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十斛金 > 正文 第33章 第 33 章
    白云的阴影慢悠悠从他身上飘过,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天地间显得很静。

    苏俊清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静静地站在那里, 神色淡淡的,笑也不笑, 就像是澄澈的湖水中倒映的远山, 很美,很远。

    长风绕过, 袍角在空中飞起一个美妙的弧线。

    他的声音泛起波澜“啊, 是你啊”

    仿若上辈子, 他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意外发现身旁素腕秉烛的人是她一样。

    姜蝉挪开视线, 心中那丝酸涩还没冒头,就被她强摁了回去。低头与他二人见过礼,只说看望谢夫人和小小姐。

    薛峰刚得一女, 这段时日陆续有人过来拜贺, 先是道了声费心,又说“你应知道我家的规矩,这些东西你拿回去。”

    姜蝉指着小秀手上的篮子解释说“不过是两斤红糖,二十只鸡蛋,另有一包松糕,是自家厨房做的, 统共没俩钱,亲戚间走动也不止这点东西呢。大人, 不至于让我拿回去吧”

    薛峰闻言一顿,还未答话,黎婆婆的声音隔窗传来, “收下吧,算作小秀学织布的束脩。”

    姜蝉忙提脚进屋,却听身后苏俊清道“再考虑一下,家母一直盼着你们过去。”

    他们竟有私交姜蝉一怔,他母亲姓谢,薛大人的妻子也姓谢,莫非是同族

    “婆婆,你们要走吗”小秀轻呼一声。

    屋里干干净净的,除了两只待客的茶杯,不见一点摆设,帷幔床褥什么的也都收拾起来了,当中地上摆着两个箱笼,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四个包袱。

    黎婆婆示意她们坐下,“京城事务繁杂,开销又大,我老婆子住不惯,打算带儿媳孙女回松江老家去。若你们晚来半日,许是碰不着面了。”

    千里之遥,路上起码要走一个月

    刚出月子,大人孩子都需要精心照护着,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姜蝉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庭院中,薛峰的目光落在里屋的窗扇上,满是不舍,神情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黎婆婆为人固执刻板,却不是搓揉儿媳的人,况且这个孩子是薛家盼了很久才来的,更不会随随便便不当回事。

    定有不得已的理由,让薛家母子做出这个决定。

    一阵婴儿啼哭,接着是谢氏温柔的哼咛声,慢慢的,里屋安静下来,但谢氏始终没有出来。

    姜蝉定定神,温声道“有一事求婆婆帮忙,我家在通州开了织坊,招的都是这次水患的棉农,他们也会织布,但到底不精,可否请婆婆把织布的一些窍门指点指点他们”

    黎婆婆笑了笑“小秀早把织布手艺学了个八、九成,多练几日,指点织工不成问题你是不是想请我们去通州长住”

    姜蝉赧然道“也有这层意思,此去松江路途遥远,你们老的老,弱的弱,再加上刚满月的孩子,若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也耽误成大病,那可就不美了。”

    “更要紧的是那些灾民有了生路,布织得越好,他们挣得越多,这一秋一冬都能挨过去一就三便,婆婆就应了我吧。”

    黎婆婆犹豫了会儿,仍是摇头“你和赵家积怨太深,恨得乌眼鸡一般恨不得吃了对方,我不想让人说闲话,影响我儿的声誉。”

    姜蝉愕然,怎么又和薛御史的声誉扯上关系了

    门外有人轻轻咳了一声,苏俊清立在廊下,清朗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堂屋。

    “老安人有所顾虑是对的,可姜家不一样,她有朝廷颁赐的义商旌表。况且清名何人不知,皇上都夸他严峻奉公、刚劲忠介,岂是奸诈小人几句谣言就能污蔑的”

    他的视线在姜蝉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薛峰“你从灾地回来的,那里的惨状你比谁都清楚,有能力帮助那些灾民,却顾忌仕途官声选择漠然视之,这可不是薛青天的作风。”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薛峰一时语顿,堂上坐着的黎婆婆脸上也快挂不住了。

    姜蝉惊讶得不得了,一向鄙夷商户满身铜臭气的苏俊清竟然替自己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忍不住拿眼去瞧他,但那人立刻扭过脸去,有意无意地错开了她的目光。

    恰在此时孩子又哭了起来,黎婆婆忙起身去了里屋。

    姜蝉心里掂掇一阵,起身与薛峰道“耳闻不如亲见,大人若不放心,不若去织坊瞧瞧,觉得不好,婆婆她们只管从通州坐船南下,不耽误事的。”

    薛峰明显松动了,但眼睛还是盯着里屋的门帘,想是要听母亲的意思。

    差不多一盏茶功夫过后,黎婆婆挑帘出来,“我和你媳妇商量了商量,京城是决计不能呆的,但囡囡太小,姜小娘子说得也有道理,就去通州看看。”

