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也弹了,人也露面了,宋聊聊向父亲请示了一声,便让三白抱了琵琶从后园的□□退了下去。
宋争也觉着年轻人自该与年轻人玩在一处,便让众人自行在府中游玩,那几位公子自然随着宋聊聊离开的方向而去,阮堂演也想去追,却被阮堂风拉了回来,喝道:“你想往哪跑?宋家家主尚还不识你,你先随我去见个礼。”
“可是……”阮堂演看了看他大哥的脸色,接下来的话终究是未能说出口,只是眼神凌厉,剜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陶景生。
宋争正与人交谈,那人见阮堂风上前,便寻了个借口走开了。亭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阮堂风客气道:“宋家主这满园菊花有不少是珍贵品种吧,我家夫人也爱种些花花草草,可终归比不得这满园花色哪。”
“全靠家中老奴细心照料。”宋争也客气道,“这位想来就是阮家的三郎了,果真如传言中所说那般潇洒风流。”
除了夸个潇洒风流,估摸着他也是想不出旁的词了。
毕竟他从不是个喜说假话的人。
阮堂演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露出谦虚的模样,道:“家主谬赞了。”
“我家三郎就这身皮囊长得好,可长得好有时也并非好事,因爱惹桃花。”阮堂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平淡道,“家主不知,他不去惹别的姑娘,姑娘也要上赶着来惹他呢,这些年他的名声就是这样给传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些纨绔风流的韵事,多不是他家三郎主动,而是那些姑娘非得往他怀里靠。阮堂演看着他大哥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默默汗颜,这可真是难为阮堂风了,为了在宋争面前找补回一点他的形象,这等违心的话也能说出口。
听他说完,宋争仍是惯常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只道:“可知听来的名声是不能用来断定一个人的为人的。”
阮堂演摸摸鼻子,觉得甚是尴尬。
“正是如此。”阮堂风点了点头,又道,“隐约听闻家主是爱茶之人,前些日子翠湖那边送了些西山白露与新安松罗来,想让我做些茶叶生意,我已带来些交给府中管家,家主若是无事,可否移步,替我品一品,看这茶叶生意可做得?”
秋日饮白露茶,正好。
一直跟在宋争身后的老者闻言上前,道:“家主若要与阮公子品茶,那便让人送去家主的书房,那里清净,是品茶的好地方,家主意下如何?”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阮堂风并不是真的要与宋争喝茶,而是有其他事要谈。
宋争颔首,侧身道:“阮公子请。”
管家在前面引路,他们二人便在身后跟着,阮堂演却并不跟上去,有些不自然道:“我喝茶总跟喝水一样,大哥与家主喝茶,我便不去了吧?”
阮堂风顿足,负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去其它地方走走吧。”又回头朝宋争露出个难得一见的笑来,“让家主见笑了,年轻人总是毫无耐心,心气浮躁,品茶这种事他们是万万静不下心来的。”
宋争但笑不语,还是那引路的老者笑着道:“少年郎意气风发,等到年纪大些,便弃浮躁,知沉稳,人总会走到那样的年岁,这事本不必着急的。”
“老人家说的在理。”阮堂风慢声道,“不怕两位笑话,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都能如现在这般肆意张狂,不知天高地厚,因这就代表他不曾经历过世间的种种不如意,不曾识过人世的苦。”
常言都道,长兄如父。
无论是兄长还是父亲,有时候既希望家中的孩子快些长大,有时候却又矛盾地希望他们慢些长大,想要他们学会承担肩上的责任,又想要他们永远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阮堂风对阮堂演即是如此。
纵是平日里再如何打骂,家中的小弟自然还是心疼的,想着他这一生一定要活得肆意潇洒,做喜欢的事情,娶一个真心爱的姑娘,再生个大胖小子或水灵灵的丫头,平稳地过一辈子才好。
“谁说不是呢?”宋争叹道,“可孩子们总要长大,终有一日要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是要放手的。”
“可不是,谁又能护谁一辈子呢?”
“所以,放心吧。”宋争像个温和的长辈那样拍了拍阮堂风的肩,宽慰道,“雏鹰要离开巢穴方才会成为振翅翱翔的猛禽。”
三人说着话便已到了宋争的院子。
宋争平日里在家最爱待的地方就是书房,所以书房时时刻刻都是一尘不染的,书房前后都开了门窗,两扇门都打开的时候,可一眼看穿前院的树木,后院的山水,临近山水的门旁,便摆放了茶具。
管家拿了阮堂风送的茶叶来,准备好了水,便退到廊下候着。
阮堂风先是在房中走了走,方才坐在那里看着后院风景,“家主府中可谓别有洞天,原以为满园菊花已是盛景,未想到这山水之间才是真正的好去处。”
平日里专门在书房侍候的婢女此时正熟练地泡着茶。
宋争脸上表情丝毫不变,淡道:“家中草木,一山一池,皆是亡妻之意。”
阮堂风微愣了愣,早知宋家主母已去世十几年,今日本不欲提及,可哪能想到,夸个山水都能扯到人家夫人头上,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料宋争却突然开口询问:“阮公子是有事要同老夫讲吧。”
就说在商场上厮杀的人,怎能看不出他此行别有它意?
阮堂风此时却有些尴尬,人家那样才貌双全的女儿,配他那纨绔风流的三弟,他自己都害怕误了那姑娘一辈子,可叫他怎么开口哟?
可都到了这一步,他不开口又能怎么办?
他臊得慌,在心里又把他那不成器的三弟唾骂了几遍,遂才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在下前来,是为了我们家三郎。”
“哦?”宋争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问,“何意呢?”
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阮堂风越发觉得难以启齿,最后咬着牙,一口作气道:“他看上了贵府的千金,近日在家茶不思饭不想,欲与小姐结秦晋之好,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婢女此时茶已泡好,倒了两杯,奉到二人跟前。
宋争许久不曾说话,他不说话,阮堂风便越觉尴尬,心里早就由骂转打,把小人大的阮堂演打的哭爹喊娘。他做好了宋争拒绝的准备,却不料宋争只道:“若是聊聊愿意,老夫并无他话。”
“嗯,好。嗯?”阮堂风一扬眉,诧异极了。
宋争饮了口茶,西山白露果然不同凡响,极妙,他静静看着阮堂风,道:“汤色明亮,茶叶温香,这生意做得。”
“啊?嗯,哦。是是是,这生意可做,可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翠湖的茶叶本就是他阮家的生意。
今日只是扯了个幌子罢了。
天杀的阮堂演,为了你,老子今日可算是豁出去了,说了一肚子的违心话!
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一世英名,皆毁于你手。
如此,老子非得打得你下不来床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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