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号令声, 那片云在沉寂中逼近,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扑来,仿佛连寒风都多了几分铁血的味道。
和他们以往见过的衙役、捕快、侍卫都不一样, 这是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队
各个帮派的人不由自主停下手。
云端,一人纵马越过人群,马未停, 他已翻身下马, 撞开拦在前面的人,闪电般扑到顾一元面前。
“卫”顾一元大惊, 名字还未呼出口, 卫尧臣的拳头早落在了脸上。
砰, 顾一元飞了出去。
“大哥”他的手下们脚步刚动,寒凛凛的长枪就从四面八方刺过来, 逼得他们一动不能动。
不断有刀械扔在地上,南城的们已放弃抵抗了。
让他们欺负老百姓耍狠斗勇行,碰上正规军, 他们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顾家帮的人则不同, 他们横行惯了,最初的惊骇过后, 仗着有官府撑腰,还想耍一耍“京城第一大帮”的威风。
却是接连几人毙命于长枪之下。
顾一元挣扎着站起来,狠狠擦去嘴角的血, 咬牙下令“都把刀放下, 放下”
他的人互相看看, 慢慢放下刀,和南城们一样,双手抱头, 齐齐跪在地上。
“小的来晚了多亏军爷帮忙,要不然这乱子可就大了,小的替百姓们多谢军爷的大恩大德。”
南城兵马司的吏目挤到卫尧臣跟前,满脸谄笑“剩下的交与南城兵马司办,军爷说可好”
卫尧臣不答,眼睛紧紧盯着店铺的大门。
太阳终于从云后挣了出来,阳光不甚强烈,柔柔洒在姜蝉身上。
她斜倚着门框,浅浅的,柔柔的笑着,笑意好像一汪春水荡漾开去,卫尧臣所有的暴躁焦灼瞬间就被冲淡了。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也许他们还没有发觉,将近一年的相处,如今只需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吏目等了半天没回信,讪笑着提醒“军爷,您看”
“什么军爷他就是个掌柜的”顾一元不客气地叱责道,“拜错庙门了你。”
吏目满脸不可置信,这位带来的人可都是实打实的正规军呀
卫尧臣的目光挪到顾一元脸上,“我说过,不许找姜家的麻烦。”
顾一元回瞪过去,“要不是我护着,她的麻烦更大。”
卫尧臣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你护着她笑话,打晕张三张四,半路劫走马车,以为我不知道”
顾一元捏起拳头又放开,忍了又忍,“放手”
回应他的是卫尧臣的拳头。
卫尧臣声音低低的,大手如铁钳般死死辖着顾一元的脖子,“故意挑衅对头,你就是想把她搅进你们的争斗,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和你是一伙的”
“从头到尾你只在考虑自己,搞什么英雄救美的小伎俩,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东家。”卫尧臣松开手,眼中是毫不掩饰地鄙夷,“充其量就是你的自我感动而已。”
顾一元捂着脖子蹬蹬连退两步,眼中凶光毕现,俨然已动了杀机。
“别得意,咱们走着瞧。”他说,“你以为十三皇子的船就那么好上”
卫尧臣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让让,让让”一阵踢嗒踢嗒的脚步声,章明衡大喇喇地穿过人群,“就几个地痞流氓,竟动用五军都督府的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卫尧臣笑笑“火拼的帮派都在这里了,你看着处理,我先走一步。”
章明衡翻了个白眼,佯装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知道你着急,真是,每次都得劳烦我老人家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随即下令“把这些人收监,赶明儿统统流放边关种田去。”
顾一元脸色大变,这次来的都是他最能得用、最能打的手下,要是被抓走,对顾家帮来说,简直是一记重创,估计几年内都缓不过劲。
他斜眼瞥了吏目一眼,咳了两声。
吏目会意,却不敢和章明衡作对,只讪讪笑着道“章大人,您帮着南城兵马司办案子,我是万分感激,可小的领了上司的吩咐,要把这些人带回去,要不容小人回禀一声”
章明衡又是一个白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们兵马司的德行要是你们肯干事,这些个也不至于猖獗如此。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赶紧准备自辩折子是正经”
吏目一听,哪敢再开口,留几个衙役在此帮忙善后,他自己立马回去报信。
顾一元暗自咬牙,五城兵马司这边看来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宫里头那条线,这回甭管多少银子他都不心疼,只要能把人捞出来就行。
