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额头青筋跳的厉害,而殿下大臣依旧不依不饶。
魏谦首先递上被晏云峰毒死侍卫的折子,同时顺藤摸瓜将昔日在四皇子府暴毙或失踪的侍卫一一列举。同在四皇子府当差,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埋尸地点,诸多巧合,让殿下大臣毛骨悚然。
御史大夫王进趁热打铁,递上晏云峰这些年收受的贿赂的折子,其中就有大贪官张德才每年送给晏云峰钱财的账本,白纸黑字,时间、贿赂钱财的多少,以及交接人是谁都可对上。
账本是晏云州在对付张德才时留下的,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用来对付晏云峰,只不过这一天,比他想象的早了许多。
杀人、陷害、受贿……每一条罪状都能将他打入深渊,晏云峰从满口狡辩到神情呆滞,他已无力反驳。
群臣哪里肯放过,特别是丞相一派,能够趁此机会扳倒晏云峰,为五皇子除掉通往帝位的绊脚石,还不落井下石,多数落几条罪状。
皇帝头疼欲裂,不愿去相信这些事实。
偏爱这个儿子,也知道他的秉性,只不过这些年来对他的纵容,让他变本加厉不知收敛。
他看着殿下匍匐着的人,甚至没有一人肯为晏云峰站出来说话。
哪怕只有一人给他一个台阶,他就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群臣还在连连说着请他做主,皇帝退无可退,只能咬着牙说:“此案由刑都府接手,查明事实后朕再做定夺!”
他恨恨地瞪了晏云州一眼,甩袖而去。
朝堂之上为他的女人翻案,却葬送他儿子的性命,皇帝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
群臣退下,晏云州与魏谦对视一眼,魏谦了然,王爷还需要王妃无罪释放的圣旨。
于是魏谦将晏云峰带回刑都府后,就径直去找了娄影,忍不住将好消息早一点告知王妃。
“什么?我无罪了?”她顶着两个哭肿的鱼泡眼,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王爷这几日没日没夜地寻找证据,总算让他有足够的证据为王妃翻案,今日在朝堂上,王爷为了王妃,可威风了……”
魏谦滔滔不绝地讲着朝堂上发生的事,全然没有关注娄影从满脸委屈到满脸不信,再到满脸震惊的变化。
这几天没有晏云州的陪伴,她内心的对他的期冀一点点土崩瓦解,快要消失无踪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她的男人为她的生死不眠不休寻找证据。
要晏云州这残体在短短三日不到的时间,寻找那么多的铁证,定然吃了不少苦。
她能想象晏云州找人证的时候可能会吓退对方,也能想象找物证时候的颠簸路途。
身心都要受到煎熬才能为她翻案,敬佩他的同时不免产生同情。
如果魏谦此刻知道娄影内心的想法,估计会崩溃,王爷虽然担心王妃而睡不好觉,但运筹帷幄的是他,外面奔走、风吹日晒、身心煎熬的却是他们。
“那他是不是得罪皇上了?”娄影担心地问,“他本就不讨皇上的喜欢,如此一闹,他跟皇上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
魏谦哪里敢告诉她,若是这次救不了她,王爷还做了劫狱,甚至逼宫的最坏打算。
“王爷为了救王妃,跟皇上关系恶化一点算什么,他还为了让皇上相信他的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当日见过王妃的走方郎中,以证明王妃在案发当日确有不在场证明。”
魏谦知道他的王爷身体状况没什么,才当做一件平常事那样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而对娄影来说,内心的冲击不止一点点。
“你说什么?郎中?”
她努力用生命保护的秘密竟被晏云州在朝堂之上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王爷……甚至将王妃为何找郎中都说了出来。”魏谦索性和盘托出,王妃为了王爷可不要性命,而王爷为了王妃亦可不要自尊。
为了对方都能舍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呜呜,这是什么美丽的神仙爱情啊,竟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魏谦感慨着,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豫王他……真这么说?”
正是知道该件事,但没有泄露出去的秦屹然。
晏云州为了她的生死,竟将男人最在意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不怕自尊心受损,不怕众人嘲笑,他……只在乎她。
秦屹然瞬间觉得,相比晏云州对娄影的感情,他的爱显得好微小,甚至不足以拿来与他相提并论。
没等魏谦回答,他便夺门而出。
魏谦摇摇头,不去管他。
娄影本就哭肿的眼睛又止不住地落下泪来:“不是都有那么多证据了吗?他说这个做什么,他不介意,我介意!”
