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全都渗入地下后,地面,留下一颗白牙。
卢坤,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遵守了交易规则。
可惜,好人犯了错误后,更让人觉得可惜。
第一次,左煌哲没有收下牙齿。
他蹲下,原地挖了一下小坑,作为一颗牙的墓冢,埋了那颗牙。
填好土,左煌哲站在原地,为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送行。
夜色,笼罩孤魂峪。
耳边,吹着阴冷的夜风。
风一点也不大,却因为奇特的地形和茂密的树木,盘旋几次之后再次传入耳膜中时,变成了呜呜呜呜的声响。
像是心酸的哭声。
穆然间,地面出现一片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左煌哲周身。
埋了牙齿的那块土地,在萤火虫的照耀下,开始松动,向着周围,纵向裂开几十条缝子,从窄到宽,由短到长。
松动的地方,渐渐隆起。
隆起的中心,土壤四下滚落,中间出现一根食指。
然后,两根、三根、五根。
最终才出现一个乌黑乌黑的手掌。
那个手掌,慢慢靠近左煌哲的脚。
五指弯曲摆足架势,围住脚踝。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闪电,让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反常而诡异。
同时,刺眼的闪电,像是一种警告,或者一个信号,阻止了地下冒出来的那只手。
弯曲的五指停在距离脚踝十公分的地方,静止了。
这种静止仅仅停留不到5秒钟,再次开始行动,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抓住左煌哲的脚。
“啪!”第二道个闪电接踵而来。
“啪!”没有任何空档,第三道闪电继续出现。
彻底打消那只手的企图。
它不甘心的往回缩,一点点缩回地下,裂开的缝隙,隆起的地面,全部恢复正常。
闪电,消失。
萤火虫,消失。
风声,消失。
天空,闪过半边天的亮光后,出现无数颗星星。
回到空间苑,左煌哲直接上了五楼,来到那颗骷髅树下。
骷髅树,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所有小棺材,左右摇摆着,像跳舞的精灵。
一直踹在左煌哲兜里的那颗指甲盖大的小球,来回跳跃,轻微震荡着左煌哲的身体,宣告自己急欲出来的希望。
左煌哲盘腿坐在树下,掏出那颗小球。
本来闪着银光的小球似乎被骷髅树所吸引,执意脱离左煌哲手掌,飞向树梢,撞到装着骷髅信条的那个小棺材上后,又准确弹落到装有神剪的小棺材上,原地蹦了几次,最后返回左煌哲手中。
这时的小球,已经从银色变成乌黑色,跟骷髅树的颜色一模一样。
左煌哲看不明白这波操作的含义,他只能拿着这个小球,耐心等待。
10秒过去,小球毫无变化。
30秒过去,小球还是老样子,不,似乎更黑了一些,亮度开始提升,从里到外射出光泽。
50秒过去,球体内部亮起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光点,慢慢变大。
60秒过去,那个光点照亮整个小球,竟然变成的通体透明的黑色肉质小骷髅,钻进左煌哲嘴里,顺着食管滑进胃里。
一股燥热升腾而起,就像吃了某种品牌的药物。
至此,左煌哲体内已经服下两个肉骷髅,一粉一黑,一个来自骷髅树,一个来自外面。
黑色骷髅输入的燥热,成为引子,再次勾起原有的能量,两股能量合二为一,随着血液四处奔流,像突发的洪水,惊涛拍岸,冲击、涤荡身体的每个部分。
最终通过每个汗毛孔宣泄而出,膨胀、痛楚、暴热的身体否极泰来,恰如雨过天晴、枯木逢春,热血澎湃,精神焕发。
左煌哲眉目透光,整个人像一个闪光的水晶体,盘坐着哎骷髅树下,沐浴在树体的黑色光泽中。
这一坐,他用了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天亮,左煌哲眼耳鼻舌,通透了很多,他的臂力和腿力,自我感觉也有显著增长。
……
“老板,出来了。”楼下,米线高声吆喝。
米线前前前前辈子中的某一辈子,当过店小二,练成的嗓门,洪亮、好听,忍不住总要抓住时机,露一嗓子。
