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十斛金 > 正文 第35章 第 35 章
    他说得有理, 可姜蝉仍是不同意不能让他掏钱给自己立威信,人家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到头来还白着人家,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尧臣手往下一压,慢慢地说“你知道我是如何的人,感激的话我不多说,你也别说见外的话。咱们处了这么长时间,推来推去, 倒显得生分了。”

    “我听你的。”姜蝉轻轻吁出口气, 抬眼看着他,眼中是揉碎的光和影,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那目光看得卫尧臣心头大震,一时间竟怔住了。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在哗啦啦欢笑, 初秋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枝叶的间隙照进窗子, 无数碎金便在二人之间轻轻荡漾着。

    “小姐,黎婆婆去织坊了,您也去”小秀在门外刚露个头,乍见此番景象, 吐吐舌头,一缩脖子退回去了。

    卫尧臣偷瞥一眼姜蝉, 因见她脸颊微红, 便对门外笑骂道“躲什么躲没见过东家和掌柜商量事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小家子气”

    “我去织坊看看。”姜蝉抚了下脸,旋即挑帘出去了。

    织机有节奏的嚓嚓声中,一群人围着织机上的黎婆婆,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几个织工拿着自己织的布,比照着黎婆婆的布,满眼的赞叹。

    姜蝉没有上前打扰,问小秀“我把你留在织坊给黎婆婆帮忙,你可愿意”

    小秀脆生生答道“小姐叫我干什么,我当然干什么可黎婆婆不会永远住在织坊,等她走了,我还能回小姐身边伺候吗”

    姜蝉笑道“你忘记当初我和说过的话了学会黎婆婆那手织布手艺,我放你出去做个女掌柜”

    小秀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姜蝉,随即嘴角越咧越大,重重一点头,道“小姐瞧得起我,我必不会叫小姐失望”

    “黎婆婆是要强不求人的脾气,你凡事多注意着点,缺什么少什么想在人家前头”姜蝉细细叮嘱一番,就打发她去黎婆婆身边侍奉。

    日头已过辰时,因今日约好与刘婉娘盘账,姜蝉并未多留,卫尧臣执意要送,姜蝉直接拒绝了“不在乎这点子虚礼,有张三张四跟车,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快把织坊理顺了,早日进京才是正经。”

    卫尧臣只得作罢,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再也瞧不见了,才慢慢折身回返。

    姜蝉根本不敢让他送

    卫尧臣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她,看得她一阵心慌。

    自己说了令人误解的话姜蝉细细回想一番,应是没有。就是自己想岔了,他肯定在琢磨生意上的事情,一时走了神而已。

    如是想着,姜蝉心里方逐渐平静下来。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后晌天空渐渐变得晦暗,等和刘婉娘见过面,已飘飘摇摇下起濛濛细雨来。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青石板路上,姜蝉的视线漫无目的扫过街道,忽然“咦”了声。

    雾蒙蒙的秋雨中,一个年轻的管事指挥着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将一座屏风抬进街角的店铺。

    铺子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进门的时候,前头的小厮被门槛绊了一下,连屏风带盖布忽悠悠往旁边一倒,那管事吓得立刻用手扶住,黑着脸连声训斥。

    屏风没磕到,盖布掉在了地上。

    姜蝉眼尖,一眼瞧出来那是赵母的玉石山水人物纹屏风,那是赵母的陪嫁,平时极其宝贝的,只有逢年过节才摆出来撑面子。

    赵家竟沦落到典当老夫人陪嫁的地步了只怕赵家马上就会找上门来讨要股金股利,这回可不那么容易打发了。

    姜蝉放下车帘,阖目靠在车壁上,细细琢磨着如何“赖账”,不妨马车猛地顿了一下,小几上的茶盏都蹦起来了。

    只听张三隔着帘子低声道“东家,我瞅着那人好像柴元浩。”