鱼泡眼越哭越大,说着介意,更多的是心疼对方。
每当说起这个,魏谦都有点心塞,王爷是真能忍,以至于王妃至今都还在误会当中。
——
午时未到,晏云州已经拿来了皇帝的圣旨,来到刑都府。
他怕自己坐着轮椅会耽误脚程,因此他在马车里等待,让侍卫进去宣读圣旨。
他焦急地从车帘看往刑都府大门,良久之后,一个倩影落入眼帘。
而那个倩影往大门口扫了一眼后,目光紧紧锁定王府的马车,娄影三步并作两步,最后小跑起来,没有理会太监的搀扶,灵活地跃上马车。
马车内有日夜思念的人,娄影跃上车,就扑在了对方怀里。
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搂着那真实的触感,想到晏云州为她做的一切,娄影突然觉得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全都消失无踪,反而被一股快要溢出来的爱满满包裹着。
她觉得她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即便以后没有孩子,他们都能一直幸福下去。
俩人彼此拥抱着,没说一句话。
晏云州紧搂对方单薄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揉到自己的血肉里。
他差一点就失去的人,今生今世怎么都不能放开了。
他越搂越紧,而怀中的小身子突然推了推他。
晏云州放松了环她手臂的力量,柔声问道:“太用力了?”
怀中的身子直接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缩到马车一角。
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却怎么都顺不直,她已经在牢房待了好几天,没梳过头,也没洗过澡。
娄影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是我身上……臭烘烘的。”
到底是女子,这节骨眼上,还在意自己臭不臭,晏云州笑出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香的要,臭的也要!”
他说完,苍劲有力的臂膀直接将娄影的小身板拉进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没成功,一动不动缩在他怀里,她怕一动,身上的臭味就会飘出来。
俩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回到王府。
王府外,五福公公、冬叶等一众婢仆早已坐不住,焦急地在门口等人回来。
看到马车上下来完好无缺的俩人,五福止不住泪眼婆娑,冬叶更是嚎啕大哭。
他们给娄影准备了火盆、柚子叶洗澡等一系列去晦气的东西,这是下人们的一点心意,娄影乖乖配合。
几日没洗澡的她在晏云州的那口大池子里洗了个彻底,非常舒服。
回到屋子,晏云州坐在轮椅上已经沉沉睡去。
这几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娄影都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过。
她仔细端详起晏云州,即便是坐着睡觉,也给人一副严谨的模样。
娄影伸手触摸他半边的烂脸,她也想不通为什么,晏云州其他地方好好的,为何就脸上毁容,哪怕长在身上、腿上,都不至于每当别人说起他,如同在说一个怪物一般让人闻风丧胆。
她用手挡住了毁容的那张脸,只露出另外半边脸,想象着另一边脸也是这般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凑近仔细看,晏云州虽有三十岁,但脸上的皮肤非常细腻,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她又将视线落在晏云州随意搭在轮椅扶手的手上,手指纤长白皙,但比拿笔拿书人的手更加坚实一些,她将他的手翻向上,手掌有薄茧,但不影响美观。
如此看来,她的丈夫,哪里能止小儿夜啼,分明美得不可救药。
娄影正在观看他丈夫的手,冷不防被这手往上一提,整个身子又嵌在对方怀中。
晏云州在娄影抚上他脸的时候已经醒了,他不动声色,是想看看小妻子要干什么,没想到妻子端详他的脸足足个把时辰,口中不时发出一句赞美之词,当他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妻子又拿起他的手观察。
晏云州极尽不要脸地想,毁容的自己已经让妻子觉得很美了,那……褪去伪装的他,还不要了小妻子的命!
娄影不再挣扎,丈夫总喜欢这么抱着自己就让他抱吧。
她索性大方坐在丈夫腿上,从后往前拨了一捧头发递给晏云州,抿了抿唇才说:“你闻闻,现在香不香?”
看着妻子羞涩的模样,晏云州接过头发,疑惑妻子是不是开始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了,他忍笑,将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道:“没有臭味了,但……不香。”
“不香吗?”娄影拿过自己的头发闻,还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解释道,“我拿宫内的皂角洗的,明明很香啊。”
晏云州道:“可能本王鼻子坏了,不然……你再凑近一点?”
娄影乖巧凑近一点让他闻。
晏云州皱眉狐疑:“闻不到,难道鼻子真的坏了?”
“怎么会突然坏了呢?你再闻闻。”娄影又凑近了一点。
晏云州嘴角斜斜一笑,小妻子总是能轻易上钩。
他趁机扣住她的脑袋,轻松将对方的唇按在自己的唇上,两唇相接,轻轻婆娑着,没有很浓烈的吻,却比每一个深入的吻更让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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