“什么事?”左煌哲下楼后,站在门口,忍不住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这个点,才六点半,米线照旧睡不着,般二哈刮躁的叫起来。
“你看那边。”米线站在门外,指着他们的东头。
左煌哲走到门外,朝东看。
东面的马路上,封了一截路,从距离他们门口200米的地方一直到路口红灯处。
封闭马路中间,一群人,几辆车,还有一个带着斗子的吊车,来回转动着。
“拍戏的。”米线激动。
他喜欢追剧,尤其喜欢看时代剧和现代剧。
他对古装剧的评价是狗血到千夫所指、黑到没有底线,跟他记忆中事实完全相佐。
反倒是后世的事情,他看到两眼放光、念念不忘、锲而不舍。
左煌哲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拍个电影电视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他正好相反,对现代剧嗤之以鼻。
“老板,现在没事,我能不能去看看?”米线当场请假。
“去吧。”左煌哲点头答应。
他知道米线的喜好,反正时间还早,没有客人,留着米线在一楼,除了唠叨,没别的用处。
米线撒腿就往东面跑,转眼间就到了封闭现场。
除了他和零星的几个人,围观的人几乎没有。
这场打斗戏,是拍摄凌晨的一个镜头。
女主人公凌晨被人追杀,路遇一个晨练的陌生男子,那个男子英雄救美,谁知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幕后下令杀死女子的真凶。
清晨拍的这场戏,是陌生男子第一次以不知男几号的身份出场。
当时的他,一身普通运动装,头上戴着耳机,沿着人行道跑步。
相貌英俊,儒雅温和。
米线赶到时,陌生男人沿街往前跑。
他的身后,女主惊慌失措,玩命一样超过他,摔倒在超出他5米远的地方,膝盖磕烂一大片。
后面,两个杀手跳下车,跑到人行道上,向前猛追。
女主扭头看着后面追来的杀手,面带恐惧,结结巴巴向已经跑到她身边的陌生男子求救。
陌生男子摘下耳机,扭头看了看后面追来的人,一把拉起女子往前跑。
这场戏情节简单,需要展示的是几个演员的面部表情、神态和他们的肢体动作。
摄像机分为五个机位,前后左右和天上,多角度全方位拍摄这一幕,然后进行后期剪辑,从中选取最佳镜头。
此时,所有镜头对准两个演员。
摔在地上女主,可怜兮兮的抬起头,被腹黑无耻的真凶拉着手,朝前跑。
跑着跑着,米线张大了嘴。
特么的两个演员朝前跑的方向是他老板的空间苑。
100米,50米,马上就要冲过去了。
米线空间移动,化成一道影子窜回自家门前。
“老板,他们冲过来了。”米线报告。
这一带,只有他家的门是开着的。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逃跑的人在后面追兵紧逼的时候,会找地方躲藏。
“他们冲过来了?”已经回到屋子里面,坐在沙发上无聊看手机的左煌哲没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
电视剧是按事先写好的剧本拍摄的,不可能临时更改,所以米线的担心……
神奇的兑现了。
手拉手的两个演员,一男一女,真的从外面跑进来了。
气喘吁吁,面无血色,大汗淋漓。
情绪到位,表演逼真。
“你们?”米线叫出声来。
伴随他的声音,传出两声枪响。
女演员已经喘不上气的脸一怔,被男演员拖着,向前跑动的身体踉跄一下,直接扑到。
她后背心脏部位,绽开一朵红花。
男演员领先女演员半个身位,同样向前扑到。
他后背同样位置,也鲜艳的盛开一朵红花。
米线尖叫。
“让开,后退。”左煌哲隔空传话,阻止米线出手。
人家两个演员演得多好,肯定可以一次通过,万一米线闯入镜头,岂不功亏一篑。
两股鲜血顺着两个身体流到地面。
地面,咕咕咚咚的,出现以某一点为中心的裂纹,那个点渐渐隆起,从里面伸出五根黑色的手指头。
“老板,你看。”米线指着手指头,惊叫。
左煌哲同样看见了那五根手指头。
那五根手指头,伸向地面的血迹。
“住嘴!”左煌哲脱口而出。
这两个字刚刚蹦出嘴,左煌哲意识到自己失误。
他和米线的对话,恰好被后面跟来的摄影机全部拍摄下来。
但是,五根手指头,除了左煌哲和米线之外,谁也看不见。
更为糟糕的是,摄像师和跟在后面的场记不约而同大叫起来。
“啊?”
