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
果然是狡兔三窟,世家子弟不容小觑啊
李蒙握紧玉珏,看着地上蜿蜒东去的马蹄印。
朝阳刺破云层,将血迹斑斑的荒原染成橙红,宛如一条直通鸭绿江的血色长毯。
旷野上焦黑的草甸随风起伏,尉迟敬德正带兵清点战损。
三列突厥俘虏被草绳串着走过晒蔫的苜蓿丛,伤兵营飘来烙铁灼肉的焦糊味。
五更天的残月还悬在云中城头,李蒙扶着焦黑的城墙砖,胃里翻江倒海。
昨夜鏖战时不觉,此刻晨光里残肢与内脏铺满护城河,腐臭味混着焦油直冲天灵盖。
“呕”
他猛地趴在箭垛上,酸水混着胆汁溅在烧变形的铁蒺藜上。
河面浮起几尾翻肚的鱼,被血腥味熏得连鱼都遭不住。
远处几个民夫正用草叉清理尸体,被战马踏碎的孩童尸体裹着突厥皮袄,半截糖葫芦还攥在青紫的小手里。
“哈哈哈哈”
尉迟敬德拎着血糊糊的头盔路过,蒲扇大的巴掌拍得李蒙后背啪啪响“方才砍人时眼都不眨,这会儿倒像个怀胎的小娘子”
李蒙甩开他的手,指着被乌鸦啄食的尸体“你管这叫腌臜肠子都挂树梢上了这是人间地狱”
话音未落,又瞥见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唐军尸体仍保持着冲锋姿势,胃部再次痉挛。
“郑彦昭能在夏洛手下逃脱“
李蒙抹了把嘴角,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怕是清楚我的本事,并且早与高句丽勾连,这家伙竟然想把水搅浑“
话音未落,冬梅拎着个突厥百夫长摔在垛口。
那汉子右耳缺了半块,血痂混着草屑糊了满脸,嘴里还在叽里咕噜骂着突厥话。
“会说官话吗”尉迟敬德刀鞘戳进俘虏牙缝,“本将数到三”
“说都说”俘虏突然蹦出关中腔,“郑公子带着高句丽人往东跑了,卢氏商队上月运了三十车精铁去辽东,马鞍里夹带的账本埋在”
李蒙突然揪住他发髻“范阳卢氏给高句丽走私”
“何止”俘虏龇着豁牙笑,“卢三爷在幽州开了五间铁匠铺,箭头都刻着渊字”
尉迟敬德一脚把人踹翻“传令把卢氏商队扣在雁门关的货全给老子掀了”
李蒙望着东边起伏的山峦,指尖摩挲夏洛缴获的玉珏。
玉上“渊”字被血浸得发黑高句丽渊盖苏文的族徽,郑彦昭这厮竟能搭上这条线。
“报”斥候举着竹筒冲上城楼,“清点完毕俘突厥妇孺八百,战马三千,牛羊”
尉迟敬德敛了笑,他抖开个褪色布袋,倒出几把发霉的草籽,“颉利连粟米都舍不得给,分明是让这些人当诱饵。“
“战利品您来处理。”李蒙突然打断,“至于妇孺”
他瞥见城角蜷缩的突厥孩童,羊皮袄下露出青紫的鞭痕,忽然想起玉米田里仰着脑袋问“李师早安”的阿草。
“妇孺送去长安,其余的”他顿了顿,“让程处默带人去种土豆。”
尉迟敬德瞪圆了眼“你要教突厥崽子种田”
“不然呢等他们长大了再举着弯刀来抢粮”李蒙踹了脚正在啃草根的战马,“反正都是一些没有威胁的妇孺,正好让长安城的那些腐儒去教化他们吧”
尉迟敬德笑着说道“嗯这个注意不错,那些酸儒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不服王化之类的了。”
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时,李蒙特意在竹筒里塞了把沾血的草籽。
三日后,两仪殿的蟠龙柱被李世民拍得簌簌落尘。
“好个偏房子弟“他抓起卢氏家主的玉笏砸在地上,“三年来四千斤精铁经登州港流出,你当朕的百骑司是摆设“
卢承庆颤巍巍跪着,额头紧贴金砖“陛下明鉴,老臣族中确有不成器的“
“不成器“房玄龄抖开账册冷笑,“去岁腊月二十三,卢氏商船载着三百具明光铠出海,水手供词可要当庭诵读”
“陛下明鉴”卢氏家主伏地叩首,幞头险些蹭掉,“定是那孽障偷了户部批文”
崔敦礼突然出列“卢公上月还同老夫感慨,说幽州铁价暴跌三成,原是为国分忧啊”
