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4章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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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事故处理过后,是飞天把车开回来的。汽车的左车门换了新的,其余的地方修理过后又重新喷了漆。庆非空看着修理过的汽车,没发现跟过去有什么不同,说:“没人能看出修理过吧。”

    汽车没人看出来是修过的,那声突如其来的撞击也没有留在他的记忆里。那一击也太突然了,他至今都不明白那辆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车被撞了之后他都没有发现撞他的那辆车。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个被撞击的部位正冲着他的驾驶座,那辆车如果再用力大一点儿,他恐怕就体无完肤了。

    他庆幸自己是个命大的人,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在保护着他,保护他的那种东西是“护法”。但那个天冲地击的一撞让他心惊肉跳了好多天,不过,那是事后才心惊肉跳的,当时忘了什么感觉,也顾不得心惊肉跳了,只在下意识里感到宇宙毁灭了、地球爆炸了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那一天,他恍然大悟,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他感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跟他爷爷的坟有关系。自从让朱九成把他爷爷的坟看了一下,朱九成让他向下拔了几尺,他这里才问题不断的。

    他感到朱九成破了他祖上的风水、又感到那是朱九成故意给他破的。

    他恨不得马上把朱九成赶走才解气。拿起手机要赶朱九成走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飞天见他要打电话,她替他拨号,他说:“42……”拨完号,他把手机拿到他的耳边,飞天跟他脸对脸趴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把她从身上翻下来,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间的门。飞天以为他要尿尿,向门外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到厕所去,而是光着身子在门口来回走动着。打完电话,他又风风火火地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嚷嚷着:“快起来!”飞天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问他:“怎么了?”庆非空说:“快穿衣裳出去。”

    飞天穿了衣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事这么急?”庆非空也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出了小楼,庆非空一头钻进汽车里,一开车就是风掣电闪,像有什么东西推着一样。

    出了市,上了开往王国的公路,飞天以为他要到老家去,过了王国县城,在通往他家的那条乡间公路上开出没多远,左拐弯开到一条土路上。那条路不宽,高低不平的,庆非空依然开得很快,汽车在路上颠来颠去的,飞天在车里不是左右摇晃、就是上下颠簸,颠了十几里才开到一个村子里。村子不大,大都是多年前的旧房子,在村口一家旧墙上用白灰写着“双口村”三个字。进村后边开车边打听,打听后把汽车开到一个胡同口停下来。那条胡同很窄,两个人下了车步行向南走,走到胡同的尽头,东侧有一个没有围墙的院子。院里有一个土坯小屋,小屋很矮,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庆非空边走边问:“屋里有人吗?”有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问:“找谁呢?”庆非空说:“这是寇保灵的家吗?”女人说:“他出去了。你们在屋里坐会儿等等他吧。”

    庆非空和飞天进了屋,两间房分里外间,外间是厨房,还用着烧柴的灶,屋里熏得黑黑的,里间是睡人的屋,进门一个土坯炕,三个孩子在炕上玩,女人说:“都坐炕上吧!”飞天不坐,庆非空也不坐,他抬头看着房顶,一边看一边说:“这屋里的气场真好。”女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说:“这屋里是透气,冬天直往屋里刮风。为生小三,把家里给罚光了还捅了窟窿呢。”

    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悄无声息的从外面走进来,冷不防说了一句:“谁找我来?”声音“唔唔”的,飞天没听清他说什么,那人的长相让飞天看了直发怔,不论从五官还是形体,跟庆非空没什么两样,连说话的口音都一模一样的,就是亲兄弟也没有这么像的。要不是年龄上有明显的差距,说不定有人会把他两个当了双胞胎呢。那人也长着两颗长长的门牙,只是两颗门牙没有豁口。

    庆非空上下打量着那个人。那人的表情好像有点儿腼腆,眼皮耷拉着不敢看庆非空。庆非空问他:“你姓寇?”那人说:“我叫保灵。”庆非空说:“你知道李光明吗?”寇保灵说:“知道,他是俺们的主席。”庆非空说:“是他介绍我找你的。我是庆家沟的。”寇保灵说:“知道这个村。”庆非空说:“听说你对气场很有研究?”寇保灵不知道什么是气场,说:“我不懂那东西。”庆非空说:“你不懂气场,你这屋里的气场怎么这么好呢?”寇保灵嘴一咧,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说:“这是点儿祖产,分家分给我的。”庆非空说:“你对房子的气场有研究外,听说你对坟茔的气场也有研究。”寇保灵笑了,嘴咧得很大,说:“那叫风水。”庆非空说:“气场是科学、风水是迷信。我今天来是请你到我家祖坟看气场的。”寇保灵咧着嘴笑着,黑眼珠斜到眼角处看着飞天说:“我以为你们是来找事的。”庆非空说:“我是请你来的,找什么事呢。”寇保灵说:“要是这,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庆非空说:“车就在外面,看完了再送你回来。不会亏待你的。”一边说着,自己先从屋里走出来。寇保灵说:“我得拿点儿东西。”

    庆非空和飞天到院里等着他,手提着一个包从屋里走出来。提包的那只手向前伸着,另一条胳膊向后背着,两条腿站不直似的,走一步身子向下一颤、再向上一挺,像是怕踩了猎人埋在地里的夹子似的。寇保灵的女人在他的身后说:“没事就回来。你看那种松样儿,见了人就不会走道了。”越说寇保灵越不会走道似的,他怯生生地跟在飞天后面,迈一步脚尖先轻轻地着地。

