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8章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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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韩淑琪那次睡过头了,她醒来后庆非空已经走了。她依稀记得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时空里,她见到了一个“天人”为她治过病,那个“天人”的形象就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宇宙人。她的记忆是模糊的,印象也是模糊的,不去想的时候似乎还有,认真一想,就像抹去了对前世的记忆一样,把残留的记忆都抹去了。

    她没见过“忠功”的“老师”,也没见过“天密功”的“老师”,两个人站在一起,它可能分不清谁是谁,但在她的意识里把这两个“功”分得很清。他们那个地方的佛教是“密宗”,她们现在的这个“老师”的功叫“天密功”,听起来发音差不多,又有一个相同的字,好记。对“密”,她是独有情钟的,“修炼”应该有“密”,就像“密宗”有密一样,没有“密”还“修炼”什么?

    她过去想见的是老师,现在想见的还是“老师”,那种心情比当年第一次见活佛还急切。不论是青海的活佛还是西藏的活佛她都见过,跟人没什么两样儿,至大是寺里的住持。“住持”是汉地寺院对方丈的称呼,“活佛”是密宗寺院对“住持”的称呼,但怎么看都看不出活佛有什么“神通”。而她心中“天密功”的“老师”,怎么想怎么不是凡人。她在电影中见过宇宙人是什么样子的,穿越时空就像走过无形的墙,一步迈到人住的这个世界中来、一步再迈到另一个世界中去。她心中的“老师”就是在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随意行走的人。把老师当“天人”了还不满意,因为她在心中把过去的那个“老师”也当过“天人”,两个人一样了,她觉得亏了现在的这个“老师”。她总想在现在的“老师”身上添加点儿什么以示区别,在心里添来添去,越添越模糊,“老师”的形象没形成,添加前的形象也没有了。但她心中的神还在,这个神就是“老师”的名字。想起“老师”的名字,她的身上就来“气”,这个“气”不是“生气”的“气”,而是“气感”的“气”。

    她多少次给总部打电话,想跟“老师”直接取得联系,每次电话里都拉着长长的芒音,就是没人接听。她怀疑“老师”是不是把修炼的密法公布给人类之后,真的又回到宇宙里去了。但她不死心,“老师”既然公布了电话号码,这个号码也就是和老师沟通的密码、不论“老师”在宇宙的哪个地方,总会打通的。

    终于有一天有人接电话了,她特别激动,激动得心要跳出来了,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而气也像堵在嗓子里出不来,而接电话的人却表现的不冷不热,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韩淑琪对这样的声音感到很别扭、又感到很亲切,她说,她要找老师,对方“呜呜”地说:“老师正忙着到淄博去,想见老师到淄博就能见到。”她问:“你是谁?”对方干涩地笑着,说:“我是谁都不要紧,你见到老师就知道我是谁了。”韩淑琪问:“你到底是谁呢?”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干涩的摩擦声,震得耳膜直痒,还有一种钻心的感觉。她忍不住把话柄从耳边拿开,皱着眉瞅了一会儿,再想接听时,那边挂机了。

    韩淑琪知道了庆非空到淄博“授功”的消息时,顿时进入一种亢奋的状态,那种亢奋比当初到平井时还要亢奋。到平井时的感觉这时候已经淡漠了,所有的感觉也就是现在的感觉。离办班的时间还有好多天,她就把家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遍,琢磨送给“老师”点儿什么东西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不把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了“老师”,就像欠了老师点儿什么似的,在家里的时候翻衣橱,到了办公室里翻抽屉,但看什么都不是老师所需要的。

    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想起她在翻找自己的“心意”。女人的东西老师不需要,把丈夫的东西给了老师,似乎是亵渎了老师。

    丈夫下班回来了,把手提包递给韩淑琪。韩淑琪有翻包的习惯,每次丈夫从外面回来,她总要打开看看。丈夫在省直机关是个正职,过去,包里时常有点儿土特产什么的,这几年带回钱来的时候多了,有什么她就收起什么来。她收了,丈夫也从不过问,似乎放在包里的东西就是给她的,不是给她的就就不往家里带了。但带回家的不一定都是给韩淑琪的,也有的是丈夫自己用的。

