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输的情理之中。
人都不清醒了，哪里接的上。
卫时的面子只能用一次，再多宋谌章就不买账了。卫时也没想拦第二次，明显宋谌章这会儿更生气了，卫时只是偶发善心，这善心总共也没几两。
梁绍在谢怀安前面，有心输一回，挡一挡，宋谌章似笑非笑一个眼风过去，梁绍就怂了。梁绍一直不怎么敢招惹宋谌章。
毕竟还是不熟悉，没谁真能为谢怀安尽全力。宋谌章今天安心要谢怀安好看，郡王存心整人，容昀也没办法。亲疏远近，到底他和宋谌章相交更深。
容昀感觉到朦胧的醉意，想，算了，反正也死不了。
梁秋延正和王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个人的耳朵都竖着，进了出去的是无聊的对话，走心的是那边的动静。
但宋谌章是不会高声说话的人，周围有吵闹，远处还有咿咿呀呀的曲调，梁秋延没来由地心烦。
隐约听见几句什么娇娥，梁秋延只以为又在说的是揽月楼里的哪个姑娘。容昀喜欢揽月楼的江景，宋谌章偏爱教坊出身的歌女，所以揽月楼是他们常去的地方。只是自从他拿了柳一一挡箭，大家心照不宣地，都不爱再去了。
然后梁秋延就听见什么女装。
梁秋延感到一阵头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谌章目光飘飘渺渺地，落在远处。梁秋延想起今日台上是教坊司献呈。
谢怀安对穿个裙子什么的没有梁秋延那么敏感无法接受。他小时候就经常被兄姐打扮成女孩子。谢锦年有点长姐如母的风范，带着谢怀安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在一起，谢怀安很像一个小妹妹。
容昀觉得宋谌章有些过了，太着痕迹了。王谢通家之好，谢怀安迷迷糊糊自己拐去后院换衣服的时候，容昀给送宋谌章斟了一杯，劝道，“算了吧。”
宋谌章半沾着唇，眉眼间有很轻佻的意味，“怎么？”
容昀努努嘴，“有事找正主，谢怀安一个小孩子，你悠着点。”
宋谌章轻嗤，“我怎么了。”
宋谌章和容昀还是能好好说话的，“我也没让人回来吧。”
“他要是自己傻到还回来，那也怪我？”
容昀听不下去了，“不必您费心，自有人拦着的。”
宋谌章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干什么了，一个个都拦着他。宋谌章有个冲动想要摔杯走人，但想想今日是太子的场面，到底还是忍了。
宋谌章忽然想起来，“我阿兄呢？”
容昀赌气不理人，卫时听见了，“殿下刚出来了一会儿，这会儿倒不在这边，往后面去了。”
梁和怀的十分轻松。
轻松到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梁和能吃能睡，胃口也好，日子过的舒服。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是宋承徵最近没时间陪她说话了。
以前宋承徵在长信宫，虽然与梁和也是各做各的事情，但总会有几刻钟腻在一起，天南海北一点也不无聊。
其实第二天想想就觉得对话都是很没有营养的，但待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时间飞快。
宋承徵今天难得又把人抱进怀里了，先摸摸仿佛是圆了一点的小脸蛋，再摸摸没什么起伏的肚子，心里越发怜惜。
宋承徵觉得梁和自己还没长大呢，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大约想到孩子总会有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宋承徵把思维放空，想到什么说什么，“过几日叙晚的生辰，宫里虽不会大办，你也不要忘了。”
梁和觉得自己小糊涂的印象在宋承徵这里大概是一年两年洗不掉了。
梁和答应着，顺着宋承徵的话音，“公主喜欢什么啊？”
宋叙晚还没有封，但帝姬之贵，一个公主也是早晚的事。梁和不好上赶着亲亲热热地喊叙晚，晚晚什么的，说起来她们差了还不到十岁，梁和的辈分调整的一直不是很明白，总觉得自己和容昀宋谌章他们还是一辈的人。
宋承徵一时被问懵了，他不知道宋叙晚喜欢什么，想想，犹豫道，“大约也就是小姑娘喜欢的那些吧。”
宋承徵从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叙晚挺喜欢往外跑的，有点活泼了。”
宋承徵于是又想到梁和肚子里的孩子，“你这个……或许会像你多一点？也许是个安静的孩子。”
