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危险正悄无声息地向我逼近。
自从尸体被发现、廖大鹏到来之后，我的心一直悬着，始终放不下。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杀人之后的恐惧还未散去，新的焦虑已然来袭，诸多念头交织在我脑海，使我无时无刻不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该去自首吗？还是就这么伪装下去？廖大鹏就在医院，他一定会去寻找线索。我有落下线索吗？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在薛惠惠的房间留下蛛丝马迹，我便感到脊背发凉。我恨自己毛糙，为什么作案之后没有多留一会儿，检查一下现场呢？房间肯定有我的指纹，玻璃瓶、衣柜和门把手都被我摸过……
完了。
这下真完了。
除非他不提取指纹。
可能吗？
我不安地思索着。
诶，还真有可能，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提取指纹需要技术人员的协助，这是否意味着他暂时不会提取指纹呢？加上山下正在发大水，就算后续有警力增援，等他们赶上来，说不定指纹已经消失了……
这些不好说。我不懂这方面的知识。
“——警官！”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撇过头，只见廖大鹏步入了房间，径直朝我们走来。
刘镇祥忍着疼痛坐起来，“警官，有事吗？”他很有礼节。
廖大鹏走到他床前，问：“你得了什么病？肾病吗？”
“肾炎。不过我怀疑已经比之前严重了。这家医院是治不好人的，不仅医药费贵，医生也不咋地，只会给你打针吃药。每次告诉他腰疼，他就敷衍说快好了，我看他根本就没办法！那些护士也是一个德性！”他抱怨道。
“你现在面临着比肾炎更糟糕的处境。”廖大鹏打量着他。
“嗯……警官，啥时候能结案呐？”
“八字都没一撇你就问这个问题！放心，不会拖太久的！”他走到我床边，“你呢？是胃病吗？”
我点点头，“胃溃疡，警官。”
他略一沉吟，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前，眺望窗外的景象。
我不明白他的意图，视线紧随着他。
“雨停了，”他转过身，“咦，那里怎会有一扇门？”他注意到通往套间的门。
“那个门是通往隔壁病房的，警官。”刘镇祥解释道。
“哪个病房？”
“一号病房。”
“就是侯俊和程猛住的吗？”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其中有一个是坐轮椅的。”
“没错，就是程猛，他摔断了腿。”廖大鹏踱至门边，向对面张望一番，折回来，“这相当于是一组套间吧？”
“对，相通的。”
他像个机灵的猴子四处打量着，并很快注意到了位于房间里端的卫生间，走进去。
“这是谁的衣服？”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我一愣，答道：“我的，警官！”
他站出来，手里拿着衣服，直勾勾地盯着我，“怎么湿了？”
“嗯——昨晚洗了！”
“洗了？为什么要洗？”他眉头一皱。
齐全胜，你要镇定。把想好的台词背出来就行了。我对自己说。
“昨天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扑垃圾桶上了……弄脏了衣服。”我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的表情定格了两三秒，才缓缓地返回卫生间，把我的衣服挂回去。“明知道下雨还洗衣服？”声音在卫生间里回荡，让人误以为他在里边洗澡。
我等他出来，“总不能让衣服脏着吧？况且我平时穿的是病服！”
他出来了，“重庆这天可不好干——还是在山上。”
我撇过头，没有接腔。我担心我心脏的“怦怦”直跳会被他听到。
他径直穿过房间中央，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什么，驻足道：“你们两个待会儿来护士站验指纹！”
我感觉眼前一片昏黑。
我把食指摁到膜片上，交给李爱民，她用钳子夹住膜片放到酒精灯上熏，一股蒸汽冒了出来。很快，膜片上出现黄棕色的指纹，一旁的廖大鹏立即拿起相机把它拍下来。
“警官，这是什么原理啊？”王彪问。
“加热碘晶体使之产生蒸汽，它与指纹残留物的油脂产生反应后便会出现黄棕色的指纹。没办法，我来的时候啥也没带，恰好你们医院能提供这些试剂，便只好采取这个方法。”
王彪显现出尴尬的神色——廖大鹏的举动反倒凸显出他医学常识的匮乏——看来刘镇祥的抱怨并非空穴来风。
“下一个——”李爱民喊道。
王彪挤过众人的肩膀来到我身边，双眉紧蹙，似乎对验指纹颇为忌惮，可他还是仿造我的做法把指纹印了上去。
“警官，验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吧？”一个陌生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
“可以了。”廖大鹏专注地盯着李爱民手中的工作，没有回头。
“咱回去吧。”女人嘀咕道。
我只觉身后的空气流动起来，转身一看，一个曼妙的背影在一个男病人的拥搂下走向走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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