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在医生精湛的医术治疗下,半个月之后就准备出院了,在病房里面,张虎穿上黑色的羽绒服。
夏雅萍的两双手放在张虎的羽绒服拉链位置,右手往上一拉,滋的一声,拉链就拉上了。
她瞪了一眼张虎说道“你这一辈子,就不知道消停二字怎么写,快奔六十的人了,居然在雪地里面打拳,你是咋想的?这一回算你命大,要不是冷霜,还有滕边宿郎这俩孩子机灵,你早就一睡不醒了。”
张虎的一双大手,如同一对儿簸萁一样,慢慢的握住了夏雅萍的手,如同捧着馒头一样的姿势,放在了张虎自己的胸前。
夏雅萍顿时感觉张虎这一双大手,还是那么温暖,温暖的就跟小火炉一样,虽然手背手心有些苍老了,有的地方的皮肤没有年轻的时候光滑细腻了。但是却多了几分厚重,踏实。
她抬起头,看着当年那个义气风发的小伙子,此时鬓角已经出现了白发的张虎,而张虎也注意到自己的妻子也老了,曾经的一头乌黑的秀发,俊俏小姑娘,也出现了如同银丝一样的白发。
“老婆子,咱们都老喽,不服老是不行了。”张虎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已经明显的列队站好了。就这么一个状态,张虎嘴里说了这句话。
夏雅萍也是柔情似水的说道“知道老了,就别逞能练拳脚功夫了。”
张虎撒开手,说道“当年俺爹七十九的时候,还能打一套,虎虎生风的凌云搏击拳呢,那九节鞭打的,那是有模有样,好似飞龙在天一般。我这只不过是出现了一个意外而已。”
夏雅萍一转身拿起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放在病床上,一边往里面装换洗的衣服,一边说道“拳怕少壮,你不知道啊?以后你再把胳膊腿弄折了,我可不伺候你。”
张虎随口说道“岷桓跟游北辰学过太极拳,回家以后,俺改套路,练习太极拳,修身养性,外家拳少练几次。”
夏雅萍收拾完毕了,也没搭理张虎,她根本就像没听到张虎说了什么一样,拖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张虎摇摇头,跟着也就下楼梯了。夫妻二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就走到了医院大门口,再捣腾几步,就来到了马路的路边上。
马路上车水马龙,黄绿相间的公交车,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白色,黑色的私家车,两轮电动车,就跟大海之中的鱼群一样,看似错综复杂,实则井然有序,严格按照红绿灯的指示行驶。
忽然之间,一股浓郁的肉包子的味道,钻进了张虎的鼻孔,张虎嘴角的哈喇子,就跟开了闸的自来水一样,哗哗的流。
夏雅萍斜眼看了看张虎就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一个驴肉蒸包能把你馋成那个样子?”
张虎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之后,眼睛盯
着马路对面的,驴肉蒸包的店面,就对自己的老婆说道“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人间美味啊,明年咱家的养驴厂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咱一定整一大桌全驴宴,叫上左锦达,张行远,还有五爷爷,还有张斌,阚举万,还有张琪,咱们吃他个昏天黑地。”
夏雅萍裂开嘴,好似城门一般,哈哈大笑,把山东女人的泼辣,豪爽展现的淋漓尽致,随后她捂着肚子说道“你是三十年没吃过饱饭吧?不就是一头驴吗?不至于让你如此欲罢不能吧?”
张虎看了看夏雅萍就用手,指着自己的老婆说道“你真是一个虎娘们儿,瞧你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跟水泊梁山里面的孙二娘一个样,还是云南那边的女人好,人家是笑不露齿,温柔含蓄,很有矜持滴。”
“张虎!我要不是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真想大嘴巴子扇你,快奔六十的人了,还生出花花肠子了,你是不是在云南有相好的了?”夏雅萍双手掐腰气呼呼的,眼睛一瞪好似愤怒的母老虎一样。
张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紧张的说道“没有,都老夫老妻的了,你还不了解俺的为人吗?咱俩的亲事,是俺老丈人跟俺爹指腹为婚定下来的娃娃亲,俺要是抛弃了糟糠之妻,俺爹还不得气的从坟地里爬出来,揍俺啊?”