    庆非空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像怕寇保灵半路逃跑了似的,把车开得飞快,不光飞天被颠了个蒙头转向、连寇保灵也被颠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进村后,庆非空开车从家门口路过都没有进家,直接把汽车开到他家的坟地里去了,那里只有两个坟头,一个是他爷爷和他奶奶的、一个是他娘的。

    寇保灵下了车,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分不清哪是南、哪是北了,他围着两个坟头转来转去,越转头越懵。庆非空在一旁问他:“你看这里的气场怎么样?”寇保灵的脑袋懵了好长时间,说:“我现在的脑袋直发懵,你让我冷静了再说。”

    他回到车里去了,飞天弯着腰隔着玻璃向车里看了看,见寇保灵低着摆弄着一个圆盘,好长时间才从车里钻出来,问飞天:“哪儿是南?”飞天从来就不分东西南北,她用手指了一下,但这一次是指对了。寇保灵说:“不对吧——”然后看着庆非空,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只用“他”代替他,说:“让他说说哪是南。”庆非空顺着飞天手指的方向指了一下,指过之后,自己都不敢肯定指的是南是北。寇保灵说:“你自己家的坟地怎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呢?你刚才指的是北。”飞天生下来就生活在一个没有方位的时空里,她指“南”也是瞎指了一下,寇保灵否定她指的方向,她也不坚持自己指的是对的。庆非空茫然四顾,感到天地无限空旷,却不知道自己在天地间的什么位置上,他问寇保灵:“你怎么肯定那就是北?”寇保灵说:“我有仪器。”反身从汽车里拿出一个罗盘来。那个罗盘是塑料的,密密麻麻地印了很多字,中间有个针,一头红、一头黑,晃晃悠悠地直动。在针晃动的底板上,一头印着南、一头印着北,他两手拿着罗盘给庆非空和飞天看,还给两个人解释。两个人谁都不懂罗盘是怎么回事,只能他怎么说,两个人怎么听,飞天说:“你这针准吗?”寇保灵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这可是科学仪器。”飞天接过罗盘,让它在手里转动,盘转针不转,把南北两个字掉了头,仍然是一头指南、一头指北。飞天说:“这个针总是有一头朝北的,你说红头朝北还是黑头朝北?”寇保灵说:“黑头朝北。”庆非空说:“应该红头指北。”寇保灵说:“这你就不懂了。北方为水,水为黑,南方为火,火是红的。因此,红头是南,什么时候把盘上的这个‘南’字冲准了黑针,什么时候就找到了北,”庆非空说:“哪头是北、哪头是南先不说了,你说说这坟的气场怎么样就行了。”寇保灵说:“我说了你也不用恼,这坟扎在这儿,家里说不定哪会儿就要伤人了。”庆非空听了,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但他不吭声,接着听寇保灵讲下去。寇保灵说:“我说的事家里发生过没有?要是没有,那是还没有发生,一旦发生了就要出大乱子。”庆非空感到舌头短了一截似的,心里突突地跳着,说话直气短,说:“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寇保灵说:“这一点儿就够了,你还让我说什么呢?”庆非空说:“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吗?”寇保灵说:“哪种事?”庆非空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事。”寇保灵说:“不仅会伤人,你还会破财。”庆非空向后走了几步,说:“这地方呢?”那地方有被动过的痕迹,比别的地方低了些,寇保灵拿着罗盘在那个地方比划来比划去,一边比划,头上都出了汗,庆非空说:“你要是看准了,我给你三万。”寇保灵说:“我不是在给你说钱,我是在看这地方。这地方比那个地方要好。”飞天说:“原来就是在这地方的,朱师兄说这地方不好,移到那个地方去了。”寇保灵说:“这是谁给你看的我不知道,他这不是在毁人吗?这地方哪如原来的地方?在这地方立祖,你就找倒霉吧。”庆非空说:“怎么补救一下呢?”寇保灵说:“还迁回去吧。”庆非空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动过一次了,就不准备再迁回来了,你在这地方看一个好穴,再重迁一次算了。”寇保灵额上出了汗、鼻子上也出了汗,吞吞吐吐的,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把上面的坟向下拔七尺。”

    向下拔七尺是庆非空他娘的坟,庆非空皱着眉头咧着嘴一句话不说。飞天说:“下面不是有个坟吗?一拔不就埋在一起了?”寇保灵说:“上边的那个坟向这个坟下面拔,另开一个新穴。”庆非空依然皱着眉头直咧嘴,半晌没有说话。寇保灵见他不说话,说:“你们两口子考虑一下吧,今天你们得把我送回去。”庆非空说:“今天你就不用回去了,住我家里吧,晚上把你的意见跟我爹说说。”寇保灵咧着嘴好长时间不说话,飞天说:“回家吧,到了家里再说。”一边说着,抓着寇保灵的一个袖子就向汽车走去。寇保灵感到身上一热,不自觉地走过去。自出了车祸之后,庆非空有几天没开车了,不过足开车的瘾,像是不满足似的,上了车,飞天坐在前面,让寇保灵坐在后面。人坐在车上了,那条胳膊还有被扶着的感觉,身边依然是热的,像是被飞天的身子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