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会有春天了不是吗?即便当初他的确拥有过,而今也如同风沙般吹散了,消逝了,湮灭了,只剩下一具被抛弃的孤独灵魂,那当初的美好又意义何在?
冬直看着自己的右手,假想那不全的手指上有一只连指手套,这种契合回忆的假想不由的待给他一丝苦涩的满足感,一种为了更好的适应现实而必须注射的麻醉剂,看来人是不能太清醒的,否则他们就会意识到这个愚蠢的伟大舞台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
人们总是依靠谎言生存。医生告诉身患绝症的病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家人告诉自己的子女:“你一定是最漂亮的。”童话书骗小孩子们说:“世界的结局总会和公主与王子一样幸福美满的。”啊,人类的聪明才智在恬不知耻这一方面还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啊!
可另一方面,人们编织谎言,不也算一种对美好世界的一种期许吗。在谎言里,他们构筑起那个他们期待的光明未来,以至于光明到跟所处的真实有了严重的反差,成为了可歌可敬可悲可怜的流浪诗人。
自己也曾受过祝福啊,冬直想,在自己堕落之前,自己也被祝福的荣光所笼罩着啊,在当时他诅咒着虚伪,到后来却又虚伪的行事。
他看到了妖猿的步步逼近,他看到了烛风的节节败退。想当初他也是这样,在一条大狗的面前被一种无力感所掌控,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里有一句人们常常听到的老话,说是人生虽然百年,但人们到了几十岁便已经死去,剩下的岁月也不过是在追逐自己的影子。这一方面道出了现实的沉重,另一方面也是在强调青春与童年的瑰丽与美好,而在人们的大部分回忆里,有关童年与少年部分的记忆也往往是最深刻最多彩的。
童年时期的美好虽然脆弱到转瞬即逝,但它们又总是会内化到人们灵魂深处,间接的影响人的一生。而那些在童年时期被埋下的希望,也会在某一时刻赐予人们以拯救,帮助人们挣脱堕落的泥淖。
这倒并非是正义使然,而是人们在由于自己的梦无法兑现才去向现实复仇的过程中,猛然的醒悟到了自己也曾被这种复仇打压过的真相,和自己也曾被世界温柔以待过的事实,迫使他们浪子回头的,其实是人们本性中的温柔吧。
所以我们出生时都会大哭,这种悲伤,是一种向世界祈求要善待自己的温柔吧。
“来不及了吗……”远处奔来的米塔尔攥紧了拳头,丑陋的无臂怪物已经快要冲到烛风眼前了。
视线模糊不清,鲜血流进了烛风的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殷红。
“这还真是,难看呐。”烛风身前横过来一具身影,冬直伸出自己那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怒吼着撼住了妖猿撕咬而来的尖牙。
尖牙咬破血肉,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冬直脑海里瞬间闪过当初暖春挡在自己身前的影子,想起那种注视,想起那个温柔而坚强的脸庞,他终于体味到了那种疼痛,在痛苦中挣扎,在挣扎中超越,流出的鲜血把他带回了从前,往昔的笑容让他看到了一种崭新的生存方式。
尖牙咬破皮肉,刺进手臂,冬直青筋暴起,钢铁一般的手臂死死顶住妖猿的血盆大口,血洒了一地。
不是为了祈求怜悯,不是为了善良正义,冬直明白自己将会为自己的恶行迎来卑鄙的结局,但在终点的漆黑里,他想起了身在起点时所感受的光明,那种纯真的笑脸让他问心有愧。
几乎是本能的,冬直在一瞬间调动起全部内化在灵魂里的回忆做出了决定,他认为自己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他需要用行为向人们加以诠释:当初那个小女孩用鲜血来守护的那个家伙,或许他后来会因为不幸而走向自毁,但他绝不是一头没有丝毫情感的怪物!
