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府大小姐添丁之后,相熟的人纷纷前来道喜,阿业在门房里当值,光是收礼收名帖就忙的不可开交,刚有空闲的功夫可以歇息,他还没把凳子坐热了,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声刹车声,他赶忙起身出迎:“文翰少爷,厚祺少爷,您二位里边请!”
张文翰跨过门槛,见院子里没什么人,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扭头门道:“诶,阿业,府里怎么这么安静啊,都还没起吗?”
“昨个儿,大小姐喜得麟儿,各家的太太小姐都过来道喜,晚间又有几家相熟的人过来送礼道喜,老爷和大姑爷一直忙到早晨才回屋歇息……”
朱厚祺把手搭在阿业的肩膀上,好奇的问道:“阿业,昨个儿都有那些人到府上贺喜了。”
“纳爷府上的姨太太,郭市长家的太太,周家的大少奶奶,陈家的大太太,二位少爷府上也有人来过了,宋小姐也让人送来了补品,有些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和府里关系好的几家都来道喜了,对了,今早有一个日本人也送来了名帖和礼物……”
“日本人?阿业,名帖在你那儿吗?”
“在,文翰少爷怎么了吗?”阿业疑惑的注视这个张文翰,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红色的名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的说:“我一直在忙着归置东西,所以没顾得上把这张名帖给五少爷送去。”
张文翰接过名帖,打开一瞧,只见的上头落款写着尹希。
朱厚祺见他愣神,凑上前,看到上头写了几句问候的话语,斜眼一瞧落款,眉头微微一蹙,脱口而出:“怎么会是她啊?”他拿过名帖,扭过头问道:“阿业,名帖的事,除了你,府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阿业不知其中原委,只是摇了摇头,紧张的解释道:“厚祺少爷,那个日本人送名帖和礼品的时候,门房就我一人,应该……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阿业刚说完这话,他就看到朱厚祺就把手中那张名帖给撕的粉碎,“厚祺少爷,您这是……”
“你把双手伸出来。”朱厚祺碎纸片放到了阿业的手里,用警告的语气说道:“阿业,这张名帖的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若是你在旁人那儿乱嚼舌根,你应该知道小爷的脾气,另外,要是日后你家五少爷问起这件事,你就说没这回事,明白了吗?”
阿业紧张的吞咽着唾液,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子,战战兢兢的回答着:“诶,厚祺少爷,我……我明白了!”
“厚祺,文翰。”周念轩拎着几样东西,走上台阶,他就看到张文翰和朱厚祺伫在那儿,叫了一声。
“念轩,你怎么才来啊,我和厚祺都等你老半天了。”朱厚祺拍了下阿业的肩膀,小声的提醒着:“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去忙吧。”
阿业向张文翰和朱厚祺鞠了个躬,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朱厚祺走到周念轩的跟前,见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忙接过一部分,笑着调侃道:“我说周大少爷,您这大包小包的都买了些啥啊?”
“诶,阿业这是怎么了?”周念轩阿业神色慌张的离开了,心里疑惑,扭过头注视着张文翰和朱厚祺,犹豫的问道。
“伊藤美希子给恪谦送来了一张名帖,她想约恪谦见面,我自作主张把它给撕了,我让阿业不要乱嚼舌根,刚刚我故意把话说的重了些,或许他被吓着了。”
周念轩蹲下身,拾起了地上遗留下的小纸片,站立起来后,看着张文翰和朱厚祺,向四周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反问着:“美希子不是嫁给高仓了吗,她在这个时候约恪谦见面,会不会另有企图的啊?”
张文翰接过周念轩手中的小纸片,见上头写着一个‘尹’字,冷笑了声,半开玩笑的说:“企图?应该不至于,我估摸着她是想跟恪谦再续前缘吧!”
