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半白,冷意未全散去,鸡鸣犬吠声隐隐约约。
柴无缰抬头望着稷下的宫门,沉默不语,在这里待了将近半年,虽说外出游历不是不回来,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怎么不跟月儿告别?”身后响起一个温和淳朴的嗓音。
白书生身穿青衫长袍,洗得有些发白,背着一个老旧竹箱,如同一个赶考书生,俊秀眉眼间自有一份温文尔雅之意。
柴无缰摇了摇头,“该说的话都说了,再当面告别也是徒增伤感。”
“师弟还真是洒脱。”白书生赞道,也不催促柴无缰赶路,极有耐心。
柴无缰转身道:“走吧,师兄。”紧了紧背后的竹箱,竹箱清翠光泽,是白书生亲手制作送给柴无缰的。
“好的,师弟。”
一个师兄,一个师弟,各自背着一个竹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去周游列国,谁能想到是去进行艰苦的武道修行。
两人开始转身离开稷下学宫,边下阶梯边谈话。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第一站当然是我跟你说过的边缘格斗场。”
“第一站?那就是不止一站咯。”
“嗯,是的。先走往这一站,还有下一站,至于有几站,一站一站走下去就知道了。”
“师兄,你这话有点玄之又玄啊。”柴无缰愣了愣,仔细斟酌有些绕的话,发现还是没有重点,不由恼火说道,“你回答了很多,我知道的很少。”
“不要着急。”白书生像极了私塾的老夫子,遇到问题多多的学生,依旧语气耐心平和。
“路远吗?”
太阳光变多些许,洒在身上也多了几分暖意,视线也渐渐明亮,白书生看着远方青翠之色悦目,一步一步下台阶,微笑道:“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就看你能走多少。”
柴无缰紧跟其后,恼火问道:“那究竟要多长时间啊,难不成还要与你游历诸国一遍?”
“不用啊。”白书生笑说,“也许一年,或者半载,都是有可能的。师弟你莫急,就算是游历诸国,也是极好的,增长见识,看看各地方的人文风情,对于我辈读书人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一种乐趣。”
柴无缰耸耸肩,略感无奈,好像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初欧阳老师叫自己来稷下学宫,说白了就是找顾空学武,一切听从他安排就是了。
白书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柴无缰,认真说道:“师弟,有一点要跟你说,此次游历修行,还是有生命危险的。”
柴无缰无所谓地说:“我早就猜到了,所以你才不让月儿跟着,以前你是怕月儿担心,就什么都没提醒,师兄,这一点还是要谢谢你的。”
白书生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向下迈开脚步。
柴无缰注意到白书生摇头,不解问道:“师兄,有什么不对的吗?”
白书生说道:“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你对危险程度的心理准备还不足,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柴无缰莫名有点紧张,“几个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白书生轻叹道,“师弟,你觉得第一阶段和老师练武,苦不苦?”
柴无缰皱着脸,想起这些日子的苦头,忧伤道:“那是真苦。”
“是啊,修行的第一阶段就那么苦了,第二阶段又怎么可能更轻松呢?可你一见不用被老师训练,就好像以为苦日子到头了,开心得要飞起来似的。”
柴无缰微微一怔,心说的确这个道理,自己难道开心早了。
白书生的声音悠悠从前方传来,“师弟,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的。”
柴无缰追了上去,不确定地问道:“师兄,你是高手吧?”
白书生认真想了想,也不确定地回答:“应该不算吧,大概就是强身健体的水平吧,我其实不喜欢舞刀弄枪的。”见柴无缰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安慰道,“师弟,你别失望,我平时读书多,你修行有什么不懂的,我指点一二还是可以做到的。”
柴无缰大惊道:“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跟着我,不是为了保护我吗?”
白书生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说道:“师弟,我就是个带路的,老师吩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解决,不许我轻易和人动手。”
柴无缰不死心,坚持问道:“师兄,你真不是高手?”
白书生挠挠头,反问道:“怎样才算高手啊?”
柴无缰想了想,试探性说道:“石震天那样的。”
白书生无奈道:“那我肯定是比不过的,人家是武宫副宫主,我哪敢跟人家动手,怎么可能打架打得过他。”
柴无缰又找了一个自己觉得有几下子的人物,问道:“那个武榜第一呢?”
白书生疑惑道:“谁?”
“你连武榜第一都不知道,就是那个大梁的洛启殊。”.更◇p新y最快上酷:匠S网0
“不认识。”白书生诚实应道,却不知道这个诚实让柴无缰彻底绝望,“我在学宫里,就是管理藏书阁,没事就是看看书,也没和人动手,真不知道这个武榜第一是什么水平。”
柴无缰看着远方稷下城隐隐的轮廓,哀叹一口气,心想前路真心坎坷,未来真是黯淡无光啊。
白书生见柴无缰情绪低落,出言安慰道:“师弟你放心吧,真要到了危险的时候,我会出手保护你的,一般人我还是能打得过的。”
柴无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谢谢师兄了。”心想一般人我也打得过啊,哪里需要你出手。
柴无缰有点怀念项伯了,怀念来稷下学宫的那一段路途。
那时候来稷下学宫,项伯给自己当车夫,人家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威,魑魅魍魉尽皆灰飞烟灭。
有项伯罩着,有一种美好的感觉,叫做安全感。
所以,当初哪怕一路上土匪横行,遇到拦路抢劫是一波又一波,自己照样横推过去,真真的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尽显英雄本色。
要是遇到不可力敌的高手,项伯就及时出手解救,自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能够放开手去砍坏人,将正义贯彻到底,实在是热血沸腾。
每每想起来,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高手罩着去行走江湖,就一个字,爽。
就当时的所见所闻,柴无缰心里清楚着很,要不是有项伯护着自己,仅凭自己是无法走到稷下学宫的,在自己所交手的匪徒中,能杀死自己的就有不少,没有项伯相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都甭说坟头草长势如何如何。
本来以为这趟出门,去游历修行会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就算有危险也不怕,毕竟有白书生这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罩着,天知道他只能打得过一般人。
幸好及时了解真相,柴无缰深刻反省,不能被一些看似理所当然的逻辑所欺骗,比如顾空很厉害,那么他的嫡传弟子就应该很厉害,比如白书生能指点自己武学,那么他的修为就应该很牛逼。
柴无缰心里这般想着,“看来顾面瘫教训自己不要嘚瑟装逼是处于这个意思,我要是认准白师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指定搂不住要装逼的,那时候说不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唉,没有高手罩着,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啊。”
柴无缰久久不语,白书生略微奇怪,转身停下脚步,只见柴无缰低着头走路,唉声叹气,闷头前行,走到自己前头。
白书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懂柴无缰的忧伤从何而来,可那份忧伤都要溢出来飞上天,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白书生诚恳道:“师弟,你不要怕,老师虽然不允许我轻易出手,可关键时刻我会保护你的,我之所以说此行危险,只是担心我自己出手慢了,来不及救下你,你也知道,有时候生死一线的,假如来不及,师弟你可不要怪我。”
柴无缰想死的心都有了,师兄你这么诚恳,我更害怕了好不。
白书生也觉得自己这么说话好像有点吓人,赶紧补充道:“师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争取在你死之前出手。”
柴无缰大怒道:“师兄,你别说了。”
白书生一脸歉意,连忙摆手,劝慰说道:“师弟,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