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急了,吃完海白,他流了一身的汗,于是决定去洗个澡。
天高气爽,碧海无垠,这时要是在海里游上一游,简直不要太爽!但海水浓度比较高,泡过海水之后,身体粘粘腻腻的,如果不冲淡水,会非常难受。
所以他的目标是木棉树下的那口清潭,顺便接一瓶水下来。
反正现在被困在小岛上,时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至于精力,他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头熊,当然,打得过打不过那是另外一说。
他把勾刀插在皮带上,手里拿着从树上砍下的酸豆枝,时不时捋一把鲜嫩的树叶放在嘴里,酸酸涩涩又有些清甜,不比口香糖差,可惜没有锅,要不拿来烧一锅鱼汤或者螺汤,那真是……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一个人走着有些无聊,他慢慢辨认着身边的树,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是番石榴,这个是波萝蜜,连杨桃都有,还有番荔枝,哗!莲雾……果园吧这是,可惜白长这么高了,一个果子都不结……这棵树真大,不像是果树……咦,那有棵芒果树!”
突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跑到一棵大树前,脸上又惊又喜:“这个难道是……花梨?”
海宁人说的花梨,特指本地的黄花梨,从越南、缅甸、非洲进口的所谓花梨,海宁人是不认的。对于花梨,他并不陌生,因为老房子里,父亲曾亲手种下三株花梨,就在每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年,可惜房子卖得急,满院子的花梨、莲雾、番石榴都算添头,也没卖上什么价。现在李书海院子里也种着花梨,十株里只活下来四株,15年的功夫也只长到碗口粗,里面应该已经形成芯格,就是不知道大小像牙签呢,还是像筷子。曾经有人花两万块要买这四株花梨,李书海的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棵大树,李铭山伸手都抱不过来,里面的芯格有多大?哪怕直径只有20公分,每市斤的价格就超过1万元,这一整棵大树高度不低于30米,能破开多少斤芯格?500,还是1000?
李铭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找到一处较高的地势,纵身一跳,把一丛树枝拉弯,抽出勾刀一把削断。他仔细地辨认着树皮的纹理,树叶的形状,还把梢头夹在双手间揉碎,再把手送到鼻间,深吸一口气,果然是黄花梨。
但他突然间沮丧起来,捡起勾刀插好,想了想还是拿着那丛树枝,继续朝着那棵巨大的木棉树走去。困在这个小岛上,就算摆满了金山银山在面前,又有什么用?
走得越近,越觉得木棉树的巨大,到了水潭边上,李铭山觉得就算把脖子仰到最大角度,也看不到树顶了。
水潭不大,最宽的地方也就三十米左右,形状像一个猪腰子,木棉树的一段老根深深地挤进腰子凹陷的地方。水色碧绿,微微地泛着绿光,但是清可见底。水里一只鱼也没有,水面平静,如果不是左边缺口传来的流水声,几乎让人觉得这是一潭死水。
李铭山走到缺口边,顺手把花梨枝插在地上,从后面的裤兜掏出压扁的矿泉水瓶,就着流水接了半瓶,水质清澈,没有杂质,他想了想,噙了一口水慢慢咽下,口感清冽,似有回甘,更重要的是,有一霎间,他觉得整个身体都活了起来,似乎每一个器官和组织都发出愉快的/呻/吟/,催促他多喝一点,再喝一点。
真是莫名奇妙,一个人呆久了,果然会有奇怪的念头产生。他甩甩头,把瓶子放下。下一刻,他已经脱得赤条条的,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扑进了水潭里。
一开始水很凉,让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种酥麻的感觉流遍全身,很快他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种酒到七分的感觉。他索性低下头,用手在水底走路,时不时拿起水底的小石子互相敲击,海边的孩子,水下视物是等闲的事情,直到快憋不住了才猛地跳起来。
突然,水底有什么东西晃了晃他的眼睛,他一时兴起,朝着晃眼的方向潜了过去,只见一只玉镯孤零零地躺在水底。
李铭山衣衫整齐地坐在水潭边,手里拿着玉镯,心里有点想笑,更多的是想哭。
这只玉镯,和阿姆给的样式、大小都差不多,但价值不可同日而语,都不需要看玉色、玉质,也不必费心鉴定。玉镯一离开水面,水潭的颜色就变成淡青色,他捏着玉镯探手入潭,潭水顷刻之间碧绿一片。驰名天下的“绮罗玉”,能将耳根映绿,就已身价不凡,千金难求,那这一只玉镯,又将价值几何?
然而他唯有叹息,价值连城又如何呢,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只玉镯的价值甚至还比不上一只烤好的生蚝。
玉镯太小,他带不上,但也不会弃如敝履,好歹是个物件,留在身边,也算是一个念想吧。他打量一下,朝插在地上的花梨枝走去,打算把树皮剥下,拧成绳子将玉镯拴起来。
顺手提了一下,居然没能带动树枝,他觉得有点奇怪,很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把花梨枝整个拨了出来。
即使一连串的事件已经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提升到一个很高的阈值,这一刻他仍然呆若木鸡,花梨枝带出了一大蓬土,它居然已经生根了!天可怜见,他只是随手一插,满打满算不超过1个小时,它竟然生根了,而且从带出的土来判断,根系还很发达。
要不要这么刺激啊,老天爷,给点正常的反应会死吗?敢不敢来一点符合逻辑,让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事物?