“我不管她是另有企图也好,还是想跟恪谦再续前缘也罢,反正这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许在恪谦面前提起。”
张文翰和周念轩沉默对视着,过了一小会,他俩才点头默许了。
朱厚祺开心的走到张文翰和周念轩的中间,把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得意的说:“嘿嘿,这才对嘛,好兄弟除了步调要一致外,这思想也要高度的统一。”
“什么步调一致,思想统一的,厚祺,你又瞎捣鼓什么事情啊?”李恪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他在走廊的那一头就瞧见周念轩、张文翰和朱厚祺相谈盛欢,笑着迎了过去,李恪谦恍惚间只听得朱厚祺最后的那一句话,附和的反问道。
朱厚祺见李恪谦出现在身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拘谨,呵呵的干笑了一声,问道:“恪谦,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恪谦双手放在背后,一脸疑惑,回答道:“刚刚丫鬟向我回话,她说看到你们三个人过来了,我在屋里左等右等都没见你们过来,就出来迎一下,刚到这儿就听你说什么步伐一致,思想统一的时候过来的。”
“哦。”朱厚祺松了一口气,笑着拍着周念轩和张文翰的肩膀,故作轻松的大声应允着。
张文翰的伤还没好利索,那禁得起朱厚祺的拍打,他躲开了朱厚祺,用手揉揉了肩膀,故意岔开话题说:“厚祺,你想谋杀兄弟吗,疼死我了。”
朱厚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嬉笑着说:“抱歉抱歉。”
“诶诶,你们几个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故意岔开话题了,厚祺,你老实交代刚才那个步伐一致,思想统一是怎么个意思?”
“恪谦,这步伐一致,思想统一是……”
张文翰见朱厚祺无法自圆其说,忙解围说:“恪谦,其实也没有啥,这不大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们三个想给孩子当个舅舅。”
“念轩,真的只是这样吗?”李恪谦视线在张文翰和周念轩的身上打了个转,他走到周念轩身边,满脸的质疑。
周念轩见李恪谦问到了自己的头上了,拎起手里的补品,说:“嗯,是的,你看这些都是我给大姐买的补品,生完孩子体质虚吃这些补品正好可以补补身子,文翰和厚祺也给孩子买了礼物。”
“既然哥几个是来送礼的,那还伫在这儿干什么,里边请吧!”朱厚祺、张文翰和周念轩见李恪谦脸色有些凝重,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心这番说辞不能蒙混过关,可当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三人心里的石头‘哐当’落了地,他们跟在李恪谦的身后顺着回廊朝着李秀洁住的那屋走去。
四人刚走到屋前,他们就遇上了李秀如端着托盘出来,李恪谦走上前,小声的问道:“三姐,大姐和孩子在休息吗?”
“秀如,是恪谦在外面吗?快进来吧!”
李恪谦听到屋里头传来李秀洁的声音,跨过门槛,撩起帷幔,走进屋子里:“诶,大姐,我带念轩、厚祺还有文翰过来瞧瞧你跟孩子。”
李秀洁靠在枕头上,哄着孩子,对周念轩等人微微一笑,小声的说:“文翰,念轩,厚祺,有劳你们挂念了。”
周念轩把手里的东西摆在旁边的茶几上,柔声的说:“大姐,我买了一些补品给你,炖汤喝,可以补补身子。”
“大姐,我跟厚祺买了一对手镯和一个金锁给小家伙。”张文翰打开手里头的锦盒,从里头拿出一对手镯和金锁,走到床前,亲手给李秀洁怀里孩子给戴上,孩子大大的眼睛痴痴的盯着他,还时不时的冲着张文翰咯咯的笑,“诶,你们快看他乐了,正冲着我笑呢!”张文翰得意的叫嚷着。
李秀洁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臀部,她见儿子乐呵呵的样子也满是欣喜,小声的说:“文翰,看来这孩子跟你有些缘分,他一见陌生人就会哭闹。昨晚恪谦一靠近他就哭。”
张文翰见孩子粉嫩的小脸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他柔声的对李秀洁说:“大姐,我能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李秀洁把怀里的儿子交到了张文翰的手里。
朱厚祺见张文翰抱着小家伙得心应手的样子,从茶几上抓了一根香蕉,故意调侃着:“恪谦,念轩,你们瞧瞧,咱们的张大少抱孩子的架势挺熟练的样子,可真奇了,小家伙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张大少,你是不是那个啥?”
“啥啊?”张文翰逗着怀里的孩子,心不在焉的反问道。
“张大少,您这就没意思了,你和陈小姐都在一起了。”朱厚祺双手握拳,两个大拇指对着勾动了几下,接着说:“你们啥时也要一个孩子?”