夏雅萍瞪了一眼张虎说道“任你高官厚禄,莫忘糟糠妻,外有佳人粉黛,几人能成知己,得一夜之快活,徒增一生烦恼。回头想想还是糟糠之妻,能相伴到老。”
张虎立即肃然起敬,上下打量自己的老婆,半天没说话。夏雅萍紧接着说道“不必惊讶,咱儿媳妇儿可是文化人,知识分子,这些是她教我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接这夫妻二人的车开过来了,司机是老张家的著名律师,张琪,只见他开着白色的大众轿车,停在了张虎还有夏雅萍的眼前,坐在后座的冷霜,还有滕边宿郎,咔嚓一声推开门,冷霜帮着拿行李,滕边宿郎如同亲儿子一样,搀扶着张虎,生怕张虎摔倒了一般,把张虎扶到了后排座椅的车门位置,张虎坐进了车里,冷霜把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也坐在了张虎旁边。
此时张虎身边的一个徒弟,一个侄儿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一般。更像左右护法神,坐在了张虎身边。
夏雅萍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张琪说道“虎子哥,坐稳了,咱们回家了。”
随后轿车平稳的起步了,然后一档升二档,二档升三档,以此类推速度也迅速飙升,跑起来了。
“张琪,你咋有空来接我了?”张虎说道。
张琪说道“虎子哥,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姓张啊?咱们可是一文一武,没出五伏的本家弟兄,我为啥不能接你出院。”
“既然如此,大哥在此
谢谢弟弟了。”张虎非常客气的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话说多了,就见外了,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过一番联络,散落全国各地,曾经在野狼团当过八路军,解放军的老前辈们,除去不在人世间的,已经聚集了三十六个人了,明天就能到达张马营村。”张琪说道。
张虎一听这话,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心中暗想“太好了,五叔叔,自从天下太平了以后,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生死战友了,最早的时候,顶多过年的时候,打几个电话拜年,也聊不了几句话,如今有微信了,开视频,老爷子能高兴的跟自己的战友聊两个多小时,手机干没电了,他能急哭了,哭的像个孩子。这下子老战友们,可以面对面彻夜长谈了。”
轿车就这么在张虎,思绪万千的内心想法大爆发的情况下,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行驶,回到了张马营村,一进村子里,老百姓,如同商量好了一样,全村出动,如同马蜂出窝一样,嗡嗡嗡嗡的把张虎包围了。
他们是虚寒温暖,唠家常,好似几十年没见面一样,有几个比张虎还年长三岁的张氏后人,如同兄长一样训斥张虎“虎子,你小时候调皮捣蛋,上树掏鸟窝,下河抓泥鳅的毛病,都大半辈子了,咋还没改,我们也是练家子,如今也老老实实的看孙子,你是孙子,孙女都有了,咋还不消停呢?大雪天练拳,你是咋想的?以后长点心吧,行啦,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好好养着吧,村里的事情,行远,还有财神村长盯着呢,你不必操心了。”
张虎也是毕恭毕敬的笑呵呵的点头哈腰的听三位老哥哥的训斥,一点反驳的语言没有。
然后张虎就辞别了这些好兄弟,在自己老婆,还有徒弟,侄儿的陪伴下回家了。张虎耐着性子,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度过了一个辗转反侧,如同烙饼一般的睡眠。终于等到了天亮。
早上八点多张虎是里里外外的捯饬了一下,身穿蓝色冲锋衣,黑色的休闲裤穿在腿上,一双黑色的软底的运动鞋穿在脚上。
