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阙这才领悟到她话里的打趣，借着身高优势敲了敲苏鸾的头顶：“你这又是想哪去了？”
苏鸾仍旧是笑：“我就随口夸了一句，应该问你想哪去了！”
苏阙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映满了灯火阑珊，心头不禁一软，伸手将苏鸾的脑袋扭到台子那边，嘴里轻叹：“你呀！”
等台下众人品鉴完了，几个侍女捧着装有红票的托盘穿梭在人海之中。
苏绾伸手取了张票，悄悄问说：“二姐，你觉得哪个好？”
苏鸾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只道：“各有千秋。”
苏绾撅嘴：“我倒是觉得那位花姓姑娘的诗念起来比较顺口……”
苏鸾揪了揪她的耳朵：“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想把票投给你三姐。”
被拆穿了把戏的苏绾耸了耸鼻子：“要是让她夺了头筹，那回府之后还不得张灯结彩、大肆宣扬？我才不想看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绾生得浓眉大眼，比寻常女子多了三分英气，摆出这副小女儿家的憨嗔表情也没有半点娇柔造作之感，却别有一番纯真美好。
几人跟着人群缓缓挪动着步子，看着台上那两个花篮里的红票越差越多，苏绾笑得很少开怀：“我就说花家姑娘的诗要出彩得多吧！苏阮差了那么一大截，咱们这票就是全赏给她也挽回不了颓势，看她回府以后怎么吹嘘！”
说着，几人便走到了台前。
苏绾果真将红票扔进了苏阮跟前的篮子里，末了，还朝她露齿一笑。
其余三人也纷纷将票投给苏阮，而笑容却是留给花锦月，神色中还带着两分歉然。
苏阮宛如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紧抿着双唇，脸色有些难堪。
等所有人都投出了手里的红票，花锦月跟前的花篮里的票根已经溢出了不少，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花锦月拿着鸳鸯灯朝众人施了一礼，在一阵拥护声中走下了台子。
少了叶天凌这个常胜将军的参与，今年斗诗会上的男子都显得异常欢迎鼓舞，红榜上的名字比今年的女子人数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墨好武，便只有苏阙一人提了名。
苏绾很是看好苏阙，一个劲地替他加油打气：“大哥，鸳鸯灯已经被那位姑娘提走了，借琉璃灯给我解解馋也是极好，你可一定要拔得头筹！”
败北而归的苏阮一听这句话，笑得没有温度的眼睛就直直朝苏绾射了过来：“五妹既然那么喜欢鸳鸯灯，方才怎么不上台试试？实在不行，求求你最喜欢的二姐替你拿下不也行么？”
“我是没本事拿灯，所以不上去丢人！你去了不也没拿回鸳鸯灯么？”苏绾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抬着下巴道，“再说我二姐可不像你一样沽名钓誉，她要是去了，只怕你连赋诗一首的机会都没有，我还省了一张红票！”
苏阮冷冷道：“五妹好伶俐的口齿，但愿大哥能遂了你的愿，否则日后少不了要听你落井下石！”
“你……”苏绾气结，指着苏阮的鼻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鸾笑着按下了她横在身前的胳膊：“你三姐逗你玩呢！怎么还较起真了！你与这鸳鸯灯不过一面之缘就这般喜欢，你三姐可是足足惦记了两年，这次失之交臂又得再等一年，心里可比你苦闷多了，你不安抚着些，反倒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如何不叫人生气？”
苏绾“哎呀”一声，装模作样地道了个歉：“三姐，我不知道你这是第二次失利，你可别往心里去。”
苏阮瞪了二人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参赛的男子人数虽多，但出挑拔尖的却寻不见几个，甚至有些凑热闹的也就是苏茹姐妹二人那般水平，站在台上摇头晃脑地之乎者也了一番之后，愣是没有背出一句像样的诗句。
台下之人笑笑闹闹，起着哄地让他们赶紧去找前面那两个土财主家的女儿缔结良缘。
不同于先前的剑拔弩张，男子间的切磋倒是平和许多，除了偶尔有人上台添添笑料，过程还算和谐融洽。
是故苏阙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将琉璃灯递到了苏鸾手里，苏鸾藏在面纱后的脸颊上漾起了层层笑意，眼眸亮如满天繁星。
不明真相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喝彩声，连绵不断的鼓舞声更是一浪盖过一浪，金童玉女、才子佳人的臆测顿时飞了满天。
