

    洗澡的房间是和装柜子的房间是相对着的,成一个“T”字型,“T”字的一竖被分成了两半,每一半的墙面都装上了洗澡的淋浴水龙头,与之相对的那一面也布满了水龙头,“T”字一竖的底部也装上了几个水龙头,“T”字一横一竖连接的地方是空的,是个门,我们就从这个门下进进出出。

    走进去,随便找一个柜子,扒光身上的衣服塞进去,再将盆里换洗的衣服放在上面,拿着盆,装着那些洗漱用具,穿过空门,瞄几眼看着被隔开的两个洗澡的地方,挑上一个人少的,得抓紧找到空余的水龙头,慢上个一点儿,就只能和别人共用一个水龙头了。

    人洗多了,下水道难免会堵住,到了后期洗澡的时候,基本上里面的积水得有半个小腿那么深,想来柜子底部的水渍就是这样形成的,“水往低处流”,从“T”字的一竖流到了一横,从“T”字一横的右边流出了门去,一直流一直流,流到了来时的路上,流到了新兵连的结束,湿透了凹凸的水泥路,给大西北增添了点点湿润,也湿透了那些我在大西北的日子。

    洗澡的时候必须的加快速度,边洗还得关注着在水面上飘荡着的盆,漂的远了,用腿稍稍的勾一下,将盆控制在面前的范围,毕竟是一周洗一次澡,我总是仔仔细细的洗着,待洗好后,擦干,换好衣服,将旧衣服连同洗漱用具放在盆里,端着盆,走出门,套上袜子,穿好鞋子,左手提拖鞋,右手和来之前一样夹着盆,找到自己的队伍,站在前一个出来的战友的后面,数数前面的战友,长叹一口气,“哦,还有,还有”,放下心来,等着后续的战友,四下看着周围的环境,有时候瞥向澡堂方向的更深处大山里,心里十分想看看顺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会有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景色,战友的到齐则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嗯,该回去洗衣服了。

    倒是有一次洗澡给我的印象特别的深,记得那周是我们班长值班,带我们到浴室,满满的都是人,我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挤在一个水龙头下面,其实我应该是和往常一样的速度,但不知道怎么那一次最慢的几个都是我们班的,有个混过几年社会,比较圆滑的yn人趁着不注意插到队伍的前面去了,剩下的我们几个乖乖的站在后面,班长很生气,在浴室外面就骂了我们几个,等将我们带到营房前面的时候,其他的人都解散了,就我们几个留下来,班长拿了几张餐巾纸,放在我们的面前的地上,我们俯卧撑撑在地上,班长对我们说,只要纸被汗水打湿了,我们就可以回去,说完自己回去了,还让那天营门口值班的班长看住我们,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下午是老班长值班。

    刚洗完澡,又正值大西北开始冷的时候了,怎么也不会出汗的,没办法,我只能不停地做俯卧撑,还是没有效果,最后架起双拳,撑在地上,水泥地前坑坑洼洼的突起硬生生挤进紧绷绷的拳头表面,一个一个的做着,终于汗水湿透了衣背,继续煎熬地做着,额头才堪堪冒出汗水,滴答在面前的纸上,看到纸被一滴滴的汗水打湿,我急忙向着老班长喊去,老班长闻声过来,看着依旧撑在地上的我和面前餐巾纸上开着的几朵汗水花,让我回到了营门,开始洗衣服。此时有的人衣服早已洗的差不多了。

    再后来,等我衣服洗的差不多的时候,班长出去将其他人领了进来。尽管有着或多或少的风波,像是三班有次惹得老班长很生气,被教训了一顿,让他们该洗澡的那一周没洗,使得他们整整两个星期没洗澡,老班长最后都看不下去了=:“再不洗,身上都要臭了。”饶是如此,洗澡总是让我们很开心,让我们很是放松。但洗澡之后的洗衣服就不是这么让人喜悦了。

    营房的整个第一层就只有我们二连一班宿舍外面有着几个水龙头,哪里够的上整个连队的人接水洗衣服呢?所以我们一向都是接满一盆水就端到营房外面的花坛那里去洗衣服,大件的迷彩服直接铺在花坛的坛边,用着刷子,沾着洗衣粉,或是肥皂,仔仔细细的将迷彩服全套刷干净,在接水过上几遍,最后再去宿舍拿衣架,等上几个同样也洗完衣服的,或一起带队,或在班长的带领下晾在营房前的几股铁丝拉成的晾衣场,晾不下的就放前面的单双杠训练场上面。

    就像晾衣场的衣服,即使贴的在近也总会有晾满晾不下的时刻,总会有人晾不了衣服一样,营房里面那几个水龙头即使换的再勤快,也总会有不够用的时刻,倘碰到二三连同一时刻洗澡的时候,或者碰到停水的时候,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好在我们那条半圆分叉的路口又分出去一条近乎笔直的路,倘一张开的右手作比,手臂到大拇指的这条路就是我们通常开饭的路,与之相对的小指这条路就是上坡洗澡的这条路,食指的这条路就是这条近乎笔直的路,这条路是我们经常帮厨,打热水的路。

