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
不晓得宋承徵的思路是怎么转的。
梁和只管答应着，“您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要说给容昀。”
宋承徵这回真是想谌意的事情想到脑仁疼，才转过来说起容昀，“朕要嫁个公主给他。”
梁和愣了。
宋承徵似乎真的在征求梁和的意见，“阿念觉得是城阳好还是诸邑好。”
梁和没时间去想宋承徵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容昀，这些事她不懂，梁和在那一瞬间想到的只有谌竫和她说的，叙晚阿姊一直喜欢容二。
梁和笑问，“城阳诸邑年纪相若，除了容昀，您还看上谁了？”
宋承徵抱住梁和慢慢地晃，“嗯……蒋家找一个吧，成国府这一辈的男孩都还算出色。”
梁和垂眸笑，“如此，蒋家毕竟陇西军户出身，恐怕不堪配诸邑。”
梁和回头去看宋承徵，“诸邑毕竟是先皇后的女儿，正经的嫡公主。”
宋承徵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担心的是别的，“楚月的性格啊……”一不小心就被景惠欺负死了。
头疼。
怎么这群孩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叙晚宋承徵是放心的，嫁给谁都放心，叙晚是吃不了亏的。
只是楚月。
嫁谁都像是要吃亏的样子。
宋承徵叹息，“成国府总是会捧着公主的。”
宋承徵犹豫了，“要不还是把诸邑嫁给蒋家好了，至少能护她一生无忧。”
梁和忧心，“可这样，难免会有流言的。”
总要顾及物议的，把诸邑嫁进永宁街，人人都会以为是东宫案连累了诸邑低嫁。
梁和反手握住宋承徵放在膝上的手，“就是平国府，大约也会有疑虑的。”
一旦这事情被想的复杂了，公主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宋承徵沉吟，叹息，“还是诸邑。”
“让诸邑去平国府，容氏不敢弄死公主的。”
“朕不能让世人以为诸邑失宠，人人可欺。”
梁和轻轻靠进他怀里。
蒋瀚是在次年的五月回京的，回京前就听说自己三弟要娶城阳公主，真到了建康确认以后还是惊诧，永宁街此前从未有公主下降。
蒋瀚也拿不准城阳的许嫁是不是恩宠，但肯定是蒋程高攀了城阳公主。
蒋瀚多年离京，这次回来蒋五也回家来见兄长，梁秋延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皇上相诏，梁秋延无法，只得缺席了。
虽然梁秋延不在，但无论是前面席上还是后面女眷中，左仆射梁秋延都是话题中心。所以梁秋延入夜后来成国府接蒋五回家的时候，蒋五已经是微醺了。
梁秋延与蒋瀚相互见礼寒暄，蒋五在车里挑起帘子往外看，梁秋延回身含笑把蒋五的小脑袋推回去，再与蒋瀚作别。
梁和知道宋承徵最近有点生气，宋谌意和陆蘅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宋承徵果然不高兴。
但也没办法，谌意从没有和他的父皇提过自己婚事的问题，就连城阳出降永宁街，谌意也只是为阿姊争辩了几句，在确定宋承徵心意无改之后，就转身去劝叙晚了。
哪怕谌意和他无理取闹宋承徵都不会这么生气。
这……梁和就没法劝了。
谌意的事情是一个点，梁和是不能去碰的。除却皇权的问题，梁和不会拿爱情去和事业碰撞。对谌意的教导已经算是宋承徵如今事业上最重要的一环了，梁和对这件事始终有着隐隐的抵触。
不能深想。
想太多伤感情。
宋承徵也不会跟梁和说太多谌意的事情，他们之间说起孩子，更多的自然是谌竫，偶尔会带上钦怡。
宋承徵这两年也能抱着钦怡说几句话了，以前是见不得的，见到了就会想起先太子。五岁的钦怡软萌萌的，未语先笑，形容虽不见怯弱，但身世上总是引人怜惜的。
除了谌竫。
谌竫现在倒是不烦她了，可对小姑娘也没多好，视而不见的态度。谌竫读书累的要死，自从宋承徵发现自己前三个儿子教的都或多或少有各种瑕疵以后，谌竫的苦难就来临了。
宋承徵希望谌竫能稍微完美一些。
宋承徵偶尔也会觉得可惜，谌竫要是年长于谌意，他也不必这么烦心了。
宋承徵疼爱梁淑妃，对谌竫自然更加喜爱一些。谌竫淡漠内敛，也更好教。
但没办法。