兄妹二人也懒得辩解，持着琉璃灯缓缓退出了人潮。
苏绾兴奋地围着琉璃灯打转，时不时还伸手触碰几下，可当苏鸾要把等送进她手里，苏绾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这琉璃灯做工精细，被我粗手笨脚地弄坏了可就不好了，我看看就行。”
几人说说笑笑正准备上马车回府，身后有道清亮的声音叫住了几人的步子，女子穿着一身过时的淡蓝长裙，左手掌着寓意缠绵的鸳鸯灯，右手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他生了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穿着一身灰白的旧衣裳，有些羞怯地藏了半个身子在花锦月后头。
苏鸾闻言转身：“花姑娘可是有事？”
花锦月的脸上漫起一丝粉色，秀气的唇瓣微张：“姑娘与苏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知两位是否要换一盏成双成对的鸳鸯灯？”
苏鸾倒是有些愕然：“花姑娘可是想要这盏琉璃灯？”
花锦月见苏鸾目光澄澈，问得磊落又坦白，不免为自己故作聪明的拐弯抹角而羞红了脸颊，她朝着苏鸾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也很是诚挚：“今日本是舍弟的生辰，只是家中清贫，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替他置办礼物，恰巧路过斗诗会，他一眼相中了琉璃灯，锦月这才登台献丑，想博一盏鸳鸯灯去换琉璃灯来给舍弟庆生。若这请求让姑娘为难，那便当锦月不曾提过。”
苏鸾望着有些局促的花锦月，又看看那个缩着身子、眼神却很是渴望的男童，扬唇笑道：“正巧，舍妹也是一见那盏鸳鸯灯便挪不开眼睛。”
苏绾拉着苏鸾的手臂急声道：“二姐，这盏琉璃灯可是你的心头好……”
苏鸾却已经将灯递了过去。
花锦月对上苏鸾的眼睛，却没有伸手去接那盏琉璃灯：“这事是锦月唐突，这灯既是姑娘心仪之物，锦月自是不可夺人所好，琉璃灯姑娘留着，这盏鸳鸯灯就当是锦月赔罪，祝姑娘与苏公子花开并蒂、鸳鸯交颈。”
苏鸾轻轻揭下面纱，露出一张盈盈带笑的花容月貌：“姑娘这祝福，我可实在是不能收，我与你口中的苏公子一样，也是姓苏。”
被那美貌所摄的花锦月闻言又是一怔，回过神后，脸上的绯红已经爬上了耳尖：“锦月失礼，苏姑娘莫怪。”
苏鸾将灯又往前送了送，浅浅笑道：“姑娘这灯到底换是不换？”
花锦月见她姿态大方，也不好再小家子气地扭扭捏捏，用手里的鸳鸯灯换下了苏鸾的琉璃灯：“锦月谢过苏姑娘成全。”
“一盏灯罢了。”苏鸾将鸳鸯灯递给苏绾，又转头朝花锦月笑道，“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我瞧姑娘仪态端庄，容貌清丽，眼下困境指日可破。若我今日之言成真，姑娘又不厌与我往来，柳暗花明之后可来梧桐巷与我闲话家常。”
花锦月感激道：“承蒙姑娘不弃，日后必去梧桐巷走一遭。”
苏鸾背着身子微微颔首，随后扶着挽琴的手上了马车。
苏绾掌着鸳鸯灯，神色有些郁郁：“二姐，大哥说你很是喜欢那盏琉璃灯，怎么好端端地说换就换了？”
苏鸾挑了挑眉：“怎么？先前还眼馋得很，现在又不喜欢这鸳鸯灯了？”
苏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只灯：“不是不喜欢，只是那琉璃灯是大哥千辛万苦才赢来博你一笑的，你就这么跟人换了，大哥得多伤心呐？”
“这场上值得大哥多看一眼的对手都没有，哪有你说得那么辛苦？”苏鸾逗弄着那双假可乱真的鸳鸯，“再说那琉璃灯已经让我开心过一次了，换个鸳鸯灯能让两个人再展颜一次，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灯就这么白送给我了？”苏绾瞧着苏鸾点头，心下一片感动，“二姐，你可真好。”
“我这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苏鸾悠悠地指了指后头的马车，“那车里坐着两个铩羽而归的，家里还有两个颜面尽失的，一会指不定要怎么闹腾，这灯只能让你哥先送回玉清院。”
苏绾将灯揽在怀里：“知道了二姐，这鸳鸯灯我会好好保管的。”
苏鸾看着她满脸的真挚，叹了口气道：“父亲近日离府，再回已是入秋，这段日子沈姨娘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受了什么磋磨你也得先忍着，切记不可强出头，否则就是给你娘添磨难，像今日那般逞强斗嘴就别再有第二次了，一切都等父亲回京再说。”
苏绾垂着头，好一会才低低道：“二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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