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4章C
    C寇保灵坐着不会睡觉,脑袋向前耷拉着,身子向前一栽,魂儿回来了,好长时间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老爷子天麻麻亮就醒了,他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到院子里拿起扫帚扫起院子来了。他有早晨打扫院子的习惯,哪个角落扫不到,他的心里像是不干净似的。扫过了,虽然没有扫出什么脏东西,心里却感到干净。把院子扫完了,他有意贴着西厢房走回去,然后再到东厢房做饭。

    太阳出来了,寇保灵从家里走出来,他感到天是红的、地是红的、太阳也是红的,低低地悬在南天。他的心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太阳为什么那么低。这样的景象像是在哪儿见过,又感到太阳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正因为他把太阳升起的方向当成了南,庆非空的家在他的心里成了门朝东开的街门,门前的土路成了一条南北方向,通向太阳的那一头是南、通向山里的那一头是北。

    继而,他的心里有一种漂浮感,感到自己漂浮在一个没有时间、没有方位的空间里。所有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飘来飘去的,他想回到庆非空的家里的时候,在大门外外走来走去的,就是找不到门。

    这时,庆非空开着车从低处向高处漂浮着向上升高着,飘飘悠悠地向他飘过来,就像在流动的大气里开动的样子,变了形在扭动,一直飘到他的跟前停下来。庆非空和飞天下了车,最后下来一个留着一个寸头年轻人,头发有一寸长,头顶理得平平的,边沿处留着明显的棱角,他憨憨地笑着,脸两侧一边一个深深的酒窝。

    到了坟地,寇保灵从车里下来了后,见昨天两个南北排列的坟头,这时候变成东西排列了,自然,昨天他眼里的那个南北方向是调着个的。他的大脑直发懵、心里直发闷、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抬头看着他们三个人,三个人都像木雕泥塑的一样,偶尔见他们的嘴动一下,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离他们三个很近,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庆非空说:“你再把位置给确定一下吧。”

    他看着两个坟的位置,感到自己轻飘飘的,又有一种悬浮在空中的感觉,没有了时间感、也没有了方位感,大脑像凝固了,怎么都不转弯儿,身子怎么都回不到地球上来。

    他急得出了汗,蹲在地上,从提包里拿出罗盘。这一次他怕庆非空和飞天在一边给指点乱了,一个人蹲在地上遮遮掩掩地测着方位。他凭着感觉转动着罗盘,越转心里越乱、越转脑袋越懵,转来转去,连罗盘上的东西南北也找不到了。

    他的汗顺着脸往下流。他不时地用食指在脸上抹一下,或甩一下手,或用拇指勾住食指向外弹一下。庆非空在一边不时地问一句,越问,他的脑袋就越大、汗流得越多,咧着嘴半天不说话,他不时地用眼光瞟庆非空一眼,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在观察庆非空的反应。

    在一个地方找不到方位,就换个地方找,他围着两个坟头测了无数个点,终于迷迷糊糊地在罗盘上找到了他心里的南北方向,不过,那个南北方向是调着个的,往起一站,南北方向又变成了东西方向。庆非空再问他的时候,他的脑袋懵得一塌糊涂了,一边摸着脸上的汗一边吞吞吐吐地说:“昨天说的那个地方是对的。”

    昨天怎么说的,他自己也忘记了,但庆非空还记得,寇保灵让他把他爷爷的坟向下迁七尺,就是迁到他娘这边来。得到了确定,庆非空亲自动手划了一个墓坑,鲁戈动手挖下了第一锨土。开始动工了,寇保灵的脑袋更懵了,他抬头看看天、再低下头看看地,太阳不在了地平线的那个地方,天就不是了刚才的天,地也不是了刚才的地,两个坟不是了南北方向、也不是了东西方向。

    连坟也处在了没有时间、没有方位的空间里去了。寇保灵右手向前伸着、左手背在身后,两腿弯曲着围着两个坟不停地转着圈儿,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庆非空看着他的神态,感到有一种什么信息即将被寇保灵破译出来,他生怕丢失了什么信息、紧紧地跟在寇保灵的一侧,寇保灵走得快、他也走得快,寇保灵走得慢、他也走得慢,一边走一边扭过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寇保灵见庆非空跟在他的一侧,心里更紧张了,有一种想摆脱他的想法,步子迈得更快了,一直等到鲁戈把墓坑挖好的时候,寇保灵才收住了脚步,站着直想晕倒,他说:“我反复步量了多少次,把你爷爷的坟迁到这儿来,叫运气大回转,你家要成大气候了。”

    庆非空不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不明白他也不细问,怕鲁戈和飞天在一边听见了。从那句话的字意上,他就知道那是一个不寻常的墓穴。平时在感觉大小“周天”的气运行的时候,都是从前向后顺行的,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从后向前开始逆行,感觉一下,运行得更快了。

    墓坑挖好了,庆非空让鲁戈挖开他爷爷的坟。他爷爷的坟是不久前动过的,土还没有踏实,挖起来省劲儿得多。没多大功夫就挖出他爷爷和他奶奶的骨头。骨头是放在编织袋里的,鲁戈小心翼翼地把编织袋从墓坑里提出来放到新穴里。庆非空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态、寇保灵懵懵懂懂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天、又看看地,先是感到谁都是正常的,惟独感到天和地跟别的时候不一样了,继而又感到天和地跟别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跟别的时候不一样了,都感到对方是人的形状,而神态都不像人似的,但又说不清对方应该是什么样儿的。

    沉默了好打一会儿,寇保灵说:“就这样吧。”

    庆非空先填了两锨土,把铁锨给了飞天。挖坑时飞天没有动手,填坑时她很卖力,几下把墓坑填上了,把剩下的土攒在一起,攒了个土丘。

    老爷子歪着脖子走过来,莫名其妙的围着他爹的新坟转来转去,满脸的疑惑。寇保灵见他的“老哥”一声不吭地围着新坟转,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大汗淋漓,身上像虚脱了一样。

    从此,他生活在了一个混沌的世界里,不仅出了门分不清东西南北,就是在自己的家里也整天懵头转向的。这种混沌跟没有方向概念的人不一样,没有方向概念的人始终不知道什么是东西南北,但走多远也能找到回来的路、到什么地方去也能找到要去的地方。而寇保灵的心里原来是有方位感的,这时候有一种掉了向的感觉。正常的人也有掉向的时候,大多是把南北或东西调个个儿,他掉向掉得邪乎,除了相对的方向在他的心里颠倒之外,还经常把南当成西、把东当成南,出门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生活中,没有方位感的人不是少数。没有方位感的人容易接受权威人士挥手指的方向,走到井里还认为是进了天堂,而寇保灵这个生活在混沌世界里的人,后来竟然成了职业给人挥手指方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