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物睁开眼睛，眼前是女孩安静柔和的脸。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最后的记忆是抱着绛芸，女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田物第一时间确认现状，自己确实和绛芸面对面躺在一张床上……不过好在两人衣衫完整，田物暗暗出了一口气，他们什么都没干……
他这是第二次和陌生人睡在一起……第一个是萧凛，田物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不排斥他们，当初的自己只要有第二个人在场就绝不可能安然入睡。
但他现在和绛芸睡在一张床上，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女孩的脸和他几乎贴在一起，两人呼吸相闻。绛芸睡得很熟，呼吸匀称。
田物脸红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个和自己几乎同龄的女孩，绛芸侧身躺在床上，吐气如兰长发披散。
田物开始冒冷汗……他盘算着怎么撤离，这里的气氛连他都觉得不对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罢了……居然还同床共枕，如果这时候有人闯进来自己岂不是瓜田李下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可能会被当做捉奸在床……这样败坏学院风气的事想必是个人都不可能容忍……
绛芸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田物怔怔地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苏醒，透亮的黑色眸子在阳光中如同古井里的波纹荡漾，美得惊心动魄。
女孩皱了皱鼻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田物这一刻被她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
他忘了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如果自己被抓了她只是受害者，自己居然自然而然地把她当共犯看，天知道女孩看到自己睡在她的床上会怎么想？说不定绛芸兴之所至喊上一嗓子，自己就会从此沦为旷世淫贼遭人唾弃……
绛芸半睁着眼睛，瞳孔朦胧浮着雾气。
“田物？你醒了？”
“醒了……”田物怔怔地点头，“还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你的床上……”
“是我……”绛芸说，“我夜里醒来看见你睡在墙角就把你搬上来了。”
原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亏自己还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想到这里，田物突然一愣。
这女孩警惕性太低……竟然在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面前睡得这么熟……还是说，这女孩对自己未免太放心了。
“怎么了？”绛芸见田物发呆，四下看看，“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田物下意识地摇头。
他彻底放下心，接下来只要从床上爬起来拍拍衣服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昨天晚上只是在墙角靠了一夜，对……自己只是在墙角靠了一夜，还是因为自己帮了她的忙对方出于感激不忍心让自己走夜路摔死才挽留自己过夜……和妙龄美少女同床共枕什么的……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从此以后我过我的独木桥她走她的阳关道……
“嘎吱……”
田物一僵，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的门居然没关？
“芸儿……”门口的声音苍老低沉。
田物哀叹一声吾命休矣……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啊……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是马上爬起来么？跟绛芸道别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自己居然还怔怔地等着女孩清醒，这也罢了……为什么自己还在心里发什么感慨啊……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真是捉奸在床了。
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孩也一愣。
“应爷爷？快来……”
田物一怔，心说大姐你能搞清状况么……如果他自己被认为是淫贼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你也没啥好处啊……
绛芸拉着田物起身。
田物看清了来人，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拄着拐杖一身黑衣，眼光浑浊。
老人进门一怔。
田物低着头，这场面难道不是淫贼骗了良家少女正想下手的时候被家长抓了个现行么……田物在人界混迹多年见过这些人的下场，多半是被打断腿丢出门外再被围观的众人揪送衙门……
现在自己就是那个现行犯。
老人上下打量田物，“这位是……”
“他是田物……”绛芸上前挽住老人的胳膊。
老人点点头。
田物怔怔，老人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激烈，他只是点点头打量自己……但哪个长辈如果见到自己的孙女房中突然出现个野小子第一反应不是大发雷霆然后叫人把这家伙的腿打断再丢出去？
黑衣老者亲溺地摸摸绛芸的头，女孩笑。
“是你把人带来的？”
“是啊……他帮了我的忙，所以我就留他在这儿住了一晚。”
“那他为什么会躺在你的床上？”
“是我……我把他搬上来的。”绛芸吐了吐舌头。
“丫头……你也不用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老人转头看田物，“年轻人……你是神学院的新生吧？”
“晚辈田物……”田物躬身行礼，“见过前辈。”
“不用那么大礼。”老人笑笑，“我只是个看门的，他们都叫我老应。”
“应前辈。”
老人点点头，他转身摸摸绛芸的头，“丫头……你先出去，我和你的朋友有些话要说。”
“噢……”绛芸探头瞥了田物一眼，点点头。
老人坐下，望着女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和芸儿认识的？”
“晚辈本在自己寝室，绛芸姑娘突然来找我帮忙。”田物照实回答，“我答应把她送回住处。”
“你们新生的宿舍应该在关云崖……”老人问，“芸儿怎么会跑到那去？”
“她受到了其他学生的捉弄……”
老人低头叹了口气，“芸儿自小迷糊，所以在学院内常遭取笑。”
“前辈……”田物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抬头看了田物一眼，“芸儿其实不算神学院正式的学生……她是我在十六年前捡到的弃婴，带进了学院，学院虽允许她旁听但并不给予她神学院学员的身份。”
“弃婴？”田物一愣。
“是啊……”老人说，“十六年前我途经兖州在一处酒楼前捡到了芸儿……当时她才几个月大。”
“兖州？”田物一怔，“她是人界带上来的？”
“是的。”老者点头，“所以芸儿在学院里饱受歧视，我只是个看门的，虽然愤慨但也无可奈何帮不上什么忙。”
田物点点头。
“前辈……我有一事相询……”田物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前辈进门时分明已经看见我和绛芸姑娘躺在一张床上……”田物问，“但前辈好像并不生气？”
老人一怔，笑。
“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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