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我才输完液。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是七点半。这时,张静走进了病房,她要求我到护士站的治疗室做检测。
这是幽门螺杆菌的检测。我拿起试纸,使劲对着它吹气,不一会儿它就变成了橘黄色。
“——可以了。”她示意我停下。
我往回走时在病房门口遇到了侯俊,他跟我打了声招呼,便端着脸盆上楼去了。他估摸是去洗澡。
我回到房间,刘镇祥已不知去向。我也想洗澡,匆匆收拾了一下,便上楼了。
三楼只有澡堂亮着灯,在黑魆魆的走廊里投下一片昏黄。澡堂位于三楼的东侧,西侧则是护士宿舍。我来到澡堂门口,忽地想起我的前妻,便放下澡盆,穿过走廊,来到她的宿舍外。我暗想:上午她之所以不愿借钱给我,是因为生我的气,而现在她的气大概消了,我为何不去试试呢。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几次,仍是没有回应。我叹了口气,将胳膊支在门上,门却开了,原来没有上锁。
我迈进房间,房间黑魆魆的,我轻唤道:“惠惠,在不在?”
没人答应。
看来她是出去了。
我有些懊丧,可这时,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升起,一股力量驱使着我继续待在原地。
我掏出打火机,点着,凭着白天的记忆来到她的床头柜前,单手托住抽屉,轻轻拉开,借助光亮一看,抽屉里面尽是些化妆品。我随意翻了翻,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我来到床边,在床上摸索一番,什么也没找到。我注意到床尾有一个衣柜,便走过去,轻轻地打开它,一个女式手提包映入眼帘。
我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心跳开始加速。
我拿起包,拉开它的拉链,看到了一个钱包,打开,里面有一沓钞票,我数了数,一共一千五百多元。
她哪来的这么多钱?竟然还不愿借我!这下可被我发现了!
我兴奋异常,暗忖:看来此次医院之行不会空手而归了!你不愿给可以,那我就自己拿呗!
我拿了五张百元钞票装进口袋,可转念一想,这总共才一千五百元,一下子少了三分一,她肯定会发现的。可不能贪得一时嘴,瘦了一身肉!保险起见,我塞了两张回去,自己留下三百,这样不仅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了,也不至于被她立即察觉。等她察觉,我说不定早已离开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且愈来愈近,很明显是往这边来的。
我心里一紧,竖起耳朵谛听。
“——你房间有人吗?”王彪的声音若隐若现。
“没呢!”薛慧慧的声音很轻,却要清晰一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心狂跳不止。
“没人就好。”王彪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他们马上要进来了!
情急之下,我躲进了衣柜,在他们推门之际合上了衣柜的门。
灯“啪”地亮了。
我屏住呼吸,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万一他们打开柜子……
“——把门锁上吧。”薛慧慧柔声道。
我透过衣柜的缝隙,瞥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到门口,而后又回到房间中央。
仅管缝隙很小,可我依然能观察到他俩的一举一动:只见王彪和薛惠惠面对面站着,彼此深情地凝视着对方。薛惠惠个子挺高的,可是站在王彪面前只能够到他的下巴。她仰起秀气的脸庞,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的情人,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王彪则略显矜持,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臭婊子!我暗骂道。
他俩越挨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薛慧慧搂住王彪的脖子,嘴巴往前一凑,两个人的嘴唇粘到了一起……
我屏住呼吸……
他们要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我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天哪,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
我无法接受。
一切都是真的。
嫉妒和痛苦令我失去了意识,我感到周围一切都不复存在。
倏地,我产生一股冲动——现在出去,去揭发他们!
不行。我不敢。我没有勇气。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我。他们完全是你情我愿。我干涉不了。何况我还偷了她三百块钱。我是一个小偷。她会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样一来我将有口难辩。更难堪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是我妻子了。我没有权利干涉她。
我为自己找了许多借口。
很快,他们完事了。
空气中洋溢着羞赧而撩人的气息。
一阵长时间的静默。
良久,王彪柔和的嗓音在柜门外响起,“晚安,惠惠。”我透过缝隙看见他在系衣扣。
“晚安。”我前妻满足地回道。
接下来的沉默表明双方各自在穿衣服——这是人类的羞耻心在交配之后起作用的结果,仅为了维持一向被冠以圣洁标签的道德感。
我恢复了些神智。
薛惠惠的情人很快穿戴完毕,以一个医生的道貌岸然的形象出现在我狭窄的视线中,而后走向门边,离开了。
我蓦地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杀死他。可是转念一想,还有一个比他更可恨的人——我的前妻——一个外表纯洁实则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是一切堕落的根源。她是造成我痛不欲生的源头。
我更想杀死她。
嫉妒的火焰在我心中熊熊燃起,火势之猛,已熏昏了我的头脑。
我下意识地在柜子里摸索着,很快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似乎是一个玻璃瓶。
我把它揣在手里,一脚蹬开柜门,跳了出去。只见薛慧慧仍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目光与我相遇的一刹流露出了难以描绘的惊恐。她惊得合不拢嘴,“你——你——”
我二话不说爬上床,举起手中的玻璃瓶朝她脑袋砸去,她本能地抬手一挡,玻璃瓶砸到她的手臂上,弹开了;她另一只手抵住我,传递出一股绝处逢生的力劲,同时我感到她的双腿在使劲往上蹬,想把我蹬开。
“救命啊——”她尖叫着。
我一凛,连忙用手堵住她的嘴巴和鼻子,“婆娘——别叫!”
沉闷的呼救声从我掌心传来。
她拚命反抗,脸涨得通红,全身剧烈地抖动着。
“唔——唔——救——”
“闭嘴……”
我直视那双褐色的、满是惊恐的双眼,从中我读出了对我的最严厉的呵斥。那一刻,我们之前所有的关联都已被斩断。我蓦地联想到她和那个医生床笫之欢的情景,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渐渐的,她失去了抵抗,身体抖动的程度开始减弱,那双惊悸的眼睛不再愤怒,眼球往上翻,眼白开始扩增。
过了片刻,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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