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倚剑江山 > 第二十章 归去来兮
    “但是你还是错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抱拳行礼后陈子墨话锋一转。

    老翁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回道:“每个人一生都会做出不少的错事。我本来就是一把刀,一把只认识银子的刀,刀是不会长眼睛的。”

    “但终究是杀了不该死的人,所以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这个本就该死的人。”陈子墨眼神突然间变得凶狠。

    “我只是一把刀,真正杀人的是用刀的人。”老翁回答陈子墨。

    “那你可知道用刀的人是谁?”

    “恕老朽无可奉告,用我这把刀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死在我这把刀下的亡魂只怕也多得数不清了,我怎么能记住每个用刀的人,和刀下的亡魂呢?世上只怕找不出一个记性这么好的人。”

    陈子墨很生气,他的生气不仅仅表现在脸上,更表现在了拳头上,他重重地一拳将老翁身前的桌子锤得四分五裂,有着款额剑眉的脸气的揉作了一团糨糊。

    “阁下身上的东西实在也不少,只可都惜博而不精,过于虚浮。”老翁只有一条缝大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你能看出我使的是什么拳头?”陈子墨怒气灭了大半,语气依旧无理。

    “我非但看出了你使的拳头,还看清楚了你的拳头里有多少暗劲。”老翁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然后他接着说道:“禅里的老王八看到有人把金刚伏虎拳打成这般样子,估摸着会气得头上长出一搓草来。”

    陈子墨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听到老翁的话气血又倒腾了起来,径直一拳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老翁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躯干上。

    老翁没有做出任何卸劲的动作,几乎是敞开了胸膛硬接陈子墨的拳头。

    陈子墨这一拳已经用上了他平生全部的力道,相信是一块石头碰上他的拳头都不会太好受,何况是一个骨头都快散架的年暮老人。

    但当拳头真正砸在了老人的胸膛上时候,陈子墨才知道这个看上去骨头都快要散架的老人的胸脯既不像是一块石头,也不像一块铁板。

    老人的胸膛像是一座城池的城墙,只有用拳头咋上去才知道有多硬。

    陈子墨已经来不及卸去劲道,一个人若是想用自己的拳头去撼动一座城墙,无疑是个白痴中的白痴,傻子中的傻子。

    一向被叫做聪明的陈子墨的陈子墨很少尝到做一个傻子的滋味,而这一次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了一回傻子中的傻子,白痴中的白痴。

    “咔嚓。”

    然后屋子里的人都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陈子墨手骨断裂的声音,这道声音不难听,反倒有一些清脆悦耳。

    陈子墨咬紧牙关,忍住没有发出吃痛的声音。

    他说:“看来我的拳头着实还不够硬。”

    老翁似乎从始至终一直在笑,这种笑让众人捉摸不透,像是嘲讽的笑,也像是真正的笑,更像是前辈看待晚辈慈祥宽容的笑。

    他又笑道:“一个人若是将自己的身体当做钢铁般用钢锤锻造,到最后也一定会与钢铁相差无几了。钉子是很难钉入厚厚的钢铁里的。”

    他说的钉子可以是陈子墨的拳头,也可以是他所扔出的暗器,这些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一些想撞破钢铁的钉子。

    一个人若是刀枪不入岂非想死都是一种难事,连想死都难死的人岂非会活的寂寞孤独?

    刘某现在知道了男人的手指为何能掐断他的快刀。

    因为再快的刀都无法切开一堵墙。

    丁弋只想着自己的冥府剑是不是应该改名了。

    老翁突然伸出了长满了老茧的双手摸了摸两个少年的脑袋,开口道:“老夫年轻时还没有你们这般能耐,练刀耍剑这种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一口饭吃不成胖子,你们以后的本事一定要比老夫好得多。”

    少年两人没有出刀也没有出剑,自然很难知道老人如何会觉得他们有练剑舞刀的天赋。

    丁弋的脸有些泛红,他想起了之前对陈子墨问的白痴话。

    面对这个功夫看不到底的老翁,换做谁也不敢轻易将刀剑出鞘了。

    但他们来此确实起到了作用,而且作用不小。

    老人常年孤独,没有后代,很少和年轻人有过接触,很少有年亲人能听他说话,听他讲自己的道理。

    若不是有丁弋与刘某在,这个脾气古怪的老翁指不定早就把陈子墨的皮给一寸寸剥光了。

    陈子墨想到了这一点,便带着两个功夫还不太够看的少年长途跋涉来到比地。

    他和老人一样,没有自己的后代,也知道孤身一人太久的感觉。

    老翁毕竟是一个老翁,虽然功夫不减,但心早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一个人通常越老便会变得更孤单,更想要一种叫做“家”的东西。

    世上多少奇侠年轻时侠游天下,到老来时才能感受到一人孤苦伶仃的孤独。

    此时已经到了五更时辰了,既然想不到杀死老者的办法便只有走了,但陈子墨没有马车也没有银子,要想回到路途遥远的伏龙域只有两天腿可远远不够。

    陈子墨一行人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起身准备离去。

    “马车和银子已经原封不动的放在屋外了。各位保重。”老翁说道。

    陈子墨又一次推开这个嘎吱作响的破烂木门,果然看到了一整箱沉甸甸的银子。

    那匹骨瘦如柴的老马却换做了一匹年轻健壮的新马。

    三人默默地关上了屋门,回头再看向这个茅草屋。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烧完了,三人没有一人意识到了屋里早就已经是一片漆黑。

    没有了烛火的茅房犹如一座多年无人问津的孤冢,分外凄凉。

    老人生在这个破烂的茅屋里,年幼时与父亲母亲栽种了一颗小树苗。

    如今这颗歪脖子树已经长成了一颗参天古木,却没有了一片叶子。

    落叶归根。

    树木见证了老翁的一生,老翁已不打算离开这处没人理会的尘角。

    曾经让无数人感受到死亡的人如经也将面临死亡。

    尘归尘,土规土。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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