    姜蝉闻言大喜,立时吩咐下人去安排车马事宜,因薛家行礼都收拾好了,刚过晌午,一行人就出了城门。

    薛峰护送老母妻女倒也罢了,苏俊清竟然也跟着

    越来越看不懂他,索性不去想。姜蝉放下车帘,沏了碗红糖姜茶递给谢夫人,试探问道“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上马车的时候,姜蝉刻意让小秀陪黎婆婆坐头一辆,她和谢夫人坐第二辆,谢夫人爱女心切,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果然,谢夫人连连叹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囡囡父亲什么话也不和我说。婆母只说他在办一件大案,好像和决堤有关,又说和库银有关。因涉及的人太多,我们在京城,他多有顾虑,免不了束手束脚的,婆母就打算离开这里。”

    姜蝉脑中光亮一闪,赵华肯定牵扯进去了,不然黎婆婆不会说影响薛大人官声的话若判定赵华有罪,她们又在姜家织坊借住,说不准就有人造谣薛大人审案不公。

    想那苏俊清也清楚此中缘由,所以才说出那番话。

    思及至此,姜蝉的心情又复杂几分。

    谢夫人轻轻拍着女儿哄睡,“孩子太小,我不愿意却也无法,我和苏家夫人沾点亲,人家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婆母和囡囡父亲都不答应。还好你来了,只盼着他们能改变主意”

    “会的。”姜蝉的语气坚定,像是下了某种保证,“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天已黄昏了,迎着缤纷的晚霞,一行人来到一处高轩的黑漆大门前。

    好大的前院

    东西两边都是高大的织坊,轰鸣的织机声不绝于耳,当中的空场堆满了织好的坯布。

    两个账房提笔勾勾画画,不时在本子上记一笔,伙计们或扛布装车,或搬运入库,忙得不可开交。

    人们忙着,笑着,处处充满生气。

    看到这幅景象,薛峰冷霜似的脸泛上温和的暖意。

    姜蝉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卫尧臣,他和伙计们穿着一样的褐色短衣,边干边大声指挥着,满头大汗。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弯腰扛起布,看着他叉腰和伙计们大声说笑,看着金灿灿的余晖辉煌地洒落在他的身上。

    “东家”他扭头望来,眼中迸发出惊喜,三步并两步跑来,“怎的也不说一声,我好提前接你。哎呀,黎婆婆你们也来了,这可真是稀客”

    薛峰与他介绍“这位是苏御史,听说姜家收了灾民开织坊,也要来瞧瞧。”

    卫尧臣颇为意外,打量苏俊清几眼,拱拱手算是见了礼。

    姜蝉冲他使了个眼色,笑道“叫几个人,把马车上的行礼搬到后院。”

    二人极其默契,姜蝉一个眼神过去,卫尧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大声冲院内嚷道“先都停了,让贵客过去。张三张四,你们两个搬行李,老吴,叫伙房炖肉炖鱼蒸白面馒头,大伙儿辛苦,今晚上放开了吃”

    伙计们齐齐叫了声好,很高兴。

    织坊里也听到动静,有个管事模样的女工探出头,笑问道“掌柜的,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卫尧臣回道“你们是头一份,吃剩了再给汉子们吃。对了,老吴,咱织工家里有孩子的也叫过来吃,咱们不缺那几口。”

    “小秀,搀着婆婆往里走。”姜蝉吩咐道,小心虚扶着谢氏的胳膊,“我们这工坊是前场后院,后院单独隔了几个院子,大管事账房合家住着。”

    “后院外面是织工伙计们住的地方,大多是水患的灾民,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卫尧臣补充道,言下之意,这座织坊里里外外安全得很。

    说话间已经穿过前院,过了一道穿堂,转过游廊,绕过一面影壁,便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带亭台水榭的庭院,曲曲折折的回廊架在池塘上,岸边绿柳成荫,各色鲜花密密编起花墙,浓绿中灿花纷呈,说不出的清丽轩朗。

    黎婆婆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儿子,“太贵气,不是我们能住的地方。”

    薛峰也停下脚步,“这样的房子,一个月需要多少租金”

    姜蝉微微叹口气,又开始解释了“其他管事住的也是这样的院子,不同的是这处更幽静,至于租金,薛大人快别寒碜我了。婆婆那手织布的功夫,多少钱也买不来,说起来还是我占的大便宜。”

    黎婆婆和薛峰对望一眼,还未说话,苏俊清接言了“姜小姐这话实在,老安人安心住着,我母亲知道你们住在姜家也放心也是帮了我的忙。”

    黎婆婆看看谢氏怀里的孩子,终是点了头。

    姜蝉大喜,看向苏俊清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笑意。

    卫尧臣的目光在他二人中间转了一圈,有点酸溜溜的,听苏俊清的意思,苏母应该很了解姜蝉,也很相信姜蝉的为人,难道她们交情很深

    可姜蝉从没和他提起过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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