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军列,纯白的疾风兽,清越的军号,昂扬的战鼓,在新一天的日头洒下第一缕光芒的时候,丹水南岸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作为首先南下的军团,疾风军的战旗迎风招展,这也意味着在兽潮溃灭之后,战争的车轮再一次开始滚动。
和之前的天星王国一样,南离之所以能够和大乾对峙两百年,依靠的就是山川地势。玄安郡河道密布,宁安郡山川险峻,依靠这两郡作为屏障,再加上宽达十数里的宁安河,才使得南离在大乾崛起之后,依旧能够和大乾分庭抗礼。
去年大乾对南疆用兵,第一战打的并不是天星而是南离,因为无论是陆缺,还是外阁,亦或是皇帝都十分明白,宁安、玄安两郡在南离手中是对抗大乾的堡垒,但如果落在大乾手中,同样是扼住南离咽喉的缰锁。这才有了疾风、虎啸两军攻打两郡,最后合围南离雷鹰军团主力于宁安郡城,最终用烈火焚城威胁将雷鹰军团逼降的事情。
之前为了集合兵力应对兽潮之危,陆缺主动放弃了河网纵横水运十分发达的玄安郡,命虎啸军西撤,固守位于玄安郡和雁陵郡交界处的小孤山,而五万疾风军放弃大部分宁安郡城镇,集中兵力固守以宁安郡城为中心的宁安山谷。
昨日陆缺已经传书闫拓海,命他率领在几天前南下的惜缘泽军权转道宁安山谷北部入口支援宁安郡,今日南下的疾风军也是要昼夜行军和驻守在宁安郡城的疾风军袍泽汇合,将原本分于两地的疾风军再次归于一处。
陆缺自己则是要等镇南关方向军资到达之后,率长青军、虎啸军和所剩的凤翔云骑,前往孤山,再汇合了驻守在那里的五万虎啸军之后,从新夺回之前被临时放弃的玄安郡的控制权,在稳定补给线路之后再挥军南下,至于是否会与南离决战,因为前线情报不足,陆缺一时之间也不好下判断。
至于沈璋的奔雷军则是最后启程,一方面奔雷军之前在兽潮的攻势下死守镇南关,将士的精神和体力都有些透支,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而奔雷重骑又在凿穿兽海之时损失过重,也需要时间恢复修整。并且在陆缺看来,拿下玄安郡有长青军和虎啸军就已经足够了,再加上南面宁安的疾风军和惜缘泽军团,总兵力还要在南离之上。
只不过闫拓海毕竟是前天星王族,惜缘泽军团也都是天星之人,在陆缺看来这些人可以用,也可以赋予一些信任,但却不能像其他大乾军团那样赋予全部信任的重用。奔雷军天本就是大乾仅有的两个三十万人的超大军团,即便经过的了兽潮之战,总兵力依旧在二十四五万左右,由奔雷军作为最后南下的军团,可以让陆缺在面对任何突发事件的时候,都有充足的兵力做出应变。
就在疾风军主力启程南下之后,左军禁卫统领雷章来到了陆缺帅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刚送走了疾风军的陆缺,此时却不在帅帐之中,在询问过帐前亲卫之后,才知道陆缺和顾倾城去到了答应之外的山林中。雷章知道在那片山林之中,有着一支为大乾立下赫赫战功的队伍,只不过这支队伍并不是大乾士卒,而是由一支硕大白狼所统领的狼群。
如果说就最近这两三年的战事而言,这支狼群所立下的功劳,不比大乾任何一个军团差,从当初的丹水之战、奔袭河兴原之战,到后来的天星之战和刚刚过去的兽潮之战,全部都有着这支狼群的身影。在人族历史上不是没有和灵兽缔结契约的强者,只是因为一只灵兽,就能组建出一支狼群军团的例子,这还是第一例。
雷章本来今日是找陆缺有事的,在听闻陆缺和顾倾城入山之后,踌躇了一会转身向着中阳王虞元朴所在的军帐走去。
中阳王虞元朴此时正在和女儿虞清霖对弈,虽然之前叶知秋传书中说长青军风骑、斥候两营被困在一处山坳的废弃采石场中,但毕竟还没有到绝境,只要能坚持打疾风军和惜缘泽军团兵出南谷,这两营六千人的危局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而且兽潮之战虽然伤亡颇大,但对于南疆七大军团百余万大军,十几万的战损还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现在南离大军在宁安郡被兽潮拖出,陆缺又起五大军团之兵南下征伐南离,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心情愉快的中阳王特意叫来女儿陪他品茗对弈。
“报,王爷,帐外左军禁卫的雷统领求见。”正在中阳王一边品茶,一边看着面对棋局愁眉苦脸的女儿的时候,一个亲兵进帐禀报道。
“父王,看来雷统领也坐不住了啊。”虞元朴还没有说话,虞清霖假装不小心的把棋局搞乱,开口说道。
看到女儿的样子,虞元朴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开口说道“军中将校的功业,都是在战场是取得的,雷章也是青年将帅中的佼佼者,现在又已经是一卫统领,无论是那拳拳报国之心,还是想要再进一步为一军主帅,他都需要军功。”
虞元朴放下茶杯,一边将棋子收入棋盒中,一边继续说道“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南离之战后,如果北疆没有大的战机出现,大乾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动刀兵。毕竟从覆灭狂狮军团开始,大乾已经打了快两年的仗了,积攒了二十年的南境仓都被打空了,现在南疆的粮食军资都是从帝都和东西两境仓调运的,再加上之前南疆迁民之事,再打下去无论是国库,还是民生社稷都会受到影响,以你皇伯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如此穷兵黩武的。所以此战可能是五到十年之内,最后的一次大规模战事了。”
虞元朴说道,看了那个亲兵一眼说道“请雷统领进来吧,再命人重新泡一壶茶的过来。”
雷章进帐见礼之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等上完茶之后才开口说道“王爷,末将有一事相求。”
