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怀孕后堕落的生活没过多久,公府有消息递进来,说公爷有些不好。
梁和当时手里还拿着一块茯苓糕,闻言愣住了,“什么?”
琥珀给梁和身后垫了个绣枕,“娘娘莫慌,没有大碍的,公爷只是这几日多饮了几杯,又吹了风,有些头疼。”
琥珀给梁和递了碗茶,让她顺一口,不要噎到,“家里特意跟娘娘说一声,也是怕娘娘从别处听来,平白担忧。”
梁和有些狐疑,“阿爹身体一向是很好的。”
梁和心里是不信的,觉得处处都有古怪。既不信阿爹病重,也不信琥珀的说辞。
无他,真要是父亲出了大事,家里能进宫的人多的是,总不会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打发掉。梁胥不是旁人,是定国公,支撑着整个永宁梁氏的人,家中祖母尚在,就算阿娘一时慌了神,也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琥珀说阿爹是过年时候累病了,倒不是不可能,过年是个体力活,她清闲是宋承徵宠她惯着她,整个宫里忙的飞起也不与她相干。
梁和轻轻往后靠,不觉得家里是父亲一点小病就要告诉她让她担心的。从来父母子女相隔两地,都是报喜不报忧,好端端的,怎么传了这样的话进来。
琥珀说她能从旁处听来,她还能从哪里听来,她足不出长信,长信宫再大,她身边的事都由琥珀琉璃把持,彩云是琥珀一手带出来的,真有事,琥珀能按的死死的,她还能从何处听来。
哦,皇上。
梁和走了一下神,宋承徵好像又有几天没来了,当然不是几天没来长信宫,他喜欢歇在长信宫。梁和想,他好像总是很忙,案牍劳形,睡的比她晚起的比她早,虽然晚上同在长信宫,但几乎说不上一句话。
再精细的话语也经不起抽丝剥茧,何况旁人把话递到眼前又晃了晃。梁和不傻,只是懒的思考,又不是不会思考。
梁和有些厌烦,没来由地,只说自己倦了,要躺一躺。
里面床铺的极快,梁和换好衣服卸钗环的时候,熏香已经换好了。
梁和躺在床上,本来是不困的,但躺着躺着也就旽过去了。
十年无子,小卫氏是真的扛不住了,受不了了。容昭屋里一个姬妾都没有,小卫氏从来只有把苦往肚子里咽的,今日能痛痛快快和皇后讲出来,哭一场,倒也觉得肆意。
惨不惨的,都是比出来的。今日觉得苦到活不下去,十年后再看,都是多大的事。
道理大家都懂,可卫皇后总忍不住想,她还能有几个十年。
人人都说她一生闺中有父亲,出嫁有皇上,日后,也是不必担忧的。说她命好,运道也好,一生合该太平无忧。
卫皇后想,也是,她的命都这么好了,要再没一点缺憾,才是令人惶恐。
小卫氏还在哽咽,说自己真的顶不住了,哪怕容昭纳一个呢,她真的就差求求他看一眼这世间繁花,可每次都说不出口。
卫皇后在心里大喊,你这么喜欢他,他又有多喜欢你。真把你放在心上,能忍心让你受这么多年的流言蜚语。
卫皇后话到嘴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卫皇后最后也什么都说。
卫皇后在小卫氏离开后让宫人去开私库,这些年下来卫皇后不知道有多少观音像之类的东西。卫皇后只说捡着好用的收拾收拾给小卫氏送去,也她是尽一份心了。
底下人度着皇后的意思收拾出了几箱子,都是求子送子的,皇后不想看,但多年的谨慎还是扫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人心堵,皇后平了平气,点了头让送过去。
亲近人劝了句,“您何必费这个心呢。”平白伤神。
卫皇后只觉得疲惫,很想睡一觉,闻言倒是笑了一下,想想自己从没经历过这份煎熬,又觉得自己的境遇果然还不算坏,只道,“高门深院,长媳宗妇,她也不容易。”于她是举手之劳,对别人来说却是续命一样的存在。
卫皇后想,其实她很想有人能在她溺水的时候拉一把,但等的人大约是不会来的。
苻子扬是当惯了吉祥物的,在北燕是,在大梁也是,可谓吉祥物本物。
这一趟出使,半点事不用他干,自有兢兢业业的老臣与大梁周旋,他只负责露面,送礼,撑场面。只要他在,就表示了北燕对大梁的重视程度。
苻子扬长这么大,没人来为难他,他也不会上赶着找旁人的麻烦。虽说此来大梁远道是客,但所谓客随主便,在别人的屋檐下,苻子扬也没一定要和建康子弟争个高低上下的心。