朝堂霎时鸦雀无声,这话听着像开脱,实则把走私时间都捅穿了。
五姓七望其余几家纷纷后退半步,仿佛卢氏袍角沾了瘟疫。
“崔公慎言”卢承庆山羊须直颤,“我卢氏诗礼传家”
“传你奶奶个腿”程咬金突然从柱后蹦出,抖开张带血的羊皮,“这是从你家族侄裤裆里搜出来的和高句丽往来的密信写得比左传还详细”
李世民盯着崔敦礼衣摆,突然想起那日玉米田里的暗语“七成海贸利,换三姓平安“。
“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他拂袖转身,冕旒遮住眼底寒光,“退朝“
大军凯旋,行至汾河谷地时。
“看,是郡王是玄铁神犁”
沿途百姓箪食壶浆,几个总角小儿追着拖拉机跑,草鞋都跑掉了。
李蒙随手抛了把饴糖,孩子们哄抢着在田埂上摔作一团。
尉迟敬德忽然捅了捅他“听说崔小娘子在渭桥等了三日,夜里都宿在马车里。”
李蒙差点被葡萄噎住“你个大老粗还懂这个”
“老子当年追婆娘,在她家墙根唱了半个月破阵乐”尉迟敬德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哪像你小子,白捡个九天玄女似的媳妇”
话音未落,冬梅突然急刹。
前方官道被乌泱泱的人群堵住竟是沿途十里八乡百姓箪食壶浆。
有个老丈硬把传家玉佩塞进程咬金箭囊“将军替俺儿多杀几个突厥狗”
最绝的是绛州城外,三个总角小儿骑着竹马拦路。
为首的红袄丫头叉腰大喊“呔此路是我开”
待看清拖拉机后瞬间变脸,“郡王哥哥,能让我摸摸铁牛鼻子吗”
九月初一,朱雀大街的银杏叶刚落满车顶,李蒙就看见崔元绮立在路边的马车旁。
她竟真穿着青罗嫁衣,金线绣的朱雀在秋阳下振翅欲飞,鬓边却簪着朵蔫了的木槿正是他临行前随手别在她发髻上的那朵。
崔元绮的茜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花钗在落日下流转着碎金。她突然推开婢女,拎着裙摆奔上石桥。
“现代姑娘等男朋友三天就分手了,哪像现在的情况啊”
李蒙摸着颈侧早已淡去的胭脂印,突然被程咬金踹下拖拉机。
“启明”
李蒙刚探出车窗,就被扑了个满怀。
少女发间檀香混着风尘气,竟比系统出品的香水还勾人。
他忽然想起前世刷到的“女友接机翻车集锦”,那些精心剪辑的摆拍,倒不如这扑得他肋骨生疼的一撞来得真切。
“你穿嫁衣做甚”他瞥见那身蹙金绣青翟衣。
“阿娘说过”崔元绮耳尖红得滴血,“说见郎君凯旋,当以新妇妆相迎”
李蒙突然嗤笑“要是老子缺胳膊少腿回来,你也套着这身行头哭丧”
“呸”崔元绮一簪子戳在他肩头,“你若战死,我第二日便改嫁嫁个最迂腐的酸儒,天天在你坟头念女诫”
李蒙一愣,想不到这小妮子还有点傲娇,明明都亲自来迎接了还说气话。
“喂”崔元绮戳他腰间软肉,“发什么呆阿娘说过”
“等等”李蒙突然拽住她衣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天你发现我骗了你”
崔元绮反手握住他手腕,指尖按在跳动的血管处“那要看郡王藏的是前朝玉玺,还是”
她突然踮脚咬他耳垂,“通房丫鬟的卖身契。”
“最毒妇人心呐”
李蒙笑着把人按进怀里,鼻尖蹭过她眼尾小痣。
看到远处李世民带着百官站在前面,他忽然抬高嗓门“陛下臣要先送媳妇回府”
“滚吧”李世民笑骂着,“两时辰后滚来领赏”
太极殿。
“郡王年纪尚轻,骤登三公之位恐非福兆”
王珪话未说完,李蒙已掀翻案几“放屁老子改良的曲辕犁能耕十万亩田,你孔圣人能下地拉犁”
“粗鄙”
“粗你大爷”李蒙伸手直接指着他,“卢氏走私的账本还是老子从马桶底下抠出来的你们这些老棺材瓤子除了掉书袋,能看出账本上“铁器作价”和“粮帛折现”的区别吗”
他忽然揪住王珪衣领“知道为何突厥崽子宁啃草根也不降因为你们教化的仁义道德,喂不饱饿疯了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