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5章C
    C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韩淑琪的老公才从外面回来。韩淑琪听见门铃的声音,先跑到自己卧室的门口,用脚把庆非空脱下来的裤子和裤衩踢在自己的房间里,再跑到门口开了门。老公长得胖胖的,一脸的官相,进门就问:“老师来了吗?”寇保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而庆非空两手垫着后脑勺,像秫秸一样在沙发上靠着没动身。韩淑琪差点儿把寇保灵当成了庆非空,老公进门后却没有这种感觉,他走到庆非空的对面,隔着茶几,弯下腰探着身子去跟庆非空握手,说了声:“欢迎老师光临。”庆非空从脑后抽出右手,身子向后弓着把手伸过去,两个人的手指接触了一下,庆非空的手又垫在了脑后。尽管庆非空和韩淑琪之间从来没有别的接触,但他在心里却把她当了自己的一部分,跟她打电话的时候,他感到很轻松,忘了她还有丈夫、没意识到她应该有丈夫。平时,韩淑琪不论对着他还是不对着他,都是把老公挂在口头上的,她嘴里的“老公”跟别的女人嘴里的“老公”一个样,说过就说过了,庆非空心里没有把“老公”和一个特定的人联系在一起,但当韩淑琪的老公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一种威慑力,那种威慑力是从他的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尽管他是在沙发上靠着,伸着胳膊跟韩淑琪的老公接触了一下手指,看上去像是一种高傲的神态,而心里顿时感到自己矮了半截儿,他不是不想站起来跟人家握手,而是想站却站不起来、想客气也客气不起来。他的眼睛六神无主地左右摇曳着,生怕看见了韩淑琪的老公、又怕被韩淑琪的老公看见了,他的眼神摇曳过后,既没看见飞天、也没有看见寇保灵。越看不见人,他的心里越虚,想尽快躲开韩淑琪的老公,幸亏韩淑琪的老公在他的身边没多停留,他直起身来,说:“你们坐着,今天我下厨做饭,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一边说着,他一个人到厨房去了,韩淑琪随后也跟了进来,老公说:“你陪客人去吧,今天我下厨,已经说好了的。”

    老公早就说过他要露一手的,那一手就是他从饭店里学来的烧野牦牛鞭,自己下厨替老婆招待客人,也是对老婆的尊重。

    老公下厨房是第一次,起码当上部长之后是第一次。老公胖胖的,他胖是哪儿都胖,肚子并不突出。牦牛鞭已经泡好了、也洗干净了,他从水里拿出来,那东西粗粗的,还带着韧性,手抓着中间,两头忽悠悠直颤。放在案板上,右手拿着刀伸得远远的来回推拉着,像是在杀什么活的动物,就凭那种姿势看,就是在没当部长的时候,也是个没下过厨房的人。或许是刀钝、或许是牛鞭的韧性太大了,一刀切下去,刀刃在牛鞭上一骨碌滑到案板上了,像是在切滚刀肉。

    牛鞭就是再滚刀,它也是肉,刀就是再钝,它也是刀,功夫一长,终于把牛鞭切成片了,只是切得薄厚不一致,但绝对没有薄的,厚得像段儿,这一段儿跟另一段儿长短不一样,一段儿的薄厚也不一样,有的只有半片,另半片儿跑到另一段儿上去了。

    韩淑琪的丈夫一离开,庆非空心里还是轻松不起来。韩淑琪从厨房里又回到他的身边,他才有了一种安全感。韩淑琪却没有感到什么不正常,对着庆非空夸老公,说她老公是个热心肠的人,别看表面冷淡,对谁都是这副表情,时间长了,就会感觉出他的热心肠来,要是招待别人,他是从来不下厨房的。

    韩淑琪把老公说得很完美,但怎么都引不起庆非空的好感来,她越说他心里越堵得慌。

    饭做好了,韩淑琪的老公把饭端上桌,把那盘野牦牛鞭特别放在庆非空的面前。野牦牛鞭围着盘边儿摆了一圈儿,都是那些薄厚差不多的,把那些不成片儿、不成型的都杂乱地堆在中间。韩淑琪的老公本来是要摆成一个花样的,那一部分实在摆不成了,才堆在一起的。那盘牦牛鞭散发着怪味儿,庆非空闻到味儿就明白那是什么了,但又跟他过去闻到的不完全一样,他过去闻到的味儿似乎很淡,而这盘儿味儿很浓,但他又不敢肯定那种味儿就是从那个盘子里散发出来的。

    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坐下,韩淑琪和飞天坐在部长的两边,庆非空挨着飞天,但韩淑琪往自己的男人身边靠着、飞天往庆非空的身边挤了挤着,五个人中间的距离不是均匀的,寇保灵的那个座位怎么看也不是主坐,但在布局上,他倒像在主坐上坐着。