    提包里有个纸卷,用报纸卷着,拿起来有些分量,捏一下,似乎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她原以为那是几根藏羚羊的鞭,过去,他时常往家里带几根藏羚羊鞭,都是偷猎的人猎杀了藏羚羊,剥了皮、割了鞭卖的。她也吃过那种东西,吃起来筋筋渣渣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用起来就不一样了,丈夫吃了那东西之后,带着一种狠劲儿,似乎是藏羚羊被追赶时的爆发力都跑到他的身上去了。见到那东西,他才想起丈夫有些日子没往家里带了,却又忘了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带的,也忘了最后一次做那东西事是什么时候了。

    见了鞭,她高兴了,打开纸包,咧着嘴半天没有合上:好长时间不往家里带了,带回来来的鞭却升了格,纸包里包着的竟是野牦牛鞭。野牦牛鞭跟家养的牦牛鞭是有区别的,家养的牦牛鞭是加工过的,切得像粉条,一段一段的。野牦牛鞭都是偷猎的,不敢拿出去加工,很脏、也很味儿。野牦牛是被禁止偷猎的,到了手里才具有了它的珍贵性。韩淑琪也品尝过野牦牛鞭,跟藏羚羊鞭吃起来在口感上没什么区别,但韩淑琪也知道它的价值,不仅在青海,就是往上走,野牦牛鞭也是很贵重的礼品。在当地,野牦牛鞭都是拿来送礼用的,你送给我、我送给你,转了好长时间,又回到持有人手里的事也是常有的。野牦牛鞭只当作一份厚礼在上层之间流通,显示礼品的份量,多数人并不吃,起码不常吃。

    韩淑琪把野牦牛鞭放在冰箱里之后突发奇想,把野牦牛鞭和“老师”扯在了一起,但那种想法是朦胧的、莫名其妙的。所有的练功人,都自称跟佛有缘,有些练功的人是不吃肉的,“老师”是不是吃肉她不清楚。她不知道“天密功”和“密宗”是不是有关系,但她知道修“密”的人是吃肉的,起码吃牛肉。两者都有一个“密”,自然就有共同之处,既然吃肉,也就应该吃鞭,“鞭”也是肉,那是肉中之肉。野牦牛是他们青藏高原所特有的,拿出来送人应该比送任何东西都能表达心意了。前些日子,她听说西宁某种功法组织的某个学员送给他们“老师”一根野牦牛鞭,那个人竟让当上了西宁辅导总站的站长。有了野牦牛鞭,他找到了自己心里丢失的东西。拿野牦牛鞭向“老师”表达心意,“老师”或许不需要,但他绝对不会有。不用说对“老师”,对任何人来说,这样的礼品也是够档次的。

    她的精神始终处在亢奋的状态里,想冷却都冷却不下来、想清静也清静不下来。丈夫不在家时,他拿出那几根野牦牛鞭翻来复去地看,看完了就再藏起来。丈夫拿到家里的东西从来是拿来也就忘了,他忘了就忘了,但看见了从来是放不住的。那东西散味儿,放到哪儿都不保险,换一个地方伪装好多天。伪装过了,怎么看都能一眼看出里面的秘密。他怕那东西散出味儿来,就满屋喷香水儿,但怎么喷、喷什么样儿的香水儿,都能闻到野牦牛鞭散发出来的气味儿。

    家里有了让人牵肠挂肚的东西,出门也不安心。上班等丈夫走了再出门,没事就匆匆回家,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里面的东西还有没有。

    丈夫似乎在外面香水味儿闻多了,回家没闻出怪味儿来。丈夫有忘事的毛病,他忘事是因为别人给他的东西他从不打开看,稀里糊涂地塞进包里,稀里糊涂地带回家,根本就不知道带回家里的是什么。她怀疑丈夫知道了她的心思,故意不动声色、不说破,但更希望丈夫根本就不知道带回家里的是什么。不知道带回家里什么,就永远不会想起,也就永远不知道那回事。

    韩淑琪扳着指头数日子,几次想提前去,但去了见不到老师也是白去。她打电话给鲁戈,想先到总部去单独见“老师”一面,再去参加“受功”。“授功”和“受功”是有本质区别的。“老师”给你“能量”叫“授功”,你要的“能量”叫“受功”,她是跟鲁戈通过几次电话之后懂得这两个术语的。鲁戈呵呵地笑着,音色依然很干涩,说话比过去更含糊:“老师现在不在总部,在山里‘闭关’修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功’,不好联系。你再等几天,到时候直接去淄博就行了,不要到总部来了。”

    这一次通话,韩淑琪没怎么听懂,但有一点儿她听明白了,她的这位“老师”跟他过去的那位“老师”一样,在不作报告的日子里,就会到山洞里去“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