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7章I
    I白小萼说不给庆非空看孩子,那是说到做到的,说不看就不看,庆非空在方碑住的时候,小羊白天跟朱九成和鲁戈到19号去玩,晚上在方碑二楼的那套房子里自己住个房间睡觉,庆非空有时候不在方碑住,晚上让小羊单独睡一个房间不让她照顾都不行,她不能看见小孩儿,看见小孩了就烦得慌。庆非空和她在一起住的时候,她还能勉强和小羊住在一起,庆非空不在了,那明显就是把孩子甩给她了,就是不用她管,她也不跟他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朱九成和鲁戈不仅白天要看孩子,有时候晚上也要把孩子带到19号去住。

    白小萼也知道方碑不是庆非空的家,他不在这儿住必定是回家去了,但又不好问他的家在哪儿。他经常发现他无精打采的,知道那是别人吸了他的气,她不问是谁吸的,问了她也不认识,就把他拉到屋里给他“补气”。她给他“补气”跟别人吸气没什么区别,但经白小萼补过气之后他就感到很精神,真像充了气一样,咕噜咕噜的顺着肉皮移动,哪儿不舒服往哪儿窜,窜到哪儿哪儿就舒服。她给庆非空补了气,自己不仅没感到少了什么,她同样感到身上很舒服,就像是庆非空给她补了气一样。但几天之后庆非空哪儿疼还是哪儿疼、哪儿痒还是那儿痒,尿不出尿来还是尿不出尿来,哪儿都不见轻。白小萼精神几天后也同样疲疲沓沓的,急于要给庆非空再补一次气。尽管每次都是庆非空主动的,白小萼心里也是求之不得,但表面上并不是急不可耐,她说话像平常一样仰着头、耷拉着眼皮像教训庆非空一样,说:“我们给你补气是为了你好,你健康是我们大家的幸福。不能我们前边给你补了气,你随后让人给偷走了。你要懂得自爱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给你补了气,你再给了别人,那是不尊重我们。”

    在白小萼的词汇里,我们仅仅指我,不包括别的什么人,但不带个“们”字,就显示不出我的意见的重要性。庆非空也知道她的“我们”不会包括其他人,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庆非空还不会放在心里,但从白小萼的嘴里说出来时,还真有一种被白小萼说到要害处的感觉,让庆非空的心里阵阵发虚,眼神像水一样在眼里含着,想侧目不敢侧目、想正眼看人不敢抬头,眼皮一动不敢动,生怕看人时,自己的“元神”被白小萼看见了,却又忍不住想看看白小萼的“元神”。看人的“元神”是要用“天眼”去看的,他认为那是在用“天眼”看人,把眼神收回来,收在大脑里,再在前额中间向外看,那是二郎神第三只眼的位置。但眼神无论怎样向回收,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时间长了,突然有一种泪水在眼里含着的感觉,忽悠悠想流下来,眼球忍不住动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了含着泪的感觉了,同时眼神外逸,他看见了白小萼,白小萼耷拉着眼皮坐着,似乎坐了很久,在庆非空看她的同时,她睁开眼,说:“我刚才练了一会儿功,真舒服。要是常在师父的身边练功就好了。在师父身边练功就是‘入静’快,我刚才跟你说着话就‘入静’了。”

    白天提了意见,晚上庆非空依然开着车到别处去住,他不告诉白小萼自己去哪儿,白小萼也不问他。她跟朱九成和鲁戈不同的是,他们两个不知道庆非空在哪儿住,也不关心,而白小萼不过问,心里却惦记着他。