“雷统领是想参与南离之战?”不待父亲开口,坐在一侧的小郡主虞清霖说道“既然如此雷统领为何不去找表哥,他才是南疆督帅,如何筹谋战局,如何调派军队都是表哥一意决之,即便是父王也无法影响表哥的决定。”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也有年轻人的意气。现在的陆缺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和威国陆府,也不仅仅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勋贵、寒门,他还代表着大乾千千万万的年轻学子。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才是年轻人,被陆缺以各种名义调入军中,只是初步接触军政事物的年轻人,虽然不如老一辈人思虑深远、处世圆滑,但是他们的少年志气,他们的年轻锋锐也是老一辈人不具备的。
现在天星王国已平、兽潮主力已灭,在整个南疆大乾所面对只是南离一国,并且南离大军还被想要冲出宁安山谷的兽潮时刻威胁着后路,现在的南离王郦永先肯定在考虑是撤兵会宁安河南岸,还是分兵一部挡住在宁安南谷挡住兽潮,然后主力北上。亦或是先解决兽潮,再借着宁安、玄安两郡的山川地貌与大乾展开决定南离存亡的大战。
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大乾的优势极大,兽潮之危已解,各军虽有损伤,但加起来依旧有几十万兵力可以调动,并且天星十八郡已经落入大乾手中,只要陆缺敢于冒险,完全可以调动现在驻扎在天星境内的羽林军或者凤翔军经方山攻入南离腹地,或者用灭亡天星之策,用河阳王的靖海军再把一个军团从海路运送到南离最南端的望海崖,从南离最南方攻入南离故土。
并且统率此战又是陆缺本人,虽然除了初次领兵之时,陆缺曾有过两次率军夜袭的经历,而无论是天星之战,还是兽潮之战,陆缺都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但是这样反而让陆缺在各军将士心中的声望更高。一个谋策全局、营造胜势,却又不在战场上与部下抢夺军功的主帅,是所有将士心中最完美的主帅。
现在陆缺要亲自率军南离会战南离王,所有人都相信胜利终究会属于大乾,存国八百余年之南离,最终会被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年,扫近历史的尘埃之中,最终成为一个只能从古史文籍中才能看的到的一个词汇。
这也是为什么当陆缺决定不让那些受损严重的战营参与此战之时,那些营将会如此着急。大乾以军武立国,所以在军中军功是唯一的升迁标准,即便是出身皇族得中阳王,当年也是血染征衣,数次险死还生才登上军帅之位,后来军相之位出缺,又因平衡朝局的需要才成为外阁军相的。
而虞清霖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因为雷章此次来找父亲,必定也是想着随军南下,去谋取一分军功,只是之前与兽潮决战之时,雷章和左军禁卫被留在丹水,在那个除了表哥陆缺有必胜的信心,其余人包括她的父王都心怀忐忑的时候,雷章没有主动求战,现在征伐南离,他却跑到这里来想要主动请战,在虞清霖心中总觉有些别扭,这样的行为也让她有些看不上。
只不过虞清霖说完,雷章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开口说道“郡主殿下可能有些误会了,我本来是想去找陆帅的,只是陆帅和倾城副帅已经进山,所以只能来寻王爷。”
说道这里雷章对着中阳王虞元朴拱手说道“左军禁卫一直驻守帝都,王爷应该知道末将不是贪功逐利之人。当年北疆大战末将还年幼,后来镇南关之战我又身在北疆,刚刚结束的兽潮之战,又被陆帅留在了丹水。我雷章从军十数年薄有军功,但还没有参与过数十万人的大战,此战有陆帅主持,必定是南疆最后一战,此战之后北疆三国必定丧胆,大乾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有兵事了,末将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雷章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站起身来急切的说道“王爷,此战左军禁卫可以听命留在丹水,末将本意也不是为了军功,只是还请王爷和陆帅说说,雷章愿为随军参赞,甚至帐前一小卒也行,只要能随军南下。王爷是外阁军相,又是陆帅长辈,只要王爷出面,陆帅肯定能够应允。”
雷章也是不得已才过来找中阳王的,陆缺虽然是南疆督帅,但是他并不理会各军具体军务,包括他亲率的长青军军营事务都是由军师莫应星和被临时任命为军师参赞的诸葛琰分担,现在疾风军以及启程,出战各军都再打点行装,只能镇南关方向的军资运至就会开拔。
而这个时候陆缺和顾倾城又离开了军营去山中去看望那只灵兽白狼统领的狼群,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可能等到陆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开拔了,那个时候各种事务千头万绪,陆缺都未必又时间见他,所以他唯有来求中阳王,现在的丹水大营,能够相见就能见到陆缺的人,除了陆缺身边那几人,也就只有中阳王和天阳公主了。
“此事本王帮不了你。”虞元朴摇了摇头。
“王爷~”
“不过。”雷章刚想说话就被虞元朴抬手制止说道“不过此事本王虽然帮不了你,但是等陆帅回营,本王会请他过来一趟,到时候有什么话你可以自己对他说,至于陆帅是否会同意,又会如何安排就是他的事情了,你看这样可好?”
“多谢王爷。”雷章闻言大喜,虽然中阳王拒绝为他直接向陆缺开口,但是请陆缺到军帐中来,由他自己去想陆缺说,无形之间已经表明了中阳王的态度。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那你就先回营吧,如果陆帅答应此事,那么肯定不只是带你一人,左军禁卫那里你还是要提早做些准备。”虞元朴笑着说道。
“诺,末将告退。”雷章拱手行了一个军礼,兴冲冲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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