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白蔹是黑河人。后来她到过一次内地,别人问她是哪里人,她说她是哈尔滨人,在哈尔滨,她说她是黑河人。其实,从黑河到她家,路还远着呢。她住的那个地方是个林场,林场的人大都是从外地迁来的,她到底是哪里人,没有说得太清楚的必要。前些年,林场的人大都是伐木工,后来,原始森林被伐光了,小树又长不起来,伐木工变成了看林子的,白蔹的丈夫就是一个护林工人。黑河那地方天气冷,动物身上的毛长得浓、长得绒、长得厚、长得长,到了冬天,人们扛着枪到林子里去打猎,能打的什么都打,不让打的也偷着打,后来,什么都不让打了,依然有人偷着打。护林人的职责不仅仅是看林子,林子没什么好看的,林子里的树你看它也长,不看它也长,你看也看不出它在长,不看它也照样长。如果着了火,再多几个人看着也没用。护林人主要是看人的,怕人进山带来火种、也怕人进山带枪打猎。但护林人也带枪,那是对付猛兽的,也对付偷猎的不法分子。护林人带枪管别人,却不能保证自己不打动物。老虎在林子里已经多年不见了,多年前白蔹的丈夫曾打死过一只东北虎,从那以后林子里就没见过老虎,有人说野生的东北虎在东北已经绝迹了,最后的那一只就死在了白蔹的丈夫的枪下。白蔹的丈夫说,他打死的不一定是中国境内最后的那一只,那一只说不定是从老毛子那边走迷了路误入中国境内的老毛子虎。若果如此,那就是一只偷渡者,偷渡是否也在保护之列不说,起码,它就不是中国最后的一只东北虎了。
白蔹的丈夫原本是想打一只狐狸的,打了一冬天都没发现一只。那地方的春天来得比别处晚,进了5月份树还不长芽。那天,白蔹的丈夫到林子里去,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狐狸洞,他朝洞里看看,断定老狐狸不在洞里,而洞里却有狐狸的声音。他爬在洞口,把胳膊探进洞里,洞里有两只刚出生的小狐狸,吓得吱吱叫着向后倒退着往里躲,但躲也没躲过白蔹丈夫的那只手,他终于抓住一条小腿用力把它拽出洞口。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他抓的是小狐狸的一条前腿,后面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狐狸,嘴叼着前面那只小狐狸的尾巴被一块儿拽了出来。让白蔹的丈夫感到惊奇的是,他拽出的是两只红狐狸。尽管红狐狸在当地多年前就绝迹了、两只狐狸的毛还不是红的,凭感觉他就断定那就是两只红狐狸。
有小狐狸,必定就有老狐狸,他把小狐狸用绳子拴在洞口等老狐狸,等到很晚也没有等来。反等不来老狐狸,他就抱着小狐狸回家了。
白蔹见两只小狐狸可怜兮兮的,就用奶粉一天天喂着它们。当它们脱掉胎毛的时候,才露出了红狐狸的本色,皮毛黑红黑红的,红得发亮。冬天,从贴着肉皮的地方长出一层绒毛来,白蔹的丈夫要杀了剥皮,白蔹却舍不得,说:“这么好的两只狐狸,干嘛要杀了呢?不如就这样养着吧,养着生小的,等生多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发了财呢。”
两只红狐狸正好是一公一母,白蔹把两只狐狸喂得胖胖的,光光的,就是生不出小狐狸来。不生就养着,养得时间长了,两只狐狸成了他们家庭的一部分,该喂的时候喂一下,到喂的时候不去喂了,还感到少了点儿什么。
白蔹身上有一种病:全身骨节疼痛,已经有些年了,病情时轻时重的,近几年却越来越重。为治白蔹的病,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但什么法子都不好使。都知道虎骨能治风湿病,他把家里珍藏的虎骨拿出来,别人用虎骨泡酒喝,丈夫却让白蔹嚼虎骨吃,连渣滓都吃了,依然一点儿起色都没有。
白蔹平时不怎么出门,消息比较闭塞,外边有什么消息,都是丈夫带回来的。听说气功能治病,他就支持她练气功,鼓励她出去寻找气功大师。要是气功大师用手指头一指,把白蔹全身的病治好了,他花多少钱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