    总部的人都回来了,当飞天回到方碑的时候,朱九成和鲁戈突然想起这些日子不见飞天了,鲁戈唵唵地笑着,脸上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说:“师妹回来了?”笑过了、问过了也就过去了。朱九成叫师妹时总带个‘小’,口气比别人也轻柔,他说:“小师妹怎么现在才来?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飞天说:“我早回来了。”朱九成说:“没见过你啊。”飞天说:“我一直就在天庄,你怎么就没见过我呢?”朱九成莫名其妙地问:“见过吗?”飞天说:“怎么就没见过呢?”朱九成:“哪一天见过呢?”飞天咯咯地笑着,说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记性呢?”张开左臂向朱九成悠过去。朱九成意识到那一拳向他打过来时,身子向后一闪,形成个弓形,还是没能躲得开那一拳。他的腰像被打折了,身子向后弓着,两只手向后捂着后背,咧着嘴哎呀哎呀直叫唤。白小萼看见了,说:“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劲儿,怎么就把你打成这样了?”飞天说:“他装呢,别理他。”白小萼说:“我给看看。”要摸他的背,朱九成神经质地移动一下脚步躲开白小萼,两手依然护着后背,不让白小萼靠近。白小萼说:“我有功能,给你摸一下就好了。”朱九成还是躲着她,腰依然向后弓着,一副痛楚的表情。白小萼又说飞天:“你这手也太黑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儿呢?”飞天笑着说:“他的腰软,一挨着就这样。要不,你去摸他一下,他照样会这样。”白小萼真得又去看朱九成的腰,一边往他身边走一边说:“我一发功你的腰准好。”朱九成捂着腰就地转着身子躲着白小萼,后背转到飞天那边去了,飞天又抡起拳头,还没有向朱九成抡过去,朱九成神经质地把背转向了另一边。飞天咯咯地笑着,说:“我再给他一拳就好了。”白小萼却不笑,她似乎因为朱九成不理解她的好意有些恼火似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耷拉着眼皮一边追他一边说:“我是给你治病的,你躲我干什么呢?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着?”飞天说:“他怕你偷了他的气。”白小萼说:“我这人是不会干那种缺德事的。我只会给人发功治病,从来就不会偷人家的气。朱师兄,我给你发发功,你试试我的功力有多大。”无论她怎样说,朱九成总感到有股凉气从他那边吹过来,吓得他直往后倒退,倒退到门口时,庆非空从外面进来了,说:“这是干什么呢?”朱九成神经质地闪开门,身体横着移过去。飞天在他的身后用食指捅了一下他的腰,朱九成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身子向后弓着。飞天捅的那一下,庆非空看见了,他说:“人家挨着你了吗?看你那姿势。”朱九成的腰扭曲着,说:“她用功力伤人。”庆非空说:“白小萼有功能,让她给发功治治,一治就好。”白小萼说:“听见了吧?师父都知道我有功能。我刚才就要给他发功,他却怕我偷了他的气,好心没好报。师父最了解我了,让师父说说我是那种人吗?”庆非空说:“小萼不会偷你的气,我可以保证,让他治一下你就知道了。”

    朱九成在客厅里被白小萼追赶着治病,实在没处躲了,才被白小萼撩起后背,只露出腰部。一只手在他的背上摁摁这儿又摁摁那儿,边摁边问:“这儿疼吗?”摁一下问一声,摁得很轻,朱九成被摁得钻心地痒,摁一下躲一下,不摁也躲,边躲边笑,白小萼说:“还疼吗?”朱九成扭动着身子体会着感觉,说不清是腰间疼还是背上不舒服了,不回答。白小萼说:“朱老师常把悟性挂在嘴上,你看他这悟性。”话没落音,紧接着又问了一句,说:“还疼吗?”朱九成一边体会着感觉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好像轻了。”白小萼不耐烦地说:“好了就是好了,什么叫好像呢?”然后提高声音问:“好了吗?”朱九成依然吞吞吐吐地说:“好、好、好……”连说了几个“好”字,才把那个“了”说出来,说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白小萼急得直叫,说:“看朱老师,就这点儿悟性啊?到底好没好呢?”朱九成吞吞吐吐地说:“好——了。”