张文翰把手中的孩子还给了李秀洁,摸了摸耳垂子,不好意思的说:“我晚上就带她回家见我爸妈,吃个便饭,顺便谈一下婚事!”
“婚事?这么快,张大少,你该不会真的把人家的肚子……”说到这儿,朱厚祺双手摆在肚子前,做了一个隆起的动作。
李秀洁轻拍着儿子的臀部,看了眼张文翰,扭过头对朱厚祺说:“厚祺,这话可不能乱开玩笑,这可关乎人家姑娘的清白。”
“诶,大姐,我知道了。”朱厚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坐在沙发上吃去了香蕉。
周念轩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开口说:“恪谦,大姐刚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我医院里还有些事,晚上我再过来给你换药。”
“恪谦,我警局里也有些事要处理。”朱厚祺咬了一口香蕉,对李秀洁说:“大姐,我改天再来瞧你跟孩子。”
“嗯,有劳你们挂心了。”
李恪谦领着张文翰、周念轩和朱厚祺离开了屋子,他送走周、朱二人后,默不作声的领着张文翰朝着花园里的亭子走去。
他走到亭子的护栏边,拿起了一碟鱼食,用大拇指跟食指抓起了一点鱼食投到了湖水里头,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文翰,你真的决定要和陈小姐结婚了吗?”
张文翰走到李恪谦的身边,双手搭在护栏上,看着水中的鱼儿争抢着鱼食,深吸了一口气,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嗯,我想好了。”
“可是,陈小姐毕竟是任时初培养出来的人,你就不怕这是他的一个美人计吗?”
张文翰从盘子里抓出一些鱼食,慢慢的投放到了湖水里,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抢夺着食物,淡定的说:“美人计?恪谦,你想多了,我能感觉到芊瑶对我的爱是真挚的,我相信她是不会出卖我。”
“你也真心爱上了她,对吗?”
“说实话,恪谦,一开始接近芊瑶是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为的是能够更好的套取更多的情报,可后来……”
“慢慢的你真爱上了陈小姐?”
张文翰坐在亭子中央的凳子上,低着头,双手紧握着拳头,轻声的说:“嗯,我真心爱上了她,她也真心爱上了我。等这次任务完成了,我会辞去军情处的差事,正好我父亲想让我回银行做事。”
“文翰,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你日后行事得多加小心了。”李恪谦把手中的碟子放在原位,他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鱼食,走到张文翰的身边,用余光向亭子的四周扫视着,他坐在凳子上,安慰的拍了拍张文翰的肩膀,接着说道:“对了,文翰,义父那边我已经约好时间了,明天下午一点,到时候,我领你过去。”
“恪谦,你说纳爷肯帮这个忙吗?”
“说实话,这个我心里也没底,明天到了纳府,关于那批货的事情,你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义父,最好不要有所隐瞒,我知道他老人家痛恨日本人,不喜欢跟日本人打交道,或许他会因为这个帮你们一把。”
“恪谦,这可不行,万一我把整件事都告诉纳爷,要是在行动中出了差错,那该怎么办?”
“文翰,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相信义父不会干出卖人的事。”
“这……”张文翰叹息了一声,双手微微松开,犹豫的说:“恪谦,这事干系重大,我能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李恪谦站起身,走到护栏边,双手搭在护栏上,望着平静的湖面,他心里头明白张文翰的担忧,也没再多说什么,轻轻的应允了一声:“嗯。”
沉默了一会,李恪谦突然开口问道:“文翰,那批货要是运出了仓库,你们打算怎么运出上海啊?”
“我想让邱箫潼继续完成他的任务。”
李恪谦转身疑惑的注视着张文翰,问道:“邱箫潼?你就不怕他是任时初的一颗棋子吗?”
“我也担心,可是时间有些急迫,除了邱箫潼,我们也没有别的渠道把货运出上海。”
“那我们这样……”李恪谦走到张文翰的身旁,贴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听完李恪谦出的主意,张文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双手一拍,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好好,恪谦,此计甚妙。到那时,谁是人,谁是鬼,都会浮出水面。”
两人又在亭子里合计了大约一个时辰,张文翰才离开李府,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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