    不知道韩淑琪的老公天生的不善言辞,还是见了庆非空才冷淡的,韩淑琪给大家倒了酒,他的老公端起杯敬大家,说:“欢迎大家到西宁来!”说话时嘴咧着,脸似乎是哭丧着的,说话的口气冷冷的,很生硬。庆非空说:“我们修炼的人是不喝酒的。”韩淑琪的老公“嗷”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那你就随便吧。”庆非空随便了,韩淑琪的老公却依然端着杯子不放,另一只手的手心朝上,冲着寇保灵向上托了托,意思是让他端杯子的。寇保灵左右看了一眼,坐着没动,而飞天先端起杯子和韩淑琪的老公碰了一下。韩淑琪也端起杯子,说声:“寇老师。”寇保灵端起杯子和韩淑琪碰了一下,一口气把酒倒在嘴里,“通”得一声灌下去了,特响。之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全身一阵刺痒,嘴一咧,五官都变了形。他顿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一种抓耳挠腮的神态,却不知道手在哪儿、该往哪儿抓。他感到抓哪儿哪儿不痒、却又满脸都痒、全身像针扎。韩淑琪的老公惊奇的看着他的表情,指指那盘牛鞭,说:“吃菜!”然后指着那盘牦牛鞭对所有的人说:“吃菜,吃菜顺酒!”给在座的所有人指过了,又特别指给庆非空,说:“吃菜。这是我在宾馆学的一手,给老师特别做的,请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那盘菜端上来之后,庆非空的眼都蓝了,恨不得把牦牛鞭从眼里塞进去,只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拿筷子。飞天把酒喝下去之后,拿起筷子把围着盘子单摆的一片牦牛鞭从圆孔里插起来放在嘴里。嚼两下,感到味道不怎么好,皱皱眉还是咽下去了,但第二次不再夹那个盘子里的东西了。庆非空正想把筷子伸过去,不知道飞天是故意的、还是在有意劝阻庆非空,说:“老师是修炼的人,不吃肉。”庆非空狠狠地翻了她一眼,又装作没有听见她说什么,韩淑琪的老公倒是看透庆非空的心思了,他的一席话比庆非空的境界都高,他说:“这不是肉,喇嘛都喜欢吃的。我认识的几个喇嘛都不忌口,吃了照样能修炼成佛。只要你心里有佛就行了。”庆非空在他的话里得到启示、也得到解脱,夹牦牛鞭时还是斯斯文文的,放到嘴里就不怎么斯文了,他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拿着筷子咯吱咯吱地嚼着,嘴角里向外挤着油水、两颗门牙的牙缝里想外挤着渣子,一片还没有咽下去,又夹起一片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味道不错,比我自己做出来的好多了。”

    寇保灵也探着身子从盘子里夹了一段牦牛鞭。他没有庆非空那样斯文,在盘子的中间用筷子拨了拨,捡了最长的一段夹过来放在嘴里。那一段也太长了,他本来想咬下一块的,咬了咬却咬不动,就整个放在嘴里,一嚼,发出一股臊味儿来,怪怪的。他想吐出来,那东西像在嘴里膨胀了似的,胀了满满一嘴,没有嚼就咽下去了。那股味儿在他的嘴里几年都没有消失,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嘴里就有股臊味儿。有时候那种味儿别人没有闻出来,他自己感到自己有股怪味儿,也有的时候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别人却闻到一股怪味儿,那股怪味儿像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又像是从他的嘴里喷出来的。

    韩淑琪的老公见庆非空不放筷子吃个不停,生怕他把一盘野牦牛鞭一个人吃完了,也顾不得斯文,冲着那盘野牦牛鞭一阵狼吞虎咽。他不在乎口感、也不在乎味道,他吃的就是那种药用作用。他一边吃一边说:“现在这种社会,科学发达了,物种都退化了,野生的吃起来都不是原来的味儿了,也没有那种作用了。”韩淑琪以为他发现了她把野牦牛鞭偷换了的事,她的脸红红的,吭哧吭哧地说:“都说些什么呢,快吃饭吧!”老公在饭桌上把不是很严肃的话说得一本正经的,说:“我说的都是实话。”韩淑琪说:“不是物种退化了。科学都发展了,人都退化了。比如说人的腿是走路的,有了汽车、火车、飞机,现在谁还走路啊,不走路腿不就退化了?”韩淑琪本来是想岔开他的话题的,不知道他是没明白还是故意的,他顺着韩淑琪的话题说下去,说:“有些劲儿能省就省,那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但该锻炼还是要锻炼的。有些事可能跟人本身有关系,科学进步了,人们研究出伟哥儿来。伟哥儿吃多也要失效的。你说这人怎样才能永葆青春呢?”

    寇保灵不知道什么是伟哥儿,庆非空是知道的,他说:“科学进步不能解决人的退化问题,要想长生不老,就要练天密功。”韩淑琪的老公说:“我也知道练功好,小韩多次给我推荐老师的功,我是想练的,可没时间。老师是不是教我个法子,不练功就能保持青春呢?”庆非空说:“吃能量块吧,吃了挺管用的,你吃可以优惠。”韩淑琪的老公说:“哪有卖的?”飞天说:“我们老师就有。”韩淑琪红着脸说:“别人吃是可以优惠的,他吃就不可以优惠。给他优惠我就不同意。”韩淑琪的老公突然想起来了,说:“小韩哪儿是不是就有呢?”韩淑琪说:“有也不能给你优惠。”庆非空说:“内部人可以免费食用,食用了可以推荐给你的领导和同事。这里面带着我的能量,我保证吃了这种药不练功就能永葆青春。”韩淑琪的老公说:“这就太好了。要是有这功效,伟哥儿我也就不用了,买你的能量块,我加倍付款。”

    韩淑琪的老公说话一随便,庆非空突然心里不拘束了,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干涩的,想热情却热情不起来。

    吃过饭,韩淑琪把他们安排到招待所里去了。

    不过,庆非空吃了那顿野牦牛鞭,却没有感觉出野生动物物种退化了,当天晚上,他就有跟在家里吃了猪鞭时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