李铭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此处参考咆哮教主同名图片)!
他单手握着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垂头丧气地往沙滩走去,那根花梨枝,确切地说,是花梨树苗,还是被残忍地剥光了皮,并弃尸野外。玉镯被树皮拧成的绳子一圈又一圈,牢牢地缠在皮带上,轻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其实也可能是嘲笑,多半是。
肚子饿了,为了安抚低落的情绪,他决定这一顿吃烤生蚝。
将将走到食品储藏室边上,一股怪味就传了过来,定睛一看,罪魁祸首,那团像石头更像鸟粪堆,灰里带白,白里发黄的东西,又躺在滩涂上,随着潮水冲上来又滑下去。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感觉最近叹过的气好像比过去27年加起来还要多,又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挖了一个坑,用脚把那块东西踢坑里埋了。
解决掉这个能够自动回归的生化武器,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他找了一个最近的岩礁跳了上去。水线以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牡蛎,他用勾刀挖下一个大的,把壳撬开,看着淡绿色的蚝肉,一边想着这里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没有什么污染吧,一边犹豫着把生蚝送进嘴里。鲜甜弹滑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除了淡淡的腥味之外没有任何缺陷,于是他一连吃了五六个才停下,竟然还吃出了一粒珍珠。
这可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值得为此开心两秒钟,可是一想到连穿越孤岛这种亿分之一都未必有的极小概率事件他都能遇上,瞬间觉得吃牡蛎吃出珍珠什么的真是弱爆了,这样的运气,就好比一个楞头青去买彩票,每个彩种都是机选,都是按照理论上能开出的最高头奖注数购买,偏偏就能一次过掏空了所有彩票的奖池一样。
一个人,一座孤岛,运气再好、景色再美、东西再多,有什么用呢?
站在岩礁上,透过清澈的海水可以看到极为罕见的红珊瑚组成一座水下森林,又如何?
七彩斑斓一团又一团热带鱼在珊瑚丛林中穿梭、游荡,又如何?
巨大的砗磲半张着,任凭海星爬过自己的外壳,又如何?
一只章鱼正鬼鬼祟祟地接近着猎物,忽然有玳瑁游过,吓得它错失了时机,又如何?
神马都是浮云,不如化悲愤为食欲,子曰:多乎哉?不多也。李铭山自怨自艾地感伤着,手下可没闲着,挖一个往岸上扔一个,不多时岸上就堆了二三十个生蚝。
有了刚才的五六个生蚝垫底,他暂时不急着吃东西,当前还有一件比较紧迫的事情要解决,他不能一直在沙地睡觉。按海宁的说法,直接睡地上会受地气,容易得风湿,更何况细沙很容易钻进衣服里,粘在身上,很难清理,所以他需要一张床。目前暂时没有迹象表明这里会下雨,但是也没有迹象表明这里不会下雨,所以他还需要一间房。
不过这个难不倒他,完美的解决方案即刻送上。
他提着刀在岛上晃悠,不一会就从番石榴树上砍下两根直径约十公分的Y字形树枝,砍砍削削后,修成各一米长,根部削尖,房柱get√;
但接下来他就遇上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由于贪图笔直与坚韧,他挑中了一根差不多的花梨枝,砍起来却没有番石榴那么得心应手,特别在砍中芯格时居然有火花迸出来,好在最终也搞定了,修成两米长左右,房梁get√;
海边的椰子树通常因为受风,会长成一个弧度,树龄越高越明显,有经验的人爬树时会根据弧度走上去一段距离,节省不少体力。这里的椰子树都是笔直地往上长,虽然有点难度,却也不在从小偷惯椰子、芒果、荔枝、龙眼的李某人话下,唰唰唰五六张带杆的椰叶飘下,房顶和床√。
房子的建设很简单,选择离开沙滩的第一个平台,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把房柱往地上一戳,距离一米七八左右再戳下第二根,神奇的小岛会帮忙把柱子固定好,应该叫柱子好呢还是树好呢?李某人觉得此时可以做沉思状。
这个时候再把房梁往两根柱子中间一架,在面对大海的一侧将修剪好的椰叶一头架在房梁上,一头扔地上,一个简易的房子就完成了。
床更简单,将剩下的椰叶砍去叶柄的大头部分,从中间将其均匀破开,叶柄在外、叶片向内,叠个三四层就OK,砍下的叶柄大头有弧度,正好充当枕头。
其实利用椰叶可以编成精细一点的席子,而且方法也不复杂,只是李某人有些不屑:“椰子树长这么直,一定没什么大风,花这功夫干嘛,浪费时间精力。”
忙忙碌碌一阵子,又是开饭的时间了,李某人叼着根烟,得意洋洋从他的全海景小产权别墅里钻出来,准备去捡生蚝。
眼前的情景惊瞎了他的氪金狗眼,香烟顺着嘴角滑落,弹在皮带头上跳开,而他却浑然不知,因为,那团该死的绿光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