吉祥物的自我修养就是安生呆着,哪怕事情找你来了,也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苻子扬想的清楚,他又不是质子要在建康住个十年二十年。北燕打不过大梁,大梁也搞不定北燕,他月余回转,此行最重要的是友好亲睦,犯不着在建康找存在感。说实话要不是那天容昀带着人冲上来,让苻子扬一次把建康子弟基本认了个全,原本到他离开估计苻子扬也见不了这些人。
苻子扬没把那天太当回事,但也没不当一回事。不必他自己的人费心,使团里人才济济,早打听的清楚明白,什么揽月楼的柳一一,一听就是假的。不过他对内情不感兴趣,管他里面多少事呢,又能和他有多少关系。真牵连的深了,不必他打听,消息自然会飘进耳朵里,什么事,只管等着就是。
苻子扬不觉得建康城里有谁能让他狠狠栽跟头,他也不准备让别人栽跟头,所以皇上赏他他就接着,有人来问就是有美一人,国色天香。
揽月楼的柳一一因此名传四方,红颜薄命,苻子扬没心思管人零落成泥,只是没事时候感叹一句自古名花多有主。
因为果然没几天,苻子扬就听说了豫章郡王和梁秋延的二三事。苻子扬琢磨琢磨大概自己是有那么点夺人所爱的嫌疑,虽然他没想怎么着,连哄着梁秋延把人骗回北燕都没想过。不过说起来也是自己不地道,苻子扬特意备了礼,专门给宋谌章,指名道姓的,是个赔礼的意思。
但小王爷气性也不小,连个理由也懒得编,明摆着要给郡王添堵。原尘没拦下了,接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丧的,一点也不敢想他们家郡王看见这一堆花花绿绿时候的脸色,又庆幸他们郡王今日不在府里,不必被北燕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气个倒仰。
原尘不知道他们郡王今日还是被气的不轻。
宋谌章正和容昀他们一起在王家吃酒。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容昀这还没好呢,还疼着呢,就敢忘。
今日太子来王家是提亲还是下聘来着,礼官那边怎么写的,宋谌章不知道,他今天只想在席上能喝倒一个是一个。
这两年他听说京里有人成亲就不爽,原尘这种小机灵鬼早摸透了,所以在宋谌章的印象里,已经好久没有成亲这种事了,似乎京里的孩子没一个是当龄的。
奈何今日是是他哥。
亲哥。
还是太子。
而且再过一个月还有正经成婚那一天,在宫里,宋谌章想想就觉得烦,他一烦就开始灌别人。
一般人他懒得理,容昀一个伤员,虽然不怕死地喝的痛快,但宋谌章尚有几分人性,不准备对容昀这只小可怜下手。
梁秋延被他略过,卫时跑的快,梁绍和他不熟,又碍着宫里梁昭仪,基友小容昀,宋谌章发现这身边怎么没一个能下手的。
谢怀安是个送上门的。
走过路过湿了鞋。
宋谌章把人拉住陪自己喝酒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认识不熟,看着不大顺眼但也承认养眼。谢怀安眼波清澈,落在宋谌章眼里不算动人,相反还有几分不耐,因此倒是减了几分颜色。
谢怀安根本不会喝酒。
宋谌章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但他心冷,少年醉死了也不关他事。谢怀安不敢不接,一壶一壶的,一旁容昀卫时都有点看不过去了,郡王郁结,这是找人撒气呢,不过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容昀正想说话,卫时过去接了酒,笑道,“不如行令吧。”
太学里一圈少年,算下来竟只有卫时是建康城里长大的世家子弟。奈何这货没半点世家风骨,这几年越发滑不溜手,幼时情分再深也架不住他自己和人疏远。卫时是不走心的人,与人相交浅尝辄止,宋谌章和卫时正经中表之亲,他难得开口,宋谌章想想,无可无不可,既然卫时求了情,他也就放过了。
按说卫时只是过来打个岔,谢怀安识趣些这时候就可以走了。可谢怀安这会儿已经喝懵,傻愣愣的,只是呆坐着。
容昀没办法,只好接口问道,“什么令?”
宋谌章转着杯子,垂眸不搭茬。
一边梁绍看见这里气氛不对,接了卫时的眼色,也凑过来,“这是在玩什么,算我一个。”
宋谌章还是不说话,王朗已经频频往这边看了好几眼。梁秋延不知道宋谌章生的是哪门子的邪气,眼看王朗就要抛下那边过来,梁秋延起身迎上去,把人截住了。
宋谌章冷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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