“啊!”
他们的声音,是对现场画面不可思议的惊讶。
剧本里面,没有这组镜头。
摄像师站在原地呆愣着。
场记,直接跑到两个演员旁边,跪在地下。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男演员后背的伤口。
摸到血液的手指开始颤抖。
带着温度的,还在流淌的真人的真正的血液。
场记无比确定自己的判断。
他的手,抬起后,颤巍巍的落在女演员的伤口上。
同样的感觉。
然后,他飞快把女演员的身体翻过来,带血的手指发放在女演员鼻子下面,试探着。
没有气。
“报警,死人了。”场记面无血色,看着女演员的尸体,魂魄出窍,嗓音空洞。
“死了?”摄像师后退半步,以为震惊和害怕而失去力量的手臂一滑,把肩膀上的摄像机摔到地上。
“咚,”摄像机掉落地面的声音成了这个清晨宁静中的最后一个分水岭。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此后,不间断出入的人,刺耳的车声,已经闻讯赶来的记者和传媒。
女演员当场死亡,男演员病危。
当原本的剧本离奇变成凶杀案后,空间苑再次成为吸引南英府眼球的地方。
网络报道中,各种版本的分析和猜测连篇累牍,各种不同身份人对案情的分析和侦测成了离奇而精彩的连续剧。
有人说,来自剧组的内部消息,剧本里没有这段情节,因而不可能有手枪和子弹的道具,作案凶器来路不明。
有射击爱好者属分析,根据伤口的烧伤程度和子弹射击后造成的伤口面积的大小计算,凶手就在他们背后几米处,也就是说,当时他们就在两个演员背后,空间苑的屋子内,空间苑的主人必定看见过他们的脸。
来自调查署的官方消息,他们修复摄像机后,从摄影师拍下的最后一段带子上,听到了左煌哲和米线的对话。
经过初步判断,左煌哲和米线有作案嫌疑,或者是共犯。
左煌哲和米线,被汪清带回调查署,接受临时询问。
“为什么杀人?”汪清从喉咙眼里向外冒气。
憋闷!
抑郁!
烦躁!
调查署,快成他们这对翁婿的专场了。
“没杀。”左煌哲照常否认。
“凶手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谁是凶手。”
“凶手长什么样子。”
“我什么也没看见,他俩背后没有人,没有凶手,死人的事,跟我们无关,跟空间苑无关。”
审讯室内,两个男人面无表情,一个比一个恼火,一个比一个激动。
门从外面推开,又是赵辰桦,又是手里拿着几张检查报告,出现在汪清身边。
汪清一把夺过检查报告,一目十行的看。
赵辰桦,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在汪清肩膀上,冲着左煌哲笑。
“眼熟吧?”他也想起第一次见到左煌哲的场面。
因为设计室道具模特里面发现的骨骼,他俩第一次就是在这里,这样见的面。
“他是不是要靠审我的案子升官发财啊?”左煌哲指着汪清,很不满意。
“对啊对啊,就是这样,再有几天,他面临升迁的问题,你要是主动交代了,算他的功劳,晋升就能铁板钉钉了。”赵辰桦不打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费心费力替老友拉票。
“喂,汪探长,你贪婪,也不至于这样吧。”连接审讯室的麦克风里,响起一个声音。
他们的对话,通过监听设备,被那里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左煌哲闻声看去,审讯室一侧一堵玻璃窗后,几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坐在一个长条桌子后,中间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冲着麦克风说话。
“雷探长,你老丈人的竞争对手,另外一个副署长的有力竞争者。”赵辰桦压低嗓门解释。
“人怎么样?”左煌哲跟着玻璃窗,盯着那个尖嘴猴腮的脸,问。
“你看看,就那长相,你说呢。”赵辰桦笑道。
“你们查到了什么?”这句话,左煌哲是问赵辰桦。
赵辰桦既然拿来了检验报告吗,里面肯定有什么值得所有人关注的地方。
“那个女人,和你有仇。”赵辰桦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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