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29章B
    B临近开会的日子,总部突然热闹起来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都绕道天庄,先见庆非空一面再走,人们不仅躲着飞天,见了朱九成也躲躲闪闪的。朱九成在人们闪烁其词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些弥端,他见了飞天,脸红红的,也闪烁其词地说:“小师妹,这次你恐怕去不了青岛了。”飞天似乎比他更清楚自身的处境,说:“我要回家了。”朱九成说:“可能要让你在家里看小羊呢。”飞天说:“我不在这儿,我要回老家。”

    到总部来的人络绎不断,一直到庆非空要出发的那天还有人来。到了中午,庆非空招待大家在方碑吃了一顿带“能量”的饭。饭后,大家都在一楼的客厅里和庆非空说着话。庆非空说话也带着能量,能听见庆非空说话也是在“受功”。飞天也和大家在一起,小羊一会儿跑到庆非空面前,一会儿跑到飞天身边,飞天两只手放在小肚子前面不理会他。一直到下午三点,庆非空才把总部的事安排了一下:飞天家里有事,她就不到法会上去了;小羊由哈尔滨来的一个女人临时看几天,其他到总部来的人各自买票到到青岛法会上去,他就不管了。

    自然,朱九成是要到法会上去的,跟他一起走。

    吩咐完了,这些来自各地的“护法”们还没有动身的意思,他们就是来护送庆非空上路的,庆非空不走,他们就不动身。飞天像跟大家摽了劲儿似的,别人不走她也不走。

    大家都在客厅里僵持着。庆非空不着急,朱九成却等得很不耐烦了,他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从客厅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再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中厅,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态来回走动着,走几步停下来,闭上眼,攥着双拳,只伸出食指顶住太阳穴,再在空中划个圈儿,顶在两眉中间的的位置。

    正在这时,寇保灵从外面推门进来了,他走路时双腿依然弯曲着,轻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他见朱九成在中厅闭着眼比划着,嘴一咧笑了,说:“酒虫儿,你是不是在预测我来不来呢。”朱九成的大脑里正处在一种清静的状态,寇保灵在他的耳边一叫,他的大脑轰然一声,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寇保灵。寇保灵像粘在他的身上似的,他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一边走一边说:“酒虫儿,你是什么时候预测出我也要来呢?”

    庆非空听见寇保灵说话的声音,叫了一声:“保灵!”寇保灵的两条腿弯曲着走进客厅。他的眼神像不够用了似的,两眼在客厅里瞟来瞟去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他别人都没有看见,只看见了飞天一个人坐在大沙发上,他一屁股坐在飞天的身边。庆非空在他的办公桌前,说:“等你都等到什么时候了,现在都几点了?”寇保灵这时候才发现屋里还有庆非空,他有一种慌了神的感觉,含含糊糊地笑着说:“我接到电话就往这儿跑,一会儿都没有耽误。”飞天说:“你来了,我该走了。”一边说着,站起身来把一个女人用的小包挎在肩上慢慢腾腾地走出客厅。寇保灵不知道她说的该走是什么意思,本想站起来送了她一下,但庆非空坐着没动身,他心里向下沉了,劲儿都沉在了屁股上,越想起来,屁股越沉。

    飞天走了有十多分钟时,庆非空看了一下表,说:“都五点多了,咱们也都该动身啦。”一边说着,手抓着扶手想站起来,不知身子挺得时间过长了,还是腿伸得时间过长了,脚蹬着地却用不上劲儿,转椅带着他向后倒退了一下,一直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庆非空双手撑着扶手站起来径直向外走去,寇保灵这时候才发现屋里站起来很多人,他不知道是眼神不够用了,还是心眼不够用,说不清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也没记住那个人的特征,再扫一眼,还是没有留下一点儿印象。

    寇保灵走到楼外,自己开了车门钻到车里,朱九成开了另一个车门把脑袋探进来了,见寇保灵坐在后面,神经质地把脑袋缩回去,坐到副驾驶座上去了。寇保灵赶忙凑过去,坐在后座的边沿,两臂弯曲着搭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探着身子说:“过来,坐后边来,咱俩挨着说说话。”朱九成也坐在座位的边沿上,上身向前探着,拧过身来,说:“你自己在后边吧,你一个人还能躺着睡觉。”寇保灵说:“我晚上也没有费劲儿,睡什么觉呢?过来咱俩说会儿话。”朱九成说:“你坐好,坐好了说话,我听着呢。”寇保灵说:“你又不是娘们儿,你躲我干什么呢?我又不摸你。你坐过来。”越说让他过来,他的身子躲得越远。庆非空在驾驶座的车门外跟“护法”们告别,“护法”们双手合十,请庆非空上车。庆非空打开车门钻进车里,见朱九成坐在他的旁边,说:“你到后边去。”朱九成的脸红红的,下了车,打开另一个车门钻进去。寇保灵向朱九成身边挪一下,把朱九成挤得两只手放在两腿中间,身子向上伸着,伸成一根电线杆子似的,寇保灵右手搭在朱九成的肩上,说:“我让你过来你不过来,还是过来了吧?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不长眼。不知道那是谁的地方。”朱九成吞吞吐吐地说:“飞天去不了青岛了。”寇保灵说:“就是去不了那也不该你去坐啊?这么大年岁了,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朱九成的脸红红的,吭哧吭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寇保灵却一点儿一点儿向朱九成身边挤,他挤一点儿,朱九成的身子就向上伸一点儿,像电线杆儿一样向上挺着。