    拇指和食指之间整齐的横码着几个食堂,由里到外,四三二一,中指和无名指是连在一起的围墙,斑驳的石块砌的高高的,石块之上还有铁栏杆围起来,生怕我们有人从这里出去。

    中指与无名指中间夹角的围墙下面开了个口子,离地大约一米左右,口子的外围有一圈水泥砌成的矮矮的围墙,抬脚能踏在上面的那种,口子里一直会流出来两股泉水,一大一小,似乎是从山上来的,具体源头谁也不知道,这双地下泉,从口子里喷涌而出,抛物线般击打在围墙上,随后砸下地来,“啪啪”作响,流入暗河,溅出的水花滴落在围墙外,滴滴答答,湿了地面,随即便又蒸发了。

    泉水清澈冰寒,温度比水龙头里面的水还要低上个几度,水量又大,常年不息,只有在太阳最大的时候和最寒冷的时候,口子那里才会干干燥燥,没有半点水渍,那些抢不到水龙头的人便会在这个地方接上泉水来洗衣服,有的时候我们也会组织全连在这个地方洗衣服,甚至帮厨洗碗,我们都会到这里来接水。

    帮厨洗碗我们一直都是接着热水搀着冰冷的泉水洗的,打扫卫生我们也是在泉水下面洗着拖把,初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某次上午训练的时候,我们在四食堂门前站着军姿,走着队列,忽然间发现,那道口子上总是有几只硕鼠在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我们在训练的时候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但是眼神偶尔还是会瞥向那个地方,看着老鼠从一米左右跳下来,转上个一两圈,再跳上去,心里暗自惊叹着,脸上却无半点异样。

    只是后来每次洗碗我们都会在水里投上个几片消毒片,听说拉肚子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洗碗没洗干净,所以用上了消毒片,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没洗干净才拉肚子还是因为那几只硕鼠?

    现在回想起某次停水,班长带着我们去这里接水刷牙洗漱,便对当时的不以为意感到十分的庆幸:

    同样是因为水龙头的稀少,每次晚上洗漱我们都会用脸盆接上冷水,稍倒点热水,不敢倒多,因为要留给班排长,接了水之后,班长会带着我们或走到营门外的花坛旁,或走到单双杠训练场前面的一条小河边,班长说开始便是开始,我们飞快的刷牙洗脸,在简单的冲一下脚,就急忙收拾好东西到旁边站好,最后洗完的还有惩罚。

    那一晚停水,当我们还在为今天晚上的洗漱发愁的时候,班长似乎胸有称呼还略带点轻佻的说:“今天,我带你们洗山泉水去!”

    ……

    周日的下午,是雷打不动的大扫除的时间,同时也是检查军容风纪和内务的时间。

    中午一起床,没过多久便开始了整个宿舍的大扫除,里里外外,每一寸地方都得干干净净,开始几周的大扫除我还干点拖地擦玻璃的杂活,到了中后期以后,我干的都只是一件事,帮助宿舍里面所有的人修军被,帮他们对好两个角,捏出线条。打扫完卫生之后我们就会检查检查自己的军容风纪,指甲长得剪指甲,胡须上的刮胡须,身上所有的口袋摸上个三四遍,确认所有的纽扣全部都纽上了,如此才对随后的检查放心了下来。

    其实每次军容风纪检查的时候还好说,不会有什么大的毛病,但是每当一被检查内务,无论你打扫的多干净,总会有那么不如意的地方,总会被发现没做到的地方,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又会和周一到周五一样心惊胆战,班长也每次都会训斥着我们,阴沉着脸一直到班务会的开始。

    班务会是每周日必开的,而且还会被记录下来,在我们班,每个人都要发言,轮流的说出一周以来的看法,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十多个人轮着来,越到后面发言的人,错误的地方被越找越多,越找越细,班长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班长的烟也就越抽越多,在我们全部发言期间之后,班长才开始总结,一点一点说,一点一点的骂,我们也越来越不敢说话,越来越不敢抬头看班长,好不容易班长说完了,排长也差不多从二班说完了。这时候班长都会问一句:“排长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紧接着,又是排长的一大段时间……

    有的时候,班长实在是生气,就会罚我们不许坐在板凳上,将板凳调个个儿,屁股坐在四个板凳腿的脚上,还必须将身子挺得直直的,要是班长还生气,也会罚我们蹲在地上开班务会,什么时候开完,什么时候结束,个把钟头当然是常事,开完了,乍一起身,整个右腿全麻木了,特别是右脚,一点儿也没有感觉,丝毫不敢碰地上。

    我们班的班务会是最长的,长到晚点名的时候都得麻烦值班班长来催好几次,每当周末开班务会的时候,也许是我们整个一周最为漫长的时候,我们得提前几天想着周末要说些什么,生怕有一点惹着班长、排长不高兴。

    这一下午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就从内务检查开始,到班务会达到了高潮,一直持续到下面的整个一周的正课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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