宋承徵动摇过，可最终还是选择谌意。实在是宋谌意除了性格上稍显偏执，其他一切都很完美。
宋承徵自我说服，觉得说不准谌意再长大一些就能和缓下来呢。
如今宋承徵在朝上把谌意提溜的四处转，青州凉州走过一圈，扬州的盐务办的漂漂亮亮，天下承平也不妨碍宋承徵让谌意西府练兵。
端泰十五年春三月，凉州司马青州司马右武候西府大将军宋谌意加临川郡王。
大朝贺。
多年以前，宋承徵也曾一身云龙纹，一步步，入崇德殿。当时先帝在御座上，宋承徵想，也该是如此心境。
忧虑又喜悦，轻松又紧张。
阶下是少年无畏，殿上是君父闲愁。
也只能是闲愁了。
宋承徵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再多的世事如何，也都是天命了。
宋承徵今晚依旧去找梁和。
谌竫在前面，长信宫里只有梁和一个。梁和以为这种日子宋承徵怎样都要去景阳宫转一圈的，结果宋承徵还是直接过来了。
回来的比谌竫都早。
宋承徵对梁和懒懒地笑，“谌竫今天在前面多饮了几杯，好像是喝多了，朕让谌意带着弟弟，可能就歇在前边了。”
梁和答应着，拿湿热的帕子呼在他脸上，问他，“您是不是也喝多了？”
宋承徵闭着眼睛，握住梁和一只手腕，“不知道……”
梁和给他呼噜毛，“今天一天，从早到晚，累坏了吧。”
换过了三条帕子，梁和跪坐起来，“您让让，我给您通头吧。”
宋承徵眼睛水润润的，拽着梁和不撒手。
梁和被他带到面前，宋承徵冲梁和笑，“过几天是你的生日了。”
宋承徵给梁和准备了一个惊喜，“五月咱们去扬州。”
梁和没想到宋承徵对扬州的事情这么念念不忘，都好多年了。
梁和有点感动。
梁和看着宋承徵，“您真好。”
陆蘅到底也没嫁人，修道去了。
从端泰十四年冬陆照临的身体就不大好，总有小病不断。陆蘅的修道固然有她对宋谌意念念不忘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父亲陆照临。
容昀这些年很乖，乖的不得了，尤其还生了个儿子，容霁。
宋楚月的身体本就一般，在东宫案后更是日益衰败，其实并不适合生孩子。
容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任妻子身体都很差，看着都不像能长久的样子。容昀当初对谢锦年并无多少情分，如今对楚月也只是寻常。记忆里对梁和的眷恋与沉迷也仿佛隔了一层，情感虚虚浮浮，心总是空洞的。
容昀对容霁也没有太多感情。
偶尔卫时会过来找他，看见容霁就送各种小玩意，从长命锁到小玉扣，容昀就说，“这么喜欢，怎么不多生几个。”
卫时有一二三个娃，可可爱爱排排坐。
容昀一问卫时就笑，“阿陆不愿意么。”
容昀没有感情，冷漠脸，“哦。”
卫时就笑，笑的停不下来。
卫时问他，“你知不知道阿陆当年喜欢你的事。”
容昀瞥他，“哦。”
卫时笑的不行，“知不知道？”
容昀想想，“不知道。”
卫时拍他，“真不知道啊。”
容昀难得透出一点笑意，“喜欢我的小姑娘这么多，我上哪知道去。”
容昀一点没脸红，“喜欢我太正常了。”
这话卫时都没脸听，也不知道容昀怎么说出来的。
卫时损他，“算了吧，如今京里小姑娘可是只认三爷。”
宋谌意。
容昀往后靠，长长出了口气，“三爷啊……”
卫时终于不笑了。
临川郡王宋谌意。
容昀舌尖抵在牙床上，润出一点湿意。
卫时目光放空，也不再说笑，半晌，叹了口气，“郡王心重。”
太重了。
万事放不开，全压在心底，这样的君王，不好伴。
卫时把手里的甜白瓷碗转了一圈，苦笑，“只盼着陆观冥活的长久点。”
谌竫这两年和谌意并不如小时候亲近，主要是谌意天南海北四处奔波，谌竫建康读书大多时候宫门都不出。
虽然每次谌意回来都记得给谌竫带一堆好玩有趣新奇的小物件，但自谌意受封临川，谌竫也很早就明白君臣之别。太子半君，当初谌祈谌章都是卫皇后之子，尚且不可避免地有所疏远，谌竫到底和谌意不是同母兄弟。
谌竫是仰慕宋谌意的。
谌意这样堪称完美的兄长，两个人年龄差整整好好，没有感受到压力，只有前进的动力。
谌竫小时候是个闷葫芦，长大点倒是好一些，也能平常说话，只是梁和总觉得谌竫近墨者黑了。
近谌意，染黑了。
有小心思也不和阿娘说了。
梁和只是感叹一下。
虽然梁和也从没觉得谌竫是属于她的怎么样，但眼看着一个小孩子慢慢长成一个……大孩子，还是有些感慨的。
不如小时候好玩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