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着犯人的小厮将那男人转过半个身子,露出一双捆在背后血肉模糊的手,手腕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被麻绳勒得鲜血直冒,已然是被挑断了手筋。
“你……”苏阮被这突如其来的鲜血淋漓给吓了一跳,指着沈凝之半响说不出话来。
冷眼旁观了许久的李氏已经明白这次栽赃陷害再无半点可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有主意的人。”
沈凝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里再也瞧不见面对贺老夫人时的谨小慎微:“我可没有几位姐姐命好,如果连个主意都拿不定,怕是没有缘分跟你们进同一个门。”
李氏目带寒光地朝几个家丁道:“看不见这里跪着个贼人么?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人带下去!”
按压着陌生男人的几个小厮询问地看向沈凝之,见其没有点头,便牢牢擒着那个男人,没有半点撒手的意思。
这男人从何而来、又为何出现在玉清院,二房和四房再清楚不过,沈凝之会用这么极端而残忍的手段去封他的口,只是因为时间太紧,她来不及审问策反,不然鼓动着那个男人反戈一击才是最致命的物尽其用。
虽然他现在被割了舌头、挑断了手腕,但下手之人是沈凝之,谁知道她手底留了几分力气、这伤是能治还是不能治?李书忆自是不能将这么大一个把柄留在沈凝之手上。
明白其中利害的苏阮,见状更是急恼道:“沈姨娘,你这是做甚?”
“三小姐,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沈凝之意有所指道,“我玉清院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自然是由我来处置,与你们二房有何干系?”
苏阮自知这事的道理不在自己这边,却仍然不甘放弃:“这府中大小事宜皆由李姨娘操持,出了这档子事,她自然要好好审问清楚!”
沈凝之姿态从容道:“三小姐这话倒是稀罕,李姨娘执掌中馈确实不错,可她何时插手过我玉清院的事?我这院里下人杂役既没从她手里领过分文月钱,也没受过她的指令调派,犯了事自然也不由她处置。老爷三日之后回府,届时自有决断,不劳你们费心。”
苏阮被噎得够呛,只得忿忿道:“这人都被你伤成这副模样了,再留在玉清院,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李姨娘就算再管不了玉清院的事,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府沾上一条人命。”
“三小姐的话倒是越说越稀奇,这犯事的下人不给点教训,难不成还要我好吃好喝地当菩萨供着不成?”沈凝之哂笑,“至于闹出人命这样的重话,三小姐还是少说为妙,若当真是出了什么事,只怕这京中无人敢娶这样一张灵验的嘴。”
苏阮没料到一贯做小伏低的沈凝之是个这般厉害的角色,听她说得直白无礼,小脸上一阵清白交错:“沈姨娘,你不过是府上最末等的姨娘,而我是苏家的正经主子,说话可得当心着点!”
沈凝之显然不吃那套:“三小姐既然嫌我说的话不好听,那先前我与李姨娘说话时,你又何必搅和进来?你是庶出的小姐,这些事也不归你做主,不如咱们请二小姐来说句公道话?”
苏阮被这话刺得一痛,好半响都找不出反驳之词。
沈凝之转而对上李书忆的眼睛,笑问道:“李姨娘今日来玉清院,就是为了看我教训这没规矩的下人么?”