    姜蝉暗自吃惊,偷偷从缝隙中望去,徘徊在自家胡同口的那个破衣烂衫乞丐般的人,可不就是柴元浩

    再看,他身后不远处,有个摇着拨浪鼓的卖货郎,一边吆喝着,一边时不时看他两眼。

    柴元浩往胡同里走,卖货郎也跟着走,他停,他也停,当柴元浩靠近自家大门时,那个卖货郎肉眼可见地紧张了。

    准是卫尧臣派来盯梢的

    姜蝉心中大定,低声吩咐张三几句,接着马车调了个头,从后门进家去了。

    此时天低云暗,惊风密雨一阵紧似一阵,柴元浩浑身湿透,又累又饿又冷,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角,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姜家大门。

    他命大,挨了四十大板愣是没死,大概是从他身上榨不出油水,狱卒也不大管他,竟让他逮了个空档跑出来了。

    这段时日没他做依靠,母亲连吓带饿,得了重病,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都是姜家害的,更可恨的是暗地里使坏的赵家,要不是姓郑的故意丢钥匙,他顶多就烧了姜家的粥棚出气,怎会惹上盗匪之祸

    柴元浩牙齿咬得格格响。

    怕官兵缉拿,柴元浩不敢在真定多待,又不甘心就此逃走,索性来到京城找机会寻仇。

    好容易寻到姜家,但大门紧闭,根本见不到姜蝉的人,高墙全是倒插的碎瓷片,几个护院时不时出来转悠一圈,生得一身彪悍气,眼睛鹰似的锐利。

    想放把火都不能

    隔壁就是赵家,他想报仇,可他连赵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哎呦”街面上两个人迎面撞上,一人摔得四仰八叉,指着另一人骂道,“你姥姥的,眼瞎啊你”

    对面的壮汉看起来也是个刺儿头,上去就是一拳,“挑粪摔粪坑里了吧你,老子是顺天府的差役,再吵吵把你抓进大牢去。”

    “你算个屁爷爷是赵家的大总管,赵家你知道吗我家大人是鸿胪寺少卿,伸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哦是赵华赵大人的家奴啊,失敬失敬。”壮汉忙堆起一脸笑,扶起管家,又帮忙整理衣服,不小心露出他怀中的银票。

    “起开”管家掴他一下,骂骂咧咧走了。

    墙角的柴元浩见到这一幕,眼神发直,一个家奴就这样有钱,那主子还了得

    却见壮汉一跺脚,懊恼道“不能让他告黑状,我得找赵大人配个不是。”

    鬼使神差的,柴元浩跟在他后面,一路来到东交巷子口。

    正是下衙时分,一顶顶官轿在衙门口候着,各家轿夫、家奴在棚下吃茶吃点心,说闲话收拾东西,很是热闹。

    不多时,穿着官服的大人们三三两两从内出来,壮汉看见了赵华的身影,不动声色回头望了一眼,便疾步上前,对赵华连连作揖。

    他说话声音很大,柴元浩隔着人群都能听见赵大人长赵大人短的。

    他顺着墙根偷偷摸上前,瞅准机会一拳挥向赵华,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儿,土匪杀人还得给酬金,你他娘的算计我顶罪,爷爷可不是好欺负的”

    赵华死也没想到有人胆敢在衙门口生事,怔楞中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眼冒金星差点疼晕过去。

    那壮汉大惊“你认错人了吧这位可是赵华赵大人,算计你啥了顶啥罪了”

    柴元浩憋了一肚子的火全在此刻爆发出来,不管不顾拎着赵华的领子,揍一拳,骂一句。

    “串通姓郑的想杀了姜家娘俩是吧想把罪名推在爷爷头上,让爷爷做替死鬼爷爷活不了,你也甭想活”

    剧痛之下,赵华终于找回自己的神志,拼命叫道“荒谬,你受何人指使诬陷本官殴打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柴元浩双目充血,狂叫道“你许给郑家一个举人,还保证能做官,狱卒亲口说的,我在大牢里听得一清二楚老子的娘死了,全是你害的,凭什么你吃喝玩乐大把银子花着,老子却要替你死”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尤其是穿着官服的几人,更是面色肃然,看着眼前一幕默然不语。