如果真的要选择依靠谁的话,在好人与坏人之间,我一定会选择好人,但在坏人与怪物之间,我绝对不会去选择怪物。
在疼痛到令人昏厥的现实里,迷迷糊糊的,在余光的村庄遥远处,那一抹天际的深邃里,冬直想起了那个他们本该放飞的风筝。
“去死吧!妖猿!”米塔尔冲到了进钱,枪管直接捣入了它的喉咙,一声枪响,妖猿的整个脑袋从身体上炸裂。
身后,是血色的夕阳。
身前,是耀眼的三指。
冬直不会为他这种唐突的行为做任何解释,而且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解释,每当凛冬降临,无需多言,人们便肃然起敬。
现在是真正的结束了。村民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狮子狙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白一用火焰诠释了自我,烛风披着血衣战斗到最后,灼夏的炎,秋时的风,冬直最后的执着,米塔尔最后的绝杀,这,充满着选择的故事。
后来,人们终于弄清了冬直一行人不愿对白一开放五行棒院门的原因。冬直他们早在最初击败妖猿时就没有毁掉它的尸体,而是预先保存了下来,于是在他们充当了拯救村庄的英雄之后就在院子里开挖了一条隧道,隧道在地底下幽幽的延伸到村口的大白珊果树下,他们把尸体连接在树根里,按照巫术的方法用各种动物的尸体加以血祭,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方法是否有能够复活暖春的可能。
在巫术的干扰下,白珊果树渐渐结出了红色的珊果,白珊果树也渐渐的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红珊果树,不过所幸的是这变了色的果子对人体没有什么害处,只是单纯的基因变异而已,味道也一般般,只是颜色特别卖相更好了点而已。
但这里冬直等人有了一个难题,因为若想要完成巫术的话,光是兽尸是不够的,作为复活的代价,它需要某种嫁接,通过牺牲另一个生命来延续生命,也就是说,他们还需要一颗心脏。
于是冬直设法拐走了小女孩,也就是最开始米塔尔跟烛风在村里寻找的那名,并打算用她的心脏启动复活巫术。但打算归打算,从他们拖了这么久才下手的犹豫中可以看出,冬直他们并非无恶不作的恶人,充其量也就是被现实的惨痛扭曲了的不幸之人,好歹都是一起战斗过的兄弟,还有些是当初孤儿院里的同胞,冬直没法从自己人里取心脏,所以才会从村里人里挑。
但他同样没办法对小女孩下手,他把这项任务甩给了秋时,这样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冬直清楚秋时是不会伤害她的,他其实早已预知到自己的计划终会失败的事实,至于他为何还要继续走向失败,那或许是因为人们生来固有的那种想要追寻不真实的冲动吧。
而且秋时果不其然也没有下得了手,他把小女孩藏在了地道里的暗房里,并使用的秘术加密,并保证了她的饮食。至于后来妖猿的复活,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而且冬直还误以为秋时真的杀害了小女孩完成了巫术,因此才会在听到妖猿嘶鸣后叫了一声秋时的名字。
这种误解其实是因为他们未能弄清巫术的发动原理,巫术不像其他术式一样自身存在着抑制机理,为了谋求力量的最大化,只要时间足够,巫术本身是绝对可以启动的,即便成分不全也可以,所以世界上往往会存在许多因巫术发动错误而诞生的怪物,这也就解释了复活的妖猿为什么目光空洞而且只靠本能行动,因为复活巫术启动的最后一份材料——心脏未能成功补充,因此,复活的妖猿顶多只有原来一半的威风,要是它以全盛时期被复活的话,刚才那一口烛风早就被咬死了。
当然,在这里要强调一下的是,这种巫术的复活方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顶多算是诈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死而复生,就算是神明也不可以。所以,肉身的重塑并不意味着意识的重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所复活的永远只是“尸体“而绝非“生物“。
要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最伟大的魔法的话,那恐怕就是自然所施展的这种所谓的“诞生”吧。
生命是世间至高魔法的具象化,这也是古往今来魔术师们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夕阳西下,战斗到最后的村民将手中的武器举高,“胜利了!““胜利了!“人们热情的欢呼,热情的拥抱。当然,也有失败了的人对着夕阳露出迷茫苦涩的表情。
人们把伤者安排好,把战斗后造成的破坏简单整理了一下,接下来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概念引入】——“巫术”
巫术是最早的法术,在绝对粒子兴盛之前,巫术其实就是法术的代表。不同于绝对粒子,绝对粒子强调的是“人的创造性”,而巫术强调的则是“大自然的神秘性”,所以,因为信仰不同,巫术一派和绝对粒子一派便相互疏远了,而巫术原本的代表性地位儿也因此滑落到绝对粒子头上了。
后来,渐渐的,在绝对粒子一派的偏见下,巫术又沦为了“邪恶魔法”的代表,当然,这和巫术本身所带有的恐怖和神秘元素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在巫术的降灵仪式里是有不少的活人献祭成分的,但在当时的蛮荒时代人们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还没有今天这么完善,对血腥的定义也不够明确,而且当时的人类正处在从野兽到智人的转换期内,这点差异也在所难免。
但由于绝对粒子的排挤巫术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在势力面前公平也似乎显得软弱无力,恐怖,血腥,和能够绝对发动的强制性便因此成了巫术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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