就这么一个打扮,张虎,还有张坦克老爷子,村长左锦达,副村长张行远,以及张马营村所有的,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的老八路,老解放军,都集中站立在了村口。
张坦克老爷子,是这些人的焦点人物,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当年抗战时期的故事,故事主题离不开张坦克老爷子。这让他感觉相当有面子。
可是表面上,他还是一边摆摆手,一边谦虚的说道“中国抗战的胜利,功劳岂能都算到俺头上,那些牺牲的战友,功劳最大,俺岂敢贪天之功啊。”
如此热闹的景象,没持续多久,一辆绿色的旅游大巴就缓缓的开到了村口,张琪,还有张
枣花,张岷桓这些年轻后生,搀扶着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战士下车了。
战友相见,那是老泪纵横,五爷爷张坦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当年野狼团里面的飞毛腿,侦察兵,曾百万,这个已经秃顶,眉毛雪白的老者。
“飞毛腿!”张坦克老爷子声音颤抖的喊出了曾百万的外号。
“哈哈哈哈,张狐狸!你这个老家伙还活着呢?当年在战场上,你知道云鹏哥哥背后还叫你啥吗?叫你老鳖,子弹见了你,都绕着走,就是打不死你。”曾百万依然如年轻的时候一样,嘴上不饶人,调侃张坦克。
然后曾百万身后一个二十八岁左右,发型是一个两边铲的发型,啥叫两边铲,就是脑袋的左右两侧剃的很短,就跟光头刚刚长出一点头发的感觉,而脑瓜顶上,以及后脑勺的位置,则是如同刺猬一样的长头发。
脸型是钻石棱角脸,就像一颗钻石一样,下巴很尖额头比较窄,颧骨位置比较宽。深眼窝,弯眉毛,笔直的鼻梁骨好似屋脊一般。
一米八的身高,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风衣,一条白色的围脖缠在脖子上,黑裤子,黑皮鞋穿在腿上,脚上,就这么一个小伙子,搀扶着曾百万走到了张坦克老爷子面前。
这个曾百万拿右手一指这个小伙子,眼睛看着张坦克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孙子,曾贤杰,我有四个儿子,他是我的长子长孙,你眼馋不眼馋?我孙子,如今可是律师,用一句当下流行语,牛叉不牛叉?”
张坦克老爷子,毫不在意的哼哼一笑,那真是皮笑肉不笑,三分不高兴,七分开玩笑的说道“你才四个儿子,俺告诉你,整个老张家的子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都视俺如亲爹,亲爷爷一般,俺说啥了吗?,你有四个儿子,看把你牛的。”
“我这可是亲儿子,你那是亲的吗?当年…………,算了我不说了。”曾百万欲言又止,因为当年张坦克老爷子,经历丧子之痛,丧妻之痛,他可是亲眼看到了,这老哥俩当年,那是抱头痛哭,然后把满腔怒火,全部算在了日本鬼子的头上。今天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曾百万也不愿回想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张坦克老爷子悲伤的低着头,叹口气说道“鸿雁,安葬在了潍坊,我的半拉魂魄也埋在那里了,算了不说这伤心之事了,走,咱们进村,咱老哥俩今晚喝他个一醉方休,然后秉烛夜谈。”
就这么着,所有的老八路,老战友浩浩荡荡的,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张马营村,这个对于某些老八路来说,阔别了半个多世纪的战场。
张枣花,张琪,张虎这三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左锦达,张行远,阚举万,马元宝,马铜钱哥俩走在最前面,那是头前带路,开路先锋。
张琪看着走在队伍中间的那个叫曾贤杰的年轻人,就对身旁的张虎说道“原来是他?”