    “不是,没有”赵华使劲挣扎着,不停喊救命。

    赵家家奴掰胳膊的掰胳膊,勒脖子的勒脖子,奈何柴元浩疯了一般,竟没人能拦住他。

    那壮汉早躲进人群看热闹了,但听有人惊呼“赵大人雇凶杀人,不付酬金反被凶手反杀啦”

    正是先前胡同口的卖货郎。

    壮汉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一碰,确认了,是自己人,于是两人一起大呼,人群也愈加躁乱。

    这下不止鸿胪寺衙署,连西边的户部、北边的工部都惊动了,衙门口不断有官员驻足观望。

    赵华已经被揍得直翻白眼了。

    家奴暗道不好,左右扫扫,抄起不知谁家的轿凳“砰”的砸到柴元浩后脑勺,这一下他使足了力气,柴元浩大叫一声,脑后鲜血横流,圆睁着双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打死人了杀人灭口啊这是”先是几人低声议论着,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赵华一颗心往下沉,整个人都沉入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乱认亲的母子俩从庄子上跑了,王御史一口咬定他杀人灭口,发狠要参死他。

    他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呢,又来了这一桩

    难道老天爷真要亡他

    眼前一黑,赵华喘吁吁吩咐一声“快,回家。”便昏死过去。

    夜雨打在枝叶上,沙沙的响,姜蝉开着窗子,任凭沁凉的雨丝轻轻落在脸颊,舒坦而轻松。

    金绣乐得合不拢嘴“隔壁都炸锅了,隔着两道院墙都听见那边鬼哭狼嚎的,张四说,他回来的时候特地转悠了一圈,满大街都在议论赵老爷雇凶杀人的事。”

    张四正是故意撞赵家管家的壮汉。

    姜蝉道“这事他干得漂亮,我要重重赏他”

    金绣应声说“这次能扳倒赵家吗”

    “不知道。”姜蝉叹了口气,却又笑,“不过不死也能让他脱层皮,等找到小郑一家的下落,雇凶杀人这个罪名才能坐实。”

    金绣幸灾乐祸道“满城风言风语,我就不信赵家还敢出门,羞也羞死他们”

    姜蝉也想着,赵家肯定不敢再来纠缠讨要股金股利,眼见秋后要交田租,如今赵家庄子在自己手里押着,租子也要交到自己手里来。

    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可她们到底低估了赵家人的脸皮,隔日,昌盛布铺那边来了消息赵霜霜赵晓雪堵在铺子门口闹事,非说姜家霸占了赵家的财产,逼得她们一家老小要自尽

    姜蝉嗤笑道“赵家人要舍得自尽,那太阳一定打西边出来了。得了,这俩货你们几个应付不来,备车,我去会会她们。”

    一场秋雨过后,秋风已有了萧瑟之意,路旁树上的叶子还没有黄了叶就飘落下来。

    落叶簌簌,哭声阵阵,铺子门口那两道瘦弱的身影更显得楚楚可怜了。

    买布的人聚集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二十岁出头,身高马大的男子大踏步过来,看了看布铺的招牌,挠挠头,问旁边的闲汉“老乡,这是昌盛布铺吗”

    那人眼睛只顾盯着前头两位小姐,不耐烦地一摆手,“是。”

    “掌柜的是不是姓卫叫卫小九”

    “只知道姓卫,叫什么不知道。”

    那男子还待再问,却听前头一声恸哭“姜蝉,卫尧臣,你们狼狈为奸,做局骗财,害赵家家破人亡,拿着染血的银子你不亏心吗你们不得好死”

    那男子已是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兄弟是好人,才不会干害人的勾当”

    准备下马车的姜蝉呆了呆这人是卫尧臣的兄弟

    赵霜霜听见动静回身望来,她本就生得好,此刻柳眉微蹙,眼角微红,两滴泪珠儿将落未落,怯生生,无助又无辜。

    看得那男子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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