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必须提前一个小时上班。何灿昨晚临时前才想起,还有两份病历没弄完,明天又要例行病历检查了;上个月没按时完成,结果就被扣了两百元。心里想着这事,一晚上觉都没睡好,一大早就醒了,赶紧往医院赶。
科室里就一个值班护士,值班医生没在值班室可能到病房去了。何灿她匆匆穿上白大褂,路过输液室,突然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穿灰夹克的男人在里面晃来晃去。
“你好,请问你找谁,请到办公室等候,还有半个多小时才正式上班。”何灿站在输液室门口远远的问。
那个男人看见有医生,忙从值班室出来,微微低着头低哑问了句“刘丽丽今天上班吗?”
何灿随口道,“她昨天晚上值班。不在值班室应该在病房吧。”
“哦”男人低下头转身朝病房走去。
何灿站在原地,盯着那个男人消瘦的背影有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不对劲:这个男的来儿科看病为什么没带孩子?这么热的天他怎么还穿夹克?还有这人的面貌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
何灿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定定地站在原地开始努力回想,突然,她注意到那个男人一直放在夹克的手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夹克显然有什么东西让他走路的姿势显得别扭……
男人穿过走廊的应急通道,早晨的阳光正穿过通道的玻璃窗射进来,有一道银白的光从男人夹克下方反射出来,何灿不禁了眯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心开始狂跳:
金属才会有这么强的反光-----刀,是刀,何灿努力睁大了眼,那不经意露在夹克外短短的不正是刀尖吗?
带刀干嘛?!
人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大脑是最活跃的。何灿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刘丽丽上个月抢救的那个重症脑炎的孩子爸爸,当时孩子在家里拖得太久,来医院的时候全身已经出现严重的败血症了,刘丽丽在科室加了一夜的班还是没能把孩子抢救回来。
孩子的妈妈因为孩子爸爸吸毒早和他离了婚,孩子爸爸没有固定的职业,常常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好多天,孩子全是靠街坊四邻接济饱一顿饿一顿地过日子。这次孩子发病也是一个人病得不行求生欲望让他爬出家里,在楼梯口被邻居发现,给送到医院的。孩子爸爸之后才接到消息匆匆赶来。
他也不看孩子,就坐在抢救室外发呆,满脸的胡子应该好久没刮了,白体恤已经灰麻麻的。何灿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注意到密密麻麻布满了针眼的胳膊上纹了一只蜘蛛,可能纹了很久了,已经褪了色,但那蜘蛛上粗大的毛腿让何灿一阵恶心。
孩子走的时候,那个呆坐的爸爸突然跑过去揪着刘丽丽的衣领,眼神绝望地不停叫,“我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就剩这个孩子啦。现在连孩子你也要夺走,你们为什么这么残酷?为什么?你们让我怎么活下去,……”当时大家赶紧把他拉走了,当时大家就觉得这孩子爸爸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何灿一激灵,赶紧掏出给刘丽丽打电话。
“你在哪里,快跑,有医闹!朝你那边来了,从应急通道跑!”那男人已经走到拐角的地方,何灿突然看见刘丽丽正接着电话和那个男人擦身而过。
那男人转过身,一声不吭默默地跟在刘丽丽的后面。
何灿惊得电话差点摔在地上。她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那人就在你身后,他手上有刀,快跑,到值班室!”
手里的电话通着,她远远地看见刘丽丽突然地停下来满脸恐惧地看着她,停了三秒后拔腿就朝何灿跑来,而她身后的男人把藏在夹克里的刀也亮了出来,快走开始追赶刘丽丽……何灿转身也开始跑,那男人瘦削的脸上阴冷的表情一瞬间让何灿呼吸不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值班室,锁上门刘丽丽一下用背紧紧抵住门,因为惊吓,脸色如纸一样白。
追上来的男人开始疯狂的砸门。
“快,把床头柜搬过来,还有椅子!”两人慌乱中两人把可以搬过来的一切的东西死死压着门,接着两人手足无措地对望。
何灿清醒过来,马上给110打了电话,一个打不通,再打一个还是打不通,为什么总是有人占线,这边等着救命呀……何灿急得差点把电话摔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
“喂,保卫室吗,有人要杀我们,快来,他有刀!!!对儿科,儿科!儿科!”刘丽丽在一旁总算给医院保卫科打通了电话,她的声音抖得都不像她自己的了,何灿这时才发现自己也是上下牙齿打着冷战,全身因为害怕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抖着。
这不是3D影院的大厅吧。何灿有一刻几乎开始怀疑整个事件的真实性。
外面剧烈的砸门声很快让她清醒过来。
不能坐以待毙。她开始在房间里里寻找可以自救的东西。最后就只找到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还是王晓雪放在这里,平时值夜班用它来切西瓜的。
卡通外形的的水果刀跟外面那个男人手里长长的家伙比起来简直可笑。
门已经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眼看就要垮掉。刘丽丽抵着门开始哭起来,绝望给家里打电话。
何灿不甘心地在狭小的房间里困兽一般乱转,除了那把削水果的小刀,就只有一瓶防蚊液和刘丽丽的兰蔻爽肤水。
何灿飞快拿起爽肤水的瓶子倒掉里面的液体,把防蚊液倒进去。接着把床单扯下来,扭成条,递给刘丽丽。
只有照着电影里的情节赌一把了。
她举起爽肤水的瓶子,刘丽丽拿着卡通小刀,两人屏住呼吸,一人拉住床单的一角战战兢兢地等着身后那扇门被撞开……ICU被放弃治疗的脑死亡的孩子即将被拔去氧气管,何灿常常在想这些孩子是不是仍然很想活下去,她有一次不经意地发现一个孩子在管子被取下后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一条命有时仅仅一个动作就能把它结束。
单薄的门在暴力的打击下痛苦的响着,何灿很快打断自己胡思乱想,判断男人破门的时间。
对面的刘丽丽美丽的卷发早已凌乱不堪,她纵于止住哭了,满脸泪痕地望着何灿突然苦笑了一下,“谢谢,不是你,我早躺在外面了。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泪,又再一次控制不住从那张美丽的脸上流下来。
“我们不会死,我们天天在积德,救了那么多孩子……”话音还没落,门就“啪”地一声被撞开了。
那个灰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何灿和刘丽丽弓着身屏住呼吸,用力把床单往男人的双腿一拉,他没有防备一下向地面摔去,何灿拿着瓶子对着男人眼睛一阵乱喷喷去,在刺激的水雾里何灿只听见一声惨叫,男人手捂住双眼痛苦地倒了下去。
何灿和刘丽丽赶紧从门口跳出来,向着护士站的方向跑去。刚跑到电梯口过去,正碰到医院的保卫从电梯上下来,何灿已经说不出话来,指了指值班室,脚软的再也动不了了,满头乱发的刘丽丽抱着她开始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