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阮堂风在心里骂了又打了一顿的阮堂演此时却心慌的很,生怕宋聊聊被旁人抢走,拉着还算有良心,在一旁等着他的陶景生就往宋聊聊离开的地方飞奔。
一路上也没有让侍女引路,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宋府。
陶景生打趣道:“阿演,这怎么跟进了你家似的,莫不是以前来过?”
不止来过,还住了十多年。
但阮堂演此时并无意与他贫嘴,他琢磨着,有那些公子哥跟在身后,宋聊聊应该不会回自己的院子,那么就只有可能在后院的鱼歌亭附近。
走到半路,他似是忆起什么,脚下拐了个弯,往宋府的后墙根下走去。陶景生也不开玩笑了,跟在后面道:“阿演,是走错路了?你别乱走,我们寻个小厮问问行不行?”
“没走错。”阮堂演打断了他。
陶景生问:“那我们到底要去哪儿?不是要去找宋小姐,可你瞧这一路上偏僻又安静的很,想来他们并不在此处。”
前面的人并不理他,终于来到了后墙根下,那里种了好几颗石榴树,枝头正挂着沉甸甸的石榴果,那青衣的公子抬眼笑道:“就是这儿。”
“啥?”陶景生不敢置信,断定不是与他说笑后,怒吼道,“阮堂演,你到底是看上宋府的小姐,还是念着这后院的石榴果?”
然后阮堂演做了一件让他更不可置信,更怒火冲天的事情,他伸手摘了一个石榴果,然后就转身施施然的走了,是的,他跑这么远,放着那天仙似的宋聊聊不顾,就为了来摘一颗石榴。
仿佛被雷劈过了的陶景生冲着阮堂演的背影,摇摇头,叹叹气,追上去痛心道:“汝有疾在首,不治将恐深。[1]”
阮堂演并不发怒,只是淡定回道:“尔可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2]”
少年时,阮堂演与陶景生皆非先生钟爱的好学生,便连那中庸也算不到他们头上,别人上课,他们睡觉,别人抚琴,他们打鸟,别人读诗,他们咿咿呀呀唱乱七八槽的曲子,若当日的先生听二人现今如此耍嘴皮子,大抵会老泪纵横,欣慰一二。
两人到了鱼歌亭附近,远远便瞧见有几个人躲在假山后在偷看什么。
从前院到鱼歌亭这假山是必经之路,假山之后就是荷花池,池中养了许多金鱼,池中的红莲也开得正好。阮堂演走了过去,假山口被堵得结结实实,他伸长了脖子也瞧不见那边的情形,不得已拍拍最后面那人的肩,问:“你们在看什么?”
那人不曾回头,听见有人问,便出口答道:“宋家少爷正与霍家公子比试射箭呢,说是能赢得了他,方才可以娶他阿姐。”
少时,许燕山喜欢上话本子里的世界,便对骑马射箭极为钟爱。他本是个钟爱什么便非要将其做到最好的性子,他先是花了两年时间练习视力,又花了一年半的时间锻炼定力,所谓定力其实就是学会让眼睛在射箭时一眨不眨,然后又在漫长的光阴中反复搭箭、拉弓、松弦,直至成为箭无虚发,可百步穿杨的高手!
甚至在与谢于青在外行走时,他又学会了盲箭,在深沉的黑夜中,仅凭听风辩位,即可一箭射杀活物!
而宋朝朝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他骑马时,宋朝朝跟着,他射箭时,宋朝朝也跟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算得是宋朝朝半个师父。这些年他虽不常在家,但宋朝朝的箭术大抵长进不少,否则不可能提出与人比拼,来捍卫自己姐姐的婚姻。
“哎呀,你们刚刚看清了没有?霍公子那一箭射的可真妙,竟劈开了宋少爷之前射出的那一箭呢。”
“那是十分厉害了,我等怕是没机会了。”
“刚刚有机会上,也没见你拿着弓往上走啊。”
“……”
霍知难的箭射的妙,阮堂演这边却不大妙了,瞧这样子,宋朝朝是输了?这么容易输,比个啥呀?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使劲把挡在前面的人往边上推,还是推不动。
却突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陶景生不知何时已经挤到前头去了,此时正为霍知难那绝妙的一箭拍掌叫好,还就他声音最大。他突然就怒从心中烧,劲从手上起,一手拿着石榴,一手奋力一扒拉,总算拉开两个人挤到陶景生身后,冷着嗓子冲陶景生后脑勺道:“你给我让开!”
许是他的脸过于阴沉,声音过于森寒,离得近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他投来有些奇怪的目光,陶景生更是被吓得一哆嗦,莫名似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全身冷的慌。他回身,喉结动了动,似是吞了口唾沫,方才解释道:“我刚刚唤你了,是你自己发呆不理人。”
不理人的阮堂演还是不理他,而是越过他扫了一眼远处草地上的人,宋朝朝似是因为输了比试正在恼怒,握着弓站在他阿姐身后木着一张脸。而宋聊聊正与霍知难说话,似乎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都笑了开来。
池边有一颗颇大的桂花树,他们二人就站在树下,有风吹过,桂花落在宋聊聊发间,霍知难伸手替她摘了下来。
后面有人感叹了一句,“这二位倒也般配,家世、相貌,都是个顶个的,现如今远远瞧着可不就是一对璧人嘛。”
阮堂演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回头瞥了那说话的人一眼,那眼神既不厉,也不狠,可就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那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惹到这阮家三郎了。
阮家三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娶她,要娶她,这确信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这个姑娘了。这个念头在看到霍知难与宋聊聊相视而笑的那一刻,疯了一般的生长。
陶景生小心看他一眼,低声道:“阿演,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怎么看着要杀人似的。
那竹青色衣衫的公子哥,目视前方,口舌朗朗,“宋家聊聊,我娶定了。”那样自信,那样笃定,仿佛是在宣告主权,亦仿佛这姑娘生来就该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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