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入夜,萧初鸾接到嘉元皇后的传召,来到慈宁宫。
当然,也是为了慕雅公主的事。
听完她详略得当的复述,唐沁瑶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静静地沉思。
她不知,慕雅公主是否求过嘉元皇后,求嘉元皇后成全这桩婚事。
“杨晚云那丫头也真是缺心眼,不知杨家怎地教出这样的女儿。”唐沁瑶低低叹气,“若非杨晚云,这件事也不会闹得不可收拾。”
“是。”
“这件事似乎并非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文尚寝,你有何高见?”
“奴婢觉得这件事有几个疑点,其一,公主和唐公子饮茶后昏迷不醒,很明显,那茶水被人做了手脚,做手脚的人又是谁?其二,为何那么凑巧,杨晚云会突然出现,甚至硬闯呢?其三,杨晚云胸无城府、大大咧咧,但也是大家闺秀,岂会不知轻重厉害?她却在王府四处嚷嚷,有点儿不可思议。”萧初鸾分析道,“娘娘,这件事确实不合常理,不过奴婢以为,当务之急并非追查什么,最要紧的是公主的清誉。”
唐沁瑶颔首,“你说得对,这件事传得街知巷闻,公主清誉有损,往后如何嫁人?”
萧初鸾道:“娘娘英明。”
唐沁瑶站起身,看着案几上的青花樽,“公主对沁宇本就有情,哀家会成全这桩婚事。”
大殿传来脚步声,二人一同转首望去。
宇文珏走进寝殿,步履轻捷。
一袭明黄色帝王常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俊朗矜贵。
萧初鸾福身行礼,暗自思忖着他此时来慈宁宫应该为了慕雅公主一事。
皇上入夜前来,她应当立即告退,可是,每次见他,她总是希望他多看自己两眼,总是为他而心潮起伏。
“皇嫂传她来此,想必已知婥儿在燕王府发生的事。”他坐下来,面上喜怒不明。
“哀家已知。”唐沁瑶淡然道,“皇上既然来了,哀家便与皇上商量公主的婚事。”
“奴婢告退。”萧初鸾垂首道。
“朕没让你走,不许走!”宇文珏语声冷凉。
“是。”既是如此,她只能留下来。
唐沁瑶站在他身侧,“皇上,事已至此,便为公主和沁宇赐婚,万事以保住公主的清誉为先。”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使力一拽。
她轻呼一声,跌坐在他的腿上,碍于第三人在场,羞窘得面腮红如染血。
宇文珏不理会她的挣扎,反而制住她的手,紧抱着她,“瑶儿,既然你这么信任她,视她为心腹,她也知道你我之间的秘事,在她面
前,你我又何必惺惺作态,故意疏远?”
唐沁瑶羞恼地瞪他,“放开我……”
萧初鸾只在最初看了一眼,接着立即垂首,心中夹杂着百般滋味。
“文玉致,抬头。”他命令道。
“奴婢……”痛,再次攫住她不放。
萧初鸾却只能冷静下来,搜肠刮肚地想着法子为嘉元皇后解围。
他加重语气,“抬起头!”
不得已,她缓缓抬头,目光不敢落在他们身上,眼角余光却也看见了亲密的一幕。
宇文珏紧抱着唐沁瑶,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分外冷酷。
唐沁瑶眉尖紧蹙,又羞又窘又恼,脸腮红得欲滴下血珠。
挣扎无果,索性放弃了。
萧初鸾明白,他这么做,有意在宫人面前卸下嘉元皇后高贵的面具与冷傲的心性,让她服软,不再冷颜相对。
只是片刻,她复又垂首,心痛得四肢百骸隐隐发颤。
“瑶儿,你不是想谈谈婥儿的婚事吗?”宇文珏沉声道。
“皇上还是不许公主下嫁沁宇?”唐沁瑶冷眨美眸,“哀家知道,你之所以反对这桩婚事,是因为,一旦唐氏与皇室联姻,权势更大,威胁皇权。”
一语道破天机。
萧初鸾终于懂了,皇上不愿慕雅公主嫁给唐沁宇,是忌惮唐氏的权势因此而增长。
他温柔低笑,“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
唐沁瑶气愤道:“既是如此,皇上又何必宠幸雅儿……又何必对哀家……”
“在我心中,你不一样。”宇文珏出其不意地在她腮上偷吻一记,“为了你,万事可商量。”
“皇上意欲何为?”她听明白了这话的弦外之音。
“我应允这桩婚事,你要开开心心的,还要为我生儿育女,如何?”他提出条件,却以深情款款的模样提出。
萧初鸾微惊,想不到他为了嘉元皇后可以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当着女官的面,宇文珏轻吻着她的耳珠,沉醉于心爱女子的温香软玉之中。
嘉元皇后面红耳赤,却也没有闪避。
萧初鸾低垂了眉睫,心中剧痛。
亲眼目睹喜欢的男子与别的女子恩爱缠绵,世间残忍的事,都让她碰上了。
皇上下诏,赐婚慕雅公主和唐沁宇,婚期由礼部择定佳日。
然而,皇上又给宇文婥下了一道禁令,大婚前,不可私自出宫,不可与唐沁宇私自相见,否则,后果自负。
为了能够嫁给喜欢的男子,她只能忍了。
这道莫名其妙的禁
令,萧初鸾也弄不明白。
为了弟弟的幸福,嘉元皇后委屈自己,在皇上面前强颜欢笑。
这半个多月,萧初鸾瞧得出来,嘉元皇后并不开心,愁绪堆叠于眉心。
爱一个人,并不表示就能够完全接受他的情意,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宠爱。
因为,会有人伦的阻碍与良心的不安。
这日,夕阳正好,晴灿的晚霞给朱红的宫墙镀上一层血红之光。
萧初鸾前往皇宫西北角,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宫道,看见唐沁宇已经等候在此。
“文尚寝。”身穿一袭指挥使服色的唐沁宇拱手以礼。
“唐公子。”她淡淡一笑。
“近来公主可好?”