苏阮在一众下人跟前丢了脸面,正好想着拿苏绾伤人的事情立立威,只是她还未开口,就被李书忆一个眼神给扼住了喉咙,脸上腾起万般疑惑。
李氏却懂,沈凝之这是要逼着她做一笔买卖,用放弃构陷苏绾来换取这个可能会留下把柄的男人。
赵曼自然也听懂了这话里的玄机,向来柔顺的脸上瞧不出任何不妥,只是默默将牙关咬得死紧,尖锐的指尖也刺破了皮肉,掌心中一片粘腻的温热。
斗法之人是李书忆与沈凝之,可祭品却是她的玥儿,那两人一阵厮杀、没有伤及对方分毫,却让她的玥儿留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如附骨之蛆般牢牢攀附在玥儿原本白净的手臂上。因为她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妾,既没有娘家的支撑又没有不得苏豫的宠爱,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她的玥儿,所作所为皆是身不由己,就连女儿的婚事也被人牢牢拽在手里,无法动弹亦无法抗争。
那头李书忆已经做出了取舍:“最近日头不错,小姐们都喜欢去花园里赏花游园,只是府上下人办事不尽心,经过花园的过道时候不小心撒了些碎石,虽然大多石子都被收拾干净了,但也免不了有所遗漏。今日七小姐就在花园里踩着石子滑了一跤,手臂上划了一道豁口,我记得五小姐最是活泼,所以特意过来给她提个醒。原本我还要去梅合院送个信,提醒二小姐多加小心,如今正巧碰上了,也省了我再走一趟。”
“我说花园里怎么闹闹哄哄,原来是七小姐摔伤了手臂,下次可得当心点才是。”沈凝之说完又看了那满是血渍的男人一眼,“本来玉清院的下人犯了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归李姨娘管,但今日且念在你好心提点五小姐的份上,这人就由你处置罢。”
李氏不再多言,领着一干人出了玉清院。
等旁人退尽之后,沈凝之才迎到苏鸾跟前:“今日之事,多亏了二小姐聪颖机敏,不然我与绾儿都脱不了身。”
“我只是给你提了个醒,主意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只是你这玉清院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府上的下人都是合住,粗使丫鬟住得最差,一个睡房里要住十来个人,就连贴身婢女也是两至三人住于一处,一个大活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在院子里,玉清院里的内应必然不止一个。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些想攀高枝的人,我自然是不能再耽误人家,谁让我这小庙容不下那些大佛。”
苏鸾颔首,也不再纠结于此事,便问道:“五妹人呢?”
沈凝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苏鸾往苏绾的闺阁走去:“那丫头被我关在房里了,现在大概正心急如焚地满屋子打转。”
“五妹心性单纯,这些事不让她看到也好,免得她胡思乱想。”
沈凝之叹了口气:“以前总怕她走我的老路,陷在这后院之中难以脱身,可现在这丫头对人不设半点防备,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我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苏鸾笑了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间之事哪有两全其美?不过是有舍有得罢了。”
沈凝之看着越来越近的房门,幽幽道:“但愿我的抉择不会害了她。”
那头苏绾正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听见门口的动静连忙拉开了房门,沈凝之刚要敲门的手停滞在半空之中。
苏绾见到苏鸾显得很是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盛满笑意:“二姐!你怎么过来玉清院了?”
“除了你惹的祸,还有什么事能麻烦二小姐走一趟?”沈凝之敲了她额头一下,“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赶紧迎你二姐进去!”
苏绾这才赶紧让开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二姐,快些进来!”
这不是苏鸾头一次来玉清院,却是她第一次进苏绾的闺阁,地方虽算不上宽阔,但南北通透、采光倒是极好,书桌的宣纸上还写着几个模样周正的大字,后头的珍宝阁上放满了珍稀之物,屏风上描着灼灼芬华的娇艳桃花,床幔与挂帘也都是一片浅粉,全然一副小女儿的布置。
苏绾接过丫头奉上的热茶递到苏鸾手里,方才的喜悦也被心头的担忧一点点取而代之,她小脸红扑扑的,七分委屈三分忧思:“二姐,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先动手拉扯了我,我站立不稳才想借着她的手定住身子,可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摔倒在地了!除了绮玉,所有人都说是我误伤了七妹,就连一个路过的嬷嬷都说是我推倒了七妹,可是我没有,二姐,我真的没有用半点力气。”
苏鸾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没事了,事情都解决了,李姨娘也当众说了,七妹是踩着石子不小心滑倒的,不关你的事。”
苏绾对先前那出大戏一无所知,闻言有些不可置信道:“没事了?可是二姐,我看到七妹的手出了好多血,整个衣袖都染上了红色,那样子好不吓人,连上门诊治的大夫都说她伤得不轻,日后一准要留下伤疤。”
沈凝之看着苏绾有些后怕的模样,心里着实复杂,苏绾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这副性子也是她精心培养的,这才让她在尔虞我诈之中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处处受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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