    庆非空开车开得很慢,“护法”们跟在后面,一直送出方碑小区的大门口,看着汽车顺着马路向东开走了才放下心来,青岛在天庄的东边,汽车向东开是对的。庆非空依然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仅开出一二百米远就停在马路边,朱九成和寇保灵谁都没有意识到车停下来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开,飞天像幽灵似地闪进来坐在副驾驶座上了,当汽车再次开动的时候,朱九成和寇保灵才同时发现车里多了一个人。

    寇保灵见了飞天,顿时产生一种亲切感,搂着朱九成的那条胳膊不自觉地从他的身上拿开,跟他拉开一点儿距离。距离拉开了,手像没处放了,手指头互相摆弄着,怎么摆弄也找不到放手的地方。不光手没处放了,自己也没处放了,离朱九成近了不是、远了也不是,他只感到跟飞天坐在一起才是最佳的位置,却又怕庆非空看出什么了,又怕飞天怀疑他有什么坏心眼,他用心力跟她拉开距离,却又忍不住往她身边贴。

    在发现飞天上了车的那一瞬间,朱九成的嗓子里不由得“哦”了一声,同时感到“忽”了一声,那种“忽”说不清是大脑里“忽”的,还是心里“忽”的,像一阵风贴着皮肤刮过去了。“忽”声响过之后,他感到大脑里是空的、心也是空的,那种“空”不是空无一物的感觉,而是像身上丢了魂儿、又像脊梁被抽去了,有一种大祸来临的感觉。

    他心里没有一点儿底气儿,但又怕人看出了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了,下意识支配他去做点儿什么。他意识一动,似乎找到两只手了,两只手同时抬起来,用食指从下向上在胸前划了个弧,形状像扑克牌中的红桃,两手的食指合在一起放在前额,闭上眼不说话。寇保灵见朱九成不停地划着弧,没处放的手和没处放的身子像是找到了一个寄放的地方,他又挪回到朱九成的身边,一条胳膊搭在朱九成的后背上,中指敲着朱九成的肩,说:“你刚才说飞天不来了,你说说你是怎样预测的?”朱九成一句话都没有,两只手不停地划着弧,每划一次,手在前额停留很长时间,但停留的时间越长,心里越空,越找不到感觉。飞天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他在干什么,她说:“你别瞎折腾了,你不念秘诀是什么都测不出来的。”

    朱九的汗都冒出来了。寇保灵向他凑的更近了,中指敲打着他的后背,两眼乜斜着朱九成,说:“你有什么秘诀,快教我一手,我想跟着你混口饭吃呢。”朱九成的汗“忽忽”地向外冒着,却又没感到在出汗。他的两只手不停地划着弧,却是下意识地在划。飞天提醒他念“秘诀”,他突然意识到“秘诀”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出了市,庆非空把汽车停在路边,换了飞天开车,庆非空在车里挪到飞天的座位上,飞天挪到驾驶座上,两个人谁都没有下车。汽车又开动了,寇保灵的胳膊依然搭在朱九成后背上,食指在他的后背上不时地叩一下,不紧不慢,很有规律,一边敲,一边嘿嘿地笑着,声音像猫头鹰笑。不知道是被敲击的,还是被笑的,朱九成浑身难受,他向车门挪一下身子想躲开寇保灵,挪一点儿,他挤一点儿,挤得不能再挤了,他的胳膊依然搭在他的后背上,食指不紧不慢地叩着他的肩,叩得他心里特别难受。最让他难受的是他一边在他的身上叩着,嘴凑到他的耳边神秘地说:“有什么秘诀,你小声告诉我,别让他们听见了,咱也想跟你混口饭吃呢。”他越神秘越让他身上起鸡皮疙瘩,越让他心里不自在。走了一多半的路程,他始终没想起“秘诀”来,似乎“秘诀”是人家的,他从人家那里学来的,他始终就没有自己的“秘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