“还好。”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函,递给他,“何时来取回信?”
他警惕地望着四周,将书函放入怀中,“还是明日这个时辰,文尚寝,总是麻烦你,真抱歉。”
这是第三次为慕雅公主和唐沁宇传递书信了。
萧初鸾笑道:“唐公子客气了,我该走了,唐公子小心。”
唐沁宇点头道:“你也小心。”
二人分道扬镳,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
拐了两条宫道,她突然止步,侧首望去,宫道旁的树丛里,躺着一人。
那人的头歪向外侧,面庞呈现为青黑之色。
尚食局的谭司膳怎会躺在这里?她晕倒了还是……死了?
犹豫片刻,她走上前,察看谭司膳的鼻息。
猛地缩回手,谭司膳毫无鼻息,身上还有余温。
萧初鸾惊得呆住,她为什么死在这里?为何这么巧就撞上了?是否应该避开?
呆了须臾,她急忙站起身,举眸四望——
巧的是,两个侍卫看见了她,走过来,喝道:“发生了何事?”
既然上苍有意让她撞上,她逃不掉了。
于是,她详述发现谭司膳尸首的经过,这两个侍卫听完后,立即押住她,唤来其他的侍卫,将此事上报。
谭司膳莫名其妙的死,在后宫引起轰动。
宫人议论纷纷,妄加猜测,有人说谭司膳去年害死了一个女史,肯定是那个女史的冤魂回来索命;有人说后宫时常失窃,一定是妖魔鬼怪又回来了,谭司膳一定是被妖魔鬼怪害死的;有人说发现谭司膳尸首的是文尚寝,肯定是她害死谭司膳的。
因为此案涉及六尚局,侍卫上禀中宫,杨晚岚命安宫正和莫尚宫联手追查。
有人检验过谭司膳的尸首,却查不出具体的死因。她的
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虽然面呈青黑之色,但是五脏六腑并无中毒,咽喉也没有中毒,实在不可思议。
在宫正司的囚室,安宫正和莫尚宫审问萧初鸾发现谭司膳尸首的经过。
她将事实和盘托出,只隐瞒了去皇宫西北角的真正目的。
莫尚宫揪住这点,说她有所隐瞒,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换言之,她就是杀谭司膳的凶徒。
萧初鸾竭力辩解,莫尚宫一口咬定她是杀人凶徒,要将她收押监牢。
安宫正却持不同的意见,说发现尸首的人未必是凶徒,虽然她有所隐瞒,有杀人嫌疑,但是也不能说她就是真凶。
莫尚宫和安宫正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萧初鸾觉得,莫尚宫故意针对自己,执意要将自己定罪。
也许,莫尚宫受了某人命令,对她暗下杀手。
慕雅公主突然驾到,二人立即迎接,躬身行礼。
萧初鸾抬首看向公主,不明白她为何来到宫正司。
宇文婥轻轻挑眉,露出一抹淡渺的微笑。
“放了她。”她坐在首座上,傲然下令。
“公主,文尚寝是杀人疑凶,不能放。”莫尚宫不卑不亢地说道。
“放肆!”宇文婥娇斥,“本公主说她不是疑凶,她就不是!”
“公主,皇后娘娘命奴婢二人审理此案……”安宫正慎言道。
“放了她!”宇文婥再次重声道,美眸微眯,“本公主想去皇宫西北角放纸鸢,命文尚寝先去瞧瞧那里是否宽阔,顺便命她为本公主采一种小野花,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萧初鸾一惊,想不到公主为了她而撒谎。
安宫正恭敬地问道:“既然文尚寝奉公主之命办事,为何不明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