“谁啊?”张虎好奇的问道。
“曾百万的孙子,曾贤杰,2016年的时候,我接手了一个民事纠纷的案子,我是原告请的律师,他是被告请的律师,我们二人各为其主的在法庭上,进行了一次文人之间的较量,这小子脑筋非常的灵活,说话有理有据,那也是一个寸理必挣,毫不妥协的人,虽然各为其主,身不由己,不过这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张琪眼睛里闪烁着钦佩的光芒,嘴里说了这句话。
张虎双手掐腰站到了张琪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说道“我现在不关心什么钦佩啊,欣赏啊,我关心的是你跟他谁赢了?”
张琪摇摇头苦笑之后说道“被告赢了,我输了。”
“啥玩意儿?这不是胡扯吗?闹了半天,你是手下败将?原告居然输了,但凡打官司的,这个原告十之八九是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是蒙受冤屈之人,你拿人钱财,居然让被告赢了官司,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你这个律师分文不值。”张虎气的右手一个劲儿的摇摆。
“虎子哥,你知道啥?那个原告,盖房子,侵占了被告家的菜地,他自知理亏,就想歪主意,上下打点一番,让管事儿的人,重新丈量土地,结果就把原告垒墙的那一部分,墙里面的划分给了原告,原告白白捡了半亩地。”张琪低着头不敢看张虎的眼睛,比较胆怯的小声说道。
“后来呢!”张虎瞪起虎目双手掐腰质问自己的弟弟。
“后来,被告找村里管事儿的,可是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一时气愤,半夜的时候,叫上亲戚,把那一堵墙推到了,砸坏了原告院子里的一辆电动车。”张琪吞吞吐吐的说道。
“然后,原告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把被告给告了,对吧?”张虎,是虎目圆睁,眉头紧锁,压低嗓音,怒气冲冲的说道。
“我是官司输了以后才知道这些的,虎子哥你也知道,律师就是凭嘴巴吃饭养家糊口的,我也没办法。”张琪抬起头一脸委屈的说道。
“该!这就是活该!要不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真想抽你几巴掌,那个原告真不是个东西,妈的,往大了说这叫侵犯领土主权,明目张胆的侵略者!你也是,这个砸饭碗,毁名声的活,你也接,幸亏遇到了嘴皮子更胜一筹的曾贤杰,不然就凭你这一张铁嘴,钢牙,真把官司打赢了,搞不好你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要是那样的话,别说老张家的列祖列宗了,俺都饶不了你。”张虎拿右手指着张琪的鼻子骂道。
“哎……哎……哎虎子叔,消消火,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要被这不愉快的事情搅了局,俺张琪叔叔
那也是被蒙在鼓里,所谓不知者不怪。”张枣花赶紧嬉皮笑脸,劝说张虎消火。
张虎板着脸,如同驴脸一样一转身,继续赶路了,张琪依旧如同小时候一样,像跟屁虫,小跟班一样,跟在张虎的身后。往双龙寨旅店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老英雄就来到了,双龙寨旅店的院子里,看着这些复古的建筑物,穿着民国时期的粗布衣服的服务员,大堂经理。
老英雄们的思绪立即回到了七十年前,那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狼烟四起的年代。
“老哥几个,你们知道这个复古特色的旅店是谁设计出来的吗?是财神村长,左锦达!当然了,具体实施,建造的是左老板,而想出这个宏伟蓝图的人是俺家的虎子。老哥几个,咱们是不是得给这二人呱唧呱唧啊?”张坦克老爷子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站在了院子的那一杆杏黄大旗,双龙寨旅店的旗杆底下,拄着拐杖,用苍老但是依然有力量的嗓音说道。
霎时间,一双又一双苍老的,手背露出手筋的手,那是啪啪啪啪的奋力鼓掌。久久不息,如同雷鸣一般。
张虎,左锦达这二人那也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张虎站在了张坦克老爷子的身边大声说道“虎子斗胆,设计出了这个旅店,能得到老英雄们的认可,俺很欣慰啊。行啦,不说别的了,天太冷了,大家赶紧进屋,火炕,暖气早已准备好了。”
随后这些老八路们,非常有秩序的住进了旅店,从现在开始,他们将会过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春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