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庆非空住的地方就在礼堂附近的一个旅社里,那地方离礼堂有半里地。上午的那场法会结束之后,在舞台上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把她领到庆非空住的地方。小姑娘叫莫蕙菁,是从青岛来的,韩淑琪说:“你这个名有意思,三个字都带草字头,谁给你起的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莫蕙菁说:“这是庆老师给我改的。”韩淑琪说:“你早就认识老师?”莫蕙菁说:“我是在武汉认识老师的。我在武汉上学,老师到武汉授功,我不知怎么就买了张票走进会场。暑假回家,听说老师到淄博授功,我就买了张票到淄博来了。”韩淑琪说:“你这么大点儿年纪就在武汉上大学了?”莫蕙菁说:“我都二十四了。”韩淑琪惊叫一声,说:“你有二十四?我还把你当十四的呢。”莫蕙菁的脸红红的,绷着嘴笑着,说:“我有那么小吗?”韩淑琪说:“反正看着是不大。你年岁小,但比我资格老,你还是我的师姐呢。”莫蕙菁忍不住“呱呱”地笑着,说:“说不定你比我妈的年岁都差不多呢。”韩淑琪说:“师姐师妹是不分年岁大小的,谁拜师早谁就是师姐。”莫蕙菁说:“我妈也说要学老师的功呢,我不就成了我妈的师姐了?”韩淑琪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她被莫蕙菁问住了,说:“你说的还真是个问题,我教了多少年书也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正在这时,朱九成进来了,韩淑琪把刚遇到的问题请教朱九成,朱九成说:“在青岛的时候还确实遇到过婆媳同学天密功的事,不过,当时也没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来,见了老师都叫老师,他们之间还是叫妈的。这确实是个问题,我问问老师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朱九成果真带着问题请教庆非空去了。时间不长,他从庆非空那里回来了,说:“老师说,只要学他的功,在功法组织里不分辈份儿大小,也不分年岁大小,一律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韩淑琪说:“看来我说对了。”莫蕙菁绷着嘴笑着,笑得很得意,说:“这次我的辈儿就大了,我还动员我姥姥也修炼天密功呢,我姥姥也得叫我师姐了。”朱九成依然嘿嘿地笑着,笑得很不自然,似乎这样的混乱是他给造成的,他说:“我刚才忘了干什么来了。老师让小师妹领这位西宁来的师妹到老师的房间里去呢。”
韩淑琪听说“老师”要见她的时候,赶忙打开提包拿出那包野牦牛鞭来。野牦牛鞭在提包里闷了两天,拿出来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怪味儿。莫蕙菁的两条腿直直的,两只脚向外侧着,一走咯噔咯噔的在前面领着她。韩淑琪以为莫蕙菁天生就是那种走路的姿势,走了一段路她才发现她的腿是会打弯儿的,也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说:“你的腿没毛病吧?”莫蕙菁回头向她笑笑,两条腿又伸得直直的,走路依然咯噔咯噔的。
庆非空在他的房间等她,那是一个单人间,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对说沙发不是沙发、说圈椅不像圈椅的沙发椅。庆非空坐在沙发椅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韩淑琪走进来,把那股味儿也带进来。庆非空没在意有什么味儿,他的两眼发出异彩,忽闪忽闪地直瞟韩淑琪,指指另一个沙发椅让她坐下。韩淑琪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的边沿儿,身子侧向庆非空,那半个屁股也仅坐着小半个,说:“这是我们青海的一点儿土特产,代表我们青海人的一点儿心意。”庆非空一只手接过来,反过手把纸包放在茶几上,算是接受了。莫蕙菁闻不惯那种味儿,她远远地躲在床的另一边儿,往床的靠背上一靠,一套腿耷拉在床下、另一条腿盘在床沿上,向里侧拧着身子面向着庆非空。韩淑琪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面。我今天一看到您就有这种感觉。”庆非空呵呵地笑着,说:“前世吧。见到我的人都说见过我。”韩淑琪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她感到她和他确实见过面,那是一个很遥远的过去,遥远到天地洪荒的年代、遥远到天地鸿蒙之初的岁月。庆非空不时地看韩淑琪一眼,又不时也看莫蕙菁一眼,嘴上还带着咪咪的笑。莫蕙菁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她的脸本来就红,这时候更红了,红得发紫,说:“老师要练功了,怕咱们影响他练功,赶咱们走呢。”韩淑琪站起来,说:“我们就不影响老师练功了,我们就回去了。”庆非空两眼直翻莫蕙菁,莫蕙菁装作不知道什么意思,等韩淑琪走出庆非空的房间时,她两腿依然直直的,两脚的外侧着地,一走咯噔咯噔的,只是步子比原来更碎了,走得也更快了。