他提脚就走。
章明衡犹豫了下,没拦他。
不妨卫尧臣在后淡淡道“章三少爷,你们是只打苍蝇,不打老虎吗”
章明衡脾气立马上来,“他算个屁老虎,我是担心宫里头算了,索性闹大一回。来呀,把顾一元绑起来”
四名兵勇手持雁翎刀,杀气腾腾冲过来。
顾一元惊怒非常,五官都拧了,饶他还有几分理智,知道一旦反抗,“拒捕”的罪名便逃脱不了了,那卫尧臣或许会趁乱杀死他,也就乖乖的任他们绑了。
不过走前他说“卫尧臣,我从一个佃农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可不是你能轻易扳倒的。”
卫尧臣嗤之以鼻,“烧杀抢夺,欺行霸市,无恶不作,一个老大,还觉得自己了不起,很体面我看就是欠收拾。”
五军都督府的兵出动了,管辖南城的各个衙门也不敢再观望,随着众多的差役赶来帮忙,现场很快收拾利索了,连街头的血迹都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也被劲风吹散。
附近商家陆陆续续开门营业,街上也有了行人,慢慢的又开始热闹起来,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俊清和李迪站在街角,两人神色都有些黯然。
李迪叹道“想不到卫尧臣竟然请动了五军都督府出手,十三皇子也真够大胆的,直接插手京城驻军,也不怕犯了皇上忌讳。”
久久听不到苏俊清的声音,李迪看看他,“儒文”
苏俊清从恍惚中醒过神,神情一肃“我要上折子参五城兵马司”
“不可”李迪连连摇头,“承恩公是那的指挥使,他可是皇后的亲爹再说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不过挂个虚职而已。真有错,皇上也不会难为他,顶多追究一个不痛不痒的失察罪名,反而得罪了皇后。”
苏俊清深深望了他一眼,“正因如此,兵马司才越发混乱不堪,本是缉拿盗贼的衙门,却和头子称兄道弟,太荒谬了。”
李迪想了想,说“你说的没错,但别忘了这些兵是谁调来的,章贵妃和皇后现在连面上的和气都快维持不住了唉,你听着,淑妃快不行了,皇后想收养五皇子。”
这时候参承恩公,苏俊清就是无意在皇子中站队,也会被认为是有意,就算最后五城兵马司被整顿,他也落不着好。
胸中的郁气越积越重,苏俊清憋闷得心口疼,他怔怔望着街巷尽头,长长吐出口郁气,似羡慕,似苦闷,“我到底不如他”
车轮簌簌碾着黄土夯道,卫尧臣单腿曲着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虚空挥着。
车帘半开,姜蝉问他“你怎的突然回来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十三皇子不愿暴露行踪,所以我们也不敢往家里捎信,其实昨日就到了京郊,前晌章明衡递的消息,我一听就问十三皇子要的兵五城兵马司已经烂到根儿了,没时间和那几个衙门扯皮还好,赶上了。”
卫尧臣语气很平静,但紧握马鞭的手一直微微颤着。
姜蝉看在眼里,心里边是又酸又甜,又热又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又来了,搅得她喉咙发堵,好半天才道“你应了他什么”
卫尧臣一怔。
“哪个皇子敢擅自调兵,咱们又不是他的亲信好友,他肯为咱们担不是,定是你答应了他极为苛刻、极为难办、极为危险的条件。”
“他什么都没提,答应得很痛快,只说,来日方长,不急。”卫尧臣眼睛微眯,“有个游击将军是从他府里出去的,看见他的手书,二话不说领兵跟我来了。”
姜蝉叹了一声,“就怕这种不说明白的,反倒叫人整日忐忑不安。”
卫尧臣垂下眼帘,手悄悄捂住胸口,隔着棉衣仍能感觉到那块龙纹玉佩的轮廓。
这次去山东,十三皇子意外落水,救人时他无意中看见十三皇子身上也有一块,和他的一模一样
那时他整个人都懵了,迷迷糊糊回了船舱,拿着自己那块玉佩发了半天呆,想到母亲从不许他向人下跪,一个念头便不可遏制地在脑中疯长。
当时他下意识避着人的,结果今天十三皇子如此轻易就答应他调兵,由不得他不多想。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事也太大了,其中还不定有什么宫闱密事,说不准是福是祸。
暂时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卫尧臣偏过头,笑吟吟道“没什么可怕的,大概齐是替他赚银子。这间铺面是谁介绍给你的”
姜蝉将近日的遭遇与他一五一十说了,“我寻思来寻思去,这些天唯一有些特殊的就是石家那一笔订单,难不成内务府发现布料不是松江布,不好动石家,就暗地里警告咱们”
卫尧臣琢磨了会儿,笑道“这简单,明天我去会会那个姓石的小子。今天这事小不了,肯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自有人查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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