    白小萼实实在在地“咳”了一声,替朱九成着急,庆非空说:“酒虫的悟性是不高,他是反应迟钝型的人,榆木疙瘩一个。”飞天说:“朱师兄是个老实人,不会说瞎话。”白小萼说:“这是在考验他的悟性,不在他老实不老实,越是老实人悟性就应该越高。”经白小萼一提醒,朱九成突然感到不疼了,他惊喜的叫了一声:“现在真好了,一点儿不疼了。”白小萼说:“这还行。你说好就好了,你说不好永远不会好。你这当老师的,应该比别人的悟性都高才对。”

    朱九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什么不舒服,第二天醒来,感到腰板得慌,他想翻个身,却哪儿都动不得。鲁戈醒来后叫他过去吃饭,他说:“我腰疼得起不了床了。”鲁戈唵唵地笑着说:“让白小萼再给你发功治治吧。”朱九成赶忙说:“千万别让她给发功了,她偷气。”鲁戈就搬着他的后背把他搬起来,他咬着牙、皱着眉、很艰难的一点儿一点儿正过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适应了好长时间,才一点点儿下了楼。鲁戈陪着他,一里远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到方碑。白小萼一见朱九成,说:“朱老师要是悟性好,昨天早就好了。不疼了就是不疼了,为什么不敢大胆说呢?你看他这样子。”鲁戈唵唵地笑着,说:“白师姐再给朱师兄发功治治?”话一出口,朱九成吓得直躲,白小萼却耷拉着眼皮,说:“朱老师悟性太差了,不能给他发功了,给他发功是浪费功力。”

    街里有个卖膏药的,熬成黑糊糊,用棍子挑起来抹在一小块牛皮纸上,再折叠起来,用的时候在火上烤开贴在身上,哪疼贴哪儿,专治腰酸背疼,很便宜,才一块钱一贴。朱九成买了一把带到19号,脱了衣裳让鲁戈帮他贴。鲁戈就把膏药都贴在了他的身上,整整贴了一脊梁背。过了几天,朱九成感到背上发痒,像小虫子在背上爬。他以为是气在身上走动,用手摸摸,在两片膏药的中间摸出一点儿水来,闻闻手指,味道怪怪的,说不清是膏药味儿还是别的什么味儿。晚上睡觉时,朱九成脱了上衣让鲁戈看看,鲁戈干涩地笑着,说:“都流黄水了,揭了吧。”

    膏药的边沿都烂了,朱九成感到哪儿都不疼,却痒地钻心,揭完了,朱九成的背上红红的,流着黄水。鲁戈陪朱九成去了趟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一连折腾了好多天,不流黄水了,背上却长满了黄痂子,像疥蛤蟆。朱九成感到像什么东西抓在背上,肉皮紧得不能弯腰、也不能拧身子,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身子都挺得直直的。身子挺直了,背上还是发痒,那种痒不是整个背痒,而是这儿痒一下、那儿痒一下,他反背着手伸进上衣里,轻轻掐着发痒的地方,黄痂硬硬的,开始时用手捏一下还流出水来,再过了些天,用手轻轻一揭,揭下一个个指甲盖儿大的黄痂,厚厚的,特硬。

    身上的黄痂子都掉光了,背上没有了疥蛤蟆的样子,但掉了痂之后,一块块变了色的肉皮比长着痂的肉皮好看不到哪里去,只是他自己看不见。他让鲁戈看看好了没有,鲁戈含含糊糊的应酬几句赶忙躲开了。

    但朱九成的背还是疼、腰还是软,他不知道那是飞天那一拳打的,还是白小萼吸了他的气造成的。但膏药是不敢贴了,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他的身子直直的挺着,坐着的时候,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态、但坐得不太自然,走路的时候,一副机械的动作,像木偶。

    背后有人喊他时,他就把整个身子转过去,这一点儿很像老爷子。跟老爷子不同的是老爷子的头是歪着的,身子无论转到哪个角度,头也歪着转过去,而朱九成的头却挺得很直,似乎怕人们不知道他的腰板是直的,故意把脖子伸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