尽管见面后没说几句话,韩淑琪见到了庆非空,把野牦牛鞭亲手送给庆非空之后,悬在心里多少日子的那点儿心事终于有了着落,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回来后,她躺在床上睡着了,那一觉睡得很安稳、很踏实,醒来后全身轻松,没有半点儿不适的感觉。
韩淑琪离开庆非空的房间之后,朱九成和吕敬国到庆非空的房家里来,吕敬国说:“什么味儿呢?”朱九成也闻到了一股怪味儿,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味儿,他说:“可能是老师身上发出来的香味儿。”
第二天的授功班上,放录音带前,他照例先做一下“开示”。他说:“我住的房间是保密的,一般是不让人随便进去的。昨天有人到我的房间去,他说他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的香味儿。这股香味儿确实有,凡是我住过的房间、凡是我练过功的地方,都会留下这股香味儿。不过,你们认识我的缘分不同,这股香味儿会有不同的变化。有一次我到北京大学去授功,授完功走了之后,整座北京大学一股米兰的香味儿整整飘溢了两个月。北京大学的师生们后来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是我在北京大学授功才留下了那股味儿,很多人都非常后愧没有参加那次授功,至今已经多次邀请我到北京大学再次授功。全国的弟子太需要我啦,全国的邀请函还有厚厚的一摞,我都没能满足各地弟子们心愿。我太忙啦、也太累啦,我不会因为北京大学是最高学府,就只照顾北京大学而丢下全国其他的弟子。这样做是功德不允许的……”
在北京大学授功是什么时候,至今没人考证过,但从来也没人怀疑过,不过,北京大学的门朝哪儿,他绝对不知道。淄博的那个班儿一结束,有人捷足先登,抢先一步租下庆非空住过的那个房间享受庆非空留下的那股香味儿的熏陶去了。随后也有人反应过来,也想在庆非空住过的房间里住几天的时候,先住进去的那一位就是不出来。有人提出异议,“老师”是大家的“老师”,不是一个人的“老师”,把“老师”视为己有、把“老师”用过的东西占为己有是“功德”不允许的。于是,有人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这个房间为淄博“天密功”组织所共租,弟子们可以分批分组到那个房间里去“练功”。这个方案得到全体弟子的响应,每一批去的人,怕香味儿跑了,进屋后就把窗户关得严严的,还拉上窗帘。所有的人在那个房间里都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有人闻到的是香水儿的味道、有人闻到的是檀香的味道、有人闻到的是腊梅的味道,也有人闻到的是天上飘来的香味儿。天上飘来的香味儿是什么味儿不太好形容、也不太好表述,但闻到的人信誓旦旦,确信那就是天香的香味儿。香味儿的不同,是由人的“悟性”和“慧根”决定的。“悟性”高的人,闻到的香味儿的规格就高,“悟性”低的人,闻到香味儿的层次就低。自然,先张扬的人大都是闻到的香味儿的层次最低的人。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满屋子的人在练功,“功”把人的身体打通了,肠子像不打弯儿似的,一会儿这个“嘟”一声、一会儿那个又“噗”一声,肚里的那点儿气都放到屋里去了,而房间里又密不透风,不同的味儿搅合在一起也是有的,至于闻到了什么味儿,那就看你的“悟性”了。
二十几天后,淄博市的“天密功”弟子在那个房间轮了个遍,那个房间的特殊香味儿不仅没有散去,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多样化。那种香味儿似乎永远挥之不去似的,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有,半年后有人走进那座楼里,整座楼里都弥漫的“天香”的味道儿。
不过,有人发现了一个问题,大家练功的那个房间,不是庆非空住过的那一间,而是朱九成和吕敬国住过的那一间。当时庆非空住过的房间是一张双人床,而大家练功的房间是两张单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