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卿挠挠头道：“其实在我一直觉得，修行的是正统灵力也好，是鬼术也罢，最重要的并非在于术，而在于用术的本人，如姬凌轲和司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修行正统的灵力，修为再高又如何？不过都是为祸世间的败类，可是，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之人，修行鬼术又怎样呢？”
楼凤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不知是因为沈商卿的体谅，还是接受了她这样的想法。
“我幼时体弱多病，其实确切说来，我是无法自主修行的，不仅如此，我的一切感官都会被放大，比寻常人更为敏感，对外界的环境温度，对所有的气味，甚至于对所有的情绪……那时候我连出门行走的能力都没有，终日只能待在父亲设下的阵法结界之中，以保我性命无忧。”
沈商卿心下有些触动，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所谓的父亲关爱，所以每当听到别人说起父亲时，她总是会听得很仔细，想要了解更多。
“楼教主真是一个好父亲。”沈商卿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看着夜空，“若我有这样一位父亲，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能保他平安无忧，哪怕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她是无心之言，楼凤霄却听进了心里。
若是可以，他自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可是九挽所言……
“他是一个好父亲，可在世人眼中，却并非一个好的教主。”楼凤霄放下手，嗓音渐渐变得低沉，“他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不惜一切，日复一日、年日一年地将灵力输给自己的儿子，渡气救子乍一听来，着实是一件让人很感动的事。”
沈商卿明白，话说到这里，一般都会出现一个转折，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后来的一切都改变。
“一个人的修为就算再高，灵力也是有限的，想要供两人活命，而且是健健康康地活命，根本不可能，如此一来，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吸取他人的灵力，而这种事情，往往只要开了一个头，就再也停不下来。”
沈商卿愣了一下，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毕竟即便在她眼中，吸取他人灵力也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也难怪修真界一直都视天灵教为邪魔外道，责他们行悖逆之事。
“你也觉得很荒唐，是不是？”楼凤霄见她沉默，便已然猜出她心中所想，“谁能想到，我安然无恙地活了那么多年，却原来是一直在吸取别人的灵力，我的身上，一直都流着别人的灵力，那些灵力或是让人白白修行数年，或是让人因此沦为废人，更有甚者，因此失去性命。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是我楼凤霄害了他们，是我楼凤霄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灵力。”
“这不是你的错。”沈商卿担心他会情绪失控，连忙抓住他的衣袖，连连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你早知道这一切，你一定不会让这一切发生，我明白，也相信你……”
“可他们终究是因为我，不是吗？”楼凤霄情绪还算平稳，只是脸上的表情淡然到让人绝望，“我又怎会无错？若不是因为我生在这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就算没有你，你父亲还会有另外一个儿子，这是天命。”沈商卿提高嗓门，咽了口唾沫，“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是楼伯勋的儿子，你明白吗？”
楼凤霄怔了怔，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握住沈商卿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将心口方才涌上来的躁动压了下去。
“更何况，你早已经因为这一切惩罚了自己，不是吗？”沈商卿突然有些心疼起楼凤霄来。
她开始明白楼凤霄这些年为何一直游走在外不归，理解那一次回无归城，他为何那般抗拒，甚至回到了教中，也不愿去见自己的父亲。
也许，他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只要见到楼伯勋，他就会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想到曾经因为自己，有那么多无辜之人遭受牵连。
而她最心疼的，是他这一身鬼气。
“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放弃修行灵力，开始修行鬼术，是吗？”
“如我这般的邪魔外道，就该乖乖修行鬼术，不是吗？”楼凤霄轻呵一声，“试图装什么名门正派？恶人就该有恶人的样子。”
所以，只短短数年，楼凤霄的恶名便在整个岐阳大陆传开，他像是在故意挑衅，又像是要坐实了世人扣给他的帽子。
“恶人有什么不好？恶人没有感情，没有良心，不受世俗牵绊，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心所欲，任性而为，可是楼凤霄，你不是。”沈商卿抱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呢喃，“你除了行事果决了些，脸色臭了些，说话毒了些，你哪里还像是一个恶人？”
她突然咯咯一笑，揉了揉自己酸酸的鼻子，道：“你都不如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人，我可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又盗走正派神器的悖逆之徒。”
楼凤霄抿了抿唇，没有说接她的话，面色稍稍放松了些，很快又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说，这第一步，是父亲，也是我。多年前，父亲是因为我而开始吸取别人的灵力，久而久之，身体对灵力有了本能反应，一旦附近有零散的灵力便会自动吸收。那幕后之人便是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利用这一点给父亲设下陷阱。”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等，等那个幕后之人再次出手，等他露出马脚。”
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便是给这个人布下一个局，让这人心甘情愿地自己走进来。
“楼凤霄……”沈商卿突然想到了什么，仰头看了一眼楼凤霄的脸，“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之人？”
楼凤霄勾勾唇角浅浅一笑，点头道：“是。”
“是……我想的那个吗？”
“你想的是哪一个？”
沈商卿没有直接说出名字，抓起楼凤霄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只见楼凤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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