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谷豫鸿跟着康纪峰从楼里出来上了车以后,问他:“那女的是个什么人呢?”康纪峰说:“上海的一个功友。”谷豫鸿说:“她家是干什么的,那么有钱,油条都从上海坐飞机送过来。”康纪峰说:“她们家在中国是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她家里曾经出过一个跺一下脚整个中国都动的大人物。”
谷豫鸿没上过几年学,不知道中国有哪些人跟那个从上海坐飞机送早点的女人有关系。
离卓达花园最近的商场是华建百货商场,服装在二楼,康纪峰对这里的布局是熟悉的,上楼后领着谷豫鸿直奔女式服装区。谷豫鸿对康纪峰始终存着戒心,跟他在一起感到浑身不自在,大白天也不敢跟他走得太近了,但康纪峰走快了,她赶紧跟过去,生怕把自己走丢了,更怕康纪峰故意在衣林中跟自己转了影壁,把自己丢在这里。
转了几个摊位,康纪峰看上了一件,他拿起来往谷豫鸿身上一搭,说:“这一件怎么样呢?我看穿在章蓁身上挺好的。”谷豫鸿想躲却不及了,她接过来看了看,一件20元,说:“是不是便宜了一点儿?”康纪峰说:“她是临时穿一下,穿过就扔了,不用太贵了。”谷豫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在她的心里,章蓁有钱坐飞机来给庆非空送早点,穿20块一件的衣裳太寒酸了,说:“是不是到别的商店看看有没有比这件好一点儿的。”康纪峰说:“好一点儿的这里就有,还用到别处去?”说着,又拿起一件,一看价钱,二百多块,两件比一下,贵的看起来到底好些,她说:“这件衣裳的颜色是不是鲜艳了一些?”康纪峰说:“鲜艳的那件是你的,20块的那件给章蓁。”谷豫鸿说:“这好吗?”康纪峰说:“回去别说那件20块啊,你就说那件300块、你的那件20块不就行了,干嘛非说实话呢?看上没有,看上了我就交钱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谷豫鸿说:“还到哪个商场去看看?”康纪峰说:“已经买过了还买,买多少呢?哪儿都不去了。”谷豫鸿说:“这不亏了人家吗?”康纪峰说:“亏不亏在老师,咱们操那份儿心干嘛?老师要是感到亏了她,让她在天庄住几天,自己带她挑去。咱们替她买,花多少钱她都不一定满意。老师给她件纸糊的,她说不定当宝贝收藏着。”
谷豫鸿笑了,但只是嘴上笑,心里特别不踏实,总感到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感到自己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离家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
回到家里后,庆非空对谷豫鸿说:“你给她送上去吧。”谷豫鸿上了二楼,听见二楼的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响,她知道章蓁在洗澡,上楼后先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了。进屋后见章蓁的衣裳在床上扔着,床沿被压得皱巴巴的,心里顿时有一种自己的床被人用过的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正在这时,章蓁光着身子走进卧室里来,进门惊叫一声:“你怎么回事呢?你怎么不说话就进来了?”谷豫鸿说:“我这不是给你送衣裳来了吗?”章蓁说:“衣裳买来了,让老师拿上来不就行了吗?你怎么给上来了?”直把谷豫鸿说得心里直憋着气。正在这时,庆非空推门进来了,章蓁却不躲避他,不慌不忙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呢?怎么你也进来了?你们都快出去。”一边说着,往外推着庆非空。庆非空说:“人家豫鸿忙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呢,我上来叫她吃早饭去。”谷豫鸿说:“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早饭?吃中午饭吧。”章蓁说:“都几点了?”庆非空看了一下表,说:“我操,都12点多了。”他的这句话谁都没有被说笑,章蓁却惊叫一声,说:“呀,我得给老公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了,单位有饭局。”庆非空说:“电话在床头柜上。”章蓁说:“你呆子啊?用我的手机打。”
手机在楼下的那个挎包里,章蓁对谷豫鸿说:“你到楼下把我的挎包拿上来。”谷豫鸿扭头走了,却一去不再回来。章蓁把谷豫鸿买来的两件衣裳都试了试,挑了那件便宜的穿在身上,穿好了,还不见谷豫鸿回来,说:“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呢?走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不回来就不等了,她和庆非空一同到楼下去拿挎包,到了楼下,见康纪峰和谷豫鸿客厅里坐着说话,章蓁说:“康老师?你买的这件衣裳真好,谢谢你啦。花了多少钱呢?”康纪峰说:“不贵,才三百多。”章蓁说:“这么好的衣裳才三百多块?天庄的衣裳真便宜。我给你钱吧。”康纪峰说:“算了,不要了。”章蓁说:“那是不可以的,我不能穿了你买的衣裳回去见我老公啊。”康纪峰说:“我是不懂衣裳的。这件衣裳是谷豫鸿挑的,钱是老师掏的,跟我没关系。”章蓁顿时感到身上暖融融的,但那种暖跟夏天的热不一样,那种暖带着清凉、还有一种毛绒绒的感觉,她惊喜地说:“庆老师给买的衣裳还真带着能量呢,给我就要了。”庆非空说:“那就是给你买的,你穿走就行啦。”
正在这时,章蓁的手机响了,手机在挎包里,声音有些沉闷。章蓁赶忙拿出手机,跟庆非空说话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敛、顿时又一次绽放了,她轻声说:“老公啊,我刚拿出手机正想跟你打电话,你就打来了,正好省了我的电话费。我告诉你啊,市局来检查工作,单位要招待他们,离开我不行啊,我实在脱不开身啊,中午我就不回家吃饭了,做了饭你自己吃吧……”章蓁正说得眉飞色舞,对方的电话断了,章蓁怔了怔,脸红了,笑着说:“我们那位先生还赌气呢。”随即收起手机放回到挎包里,康纪峰说:“中午你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就吃我们天庄的饭吧。我们天庄饭的特色,就是什么特色都没有,老百姓的饭。”庆非空说:“要不就让豫鸿给做一顿河南特色饭。”谷豫鸿说:“我还没有学会。”康纪峰说:“豫鸿到咱们天庄来学厨师,不是已经学会咱们王国的抻面片了吗?让豫鸿给做一顿王国风味儿的抻面片。”庆非空说:“要抻面片,我才是正宗的庆家传人,就用不着豫鸿啦,我给大家做就行啦。”章蓁赶忙说:“我是不要吃面食的。”庆非空说:“你没有吃过,你一吃就吃上瘾了,天天想吃。”章蓁说:“我是一顿都不要吃的。”庆非空说:“要不,你给做一顿上海风味儿的家常饭。”章蓁说:“上海饭的用料你这里一样都没有,拿什么给你做呢?做不出来的。带有上海风味儿饭,只有吃油条了。”庆非空说:“看来只有吃油条了。”章蓁说:“油条再好,也不能每顿都吃啊,吃一顿就得换换口味儿。每顿吃就吃傻了。”庆非空说:“那吃什么呢?要不让纪峰给做一顿。”康纪峰说:“我家的饭也都是王国风味儿的家常饭。我爱人中午不回家,我得回去给孩子做饭,中午就不在这儿吃饭了。”庆非空说:“要不这样吧:中午我们到外面去吃吧。把油条豆浆送到总部,让酒虫他们也尝尝。”章蓁顿时感到她的热情被冷落了,说:“这都是给你买的,今天吃不了,明天还可以吃的。”康纪峰说:“这油条比金条都贵,吃不完下顿再吃,放两天是放不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