梁和认真想了想，看着宋承徵，特别认真，“无论是安静还是活泼，我都不会管的。”
宋承徵就笑了，想想也是。梁和是他疼爱的小姑娘，小姑娘生的孩子只要无忧无虑就好了。这家国天下不与之相干，是安静还是活泼都不重要。
宋承徵又把话题拉回到宋叙晚身上，明明一开始是他自己跑题，“叙晚喜欢去景惠那儿……”宋承徵想起来了，正好借着今晚逗一逗小姑娘，以前是怕吓着她，现在又有点可惜，不能整治她，也只有不痛不痒地纠缠一番了。
“你在扬州的时候，阿佑也在那边吧。”
梁和先反应了一秒阿佑是指容昀，又反应了一秒扬州时候她和容昀有多暧昧不清。
梁和嗓子有点发干，润了一下，“我错了。”
梁和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能道歉了。
宋承徵漫不经心，轻轻哼一句，“嗯。”
梁和忏悔，“我真的错了。”
宋承徵问，“你哪儿错了？”
梁和去拽宋承徵的袖子，“我应该乖乖等着您的。”
宋承徵哭笑不得，“等着朕啊……”
梁和稍微挣出一点，用手比划着，“我还在建康的时候，六七岁的样子，那时候，您就送过我一只鹦鹉，您还记得么。”
宋承徵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时候听梁和提起，来了点兴趣，“什么鹦鹉？”
梁和不敢说她是把这傻鸟扔脑后了，忘的一干二净。现在说起来，好像她专为等着人提起她和容昀青杏梅小的时候，再抛出这只小可爱，以此证明她和皇上早早注定的缘分。
宋承徵目光里有缱绻的温柔，梁和面前的他一直都是个和缓的人。梁和凑上来亲了一口，“妾家中行五，鹦鹉叫小五，您说，是不是我上辈子就是您廊前一只鹦鹉，这辈子被您寄养在公府，早早晚晚都是要飞回来的。”
这情话说的没谱，扯到天边去了。但也许是灯光太过昏黄，也许是气氛太过暧昧，宋承徵加深了这个吻，梁和迷离的时候，听见他问，“你生辰是不是也快到了。”
梁和反应慢半拍，想想，点头。
梁和想到生辰，想到公府，想起琥珀之前和她说的事情。梁和觉得现在时机不错，主要是她容易忘，下次再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皇上，妾听说我阿爹病了。”
宋承徵觉得小姑娘有点煞风景，但梁和好像一直这样，宋承徵也习惯了，跟着她转了话题，“你家里送了信？”
宋承徵往后一靠，“前几天就有折本递进来，朕原以为并不严重的，既然都给你递了话，大约是真有什么不好么。”
梁和懵懵的，“不能吧……阿爹身体一向是好的。”
宋承徵心里算算年份，失笑，“你总共也没和定国公相处几年吧。”
宋承徵平日里一口一个梁胥喊的习惯，到了梁和面前能记得称一句定国公，实在是他有心。不过宋承徵的有心是做给自己的，也不必要梁和知道。
宋承徵懒洋洋地，安慰她，“你不必担心，定国公正值盛年，能有什么事，放宽心就好。”
梁和不好意思说自己本来也没觉得阿爹能出什么事，她觉得有事也是冲着皇上来的，家里存心想要她把话透给皇上，梁和想不出里面有什么事，索性不想。
梁和觉得自己也就是做到这一步了。
宋谌祈是在小花园里见到谢怀安的。
前面吵闹的人心烦，宋谌祈鲜少有忍让的时候，尤其自家阿弟旁边一群知交好友，更衬的自己身边孤零零没一个说话的人。
围上来的全是有名有姓的人，宋谌祈端着笑应付完，随意寻了个借口出来透气。内侍揣摩着太子的心意，问他要不要远远见一眼王家小娘子。
太子其实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想回去，只觉得随意逛逛也好，便答应了。
不过太子妃到底没等来太子，宋谌祈瞧见谢怀安了么。
娉婷不知年岁，太子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人比花娇，从非虚言。
尤其望过来的那一眼，明澈见底。
太子喜欢这种有底气的纯粹。
太子没有上前，只是问身边人，“那是哪家娘子。”
内侍又是安排小娘子等着，反正不管太子去不去见人他们都是早准备好了，又是在殿下身边打转，日常只在宫里，一时真没认出谢怀安。
内官对各家人脸都是熟的，这边没答上来，太子奇了，“怎么，不认识？”
实在是离得远，又从一开始就是在建康城里的小娘子里面翻，能认出来就怪了。谢怀安也不是多重要的人，新回建康不久，好看又怎么样，他们眼里只有太子。
太子转身，又留连了一眼，轻飘飘地说，“回去弄清楚。”
内侍觉得他们太子今天格外宽仁。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