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之后,祁氏诞下嫡子,众人皆以为长子取名兴武,次子理当兴文,凑在一块便是取个文武双全的寓意。可老侯爷再一次令人大跌眼镜,他说兴文是个好名字,却是要留给妾室伍氏的下一个儿子,而祁氏的儿子便取名叶兴修,宁静致远、修身养性。
族亲众人,无不哗然。
只是伍氏到底争气,三年之后又诞下了宣平侯府的幺儿,取名叶兴文。
正房祁氏生产时已经落下病根,身子羸弱不堪,还总带着一股子多愁善感的脆弱和抹之不去的药味,老侯爷往妾室伍氏那头就跑得越发殷勤。
老侯爷偏爱庶子的名头传遍了整个东璃,叶兴武趁着这阵东风求娶了岭南巡抚的嫡女庞氏,而叶兴文也与景州按察使的嫡女梁氏定下了婚约。之后,嫡子叶兴修相中了通政司家的嫡女秦氏,这桩婚事老侯爷本是不允,他虽不待见叶兴修,但宣平侯府的嫡子配一个三品通政司的女儿到底是拉低了身份。委屈了一生、俨然已经油尽灯枯的祁氏不愿自己的儿子与不爱之人煎熬一生,用所剩不多的生命换取了叶兴修的一桩姻缘。
祁氏死后,老侯爷接着妾室伍氏诞下庶长子之功,将其扶为继室,于是庶长子摇身一变成为嫡长子的荒唐戏码就在百年世家中公然上演。叶兴修从唯一的嫡子变成了嫡次子,老侯爷又成心偏袒长子与幺子,自然不会再替叶天凌寻一门比其余兄弟还好的婚事,于是当初入不了老侯爷眼的秦氏就刚刚正好。
只是那时叶兴修重孝在身,与秦氏的婚期就定在三年孝满之后,以至于幺子叶兴文的嫡子叶簌都比叶天凌大了近一岁。
老侯爷最后一次上战场时,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向来寸步不离的叶兴武和叶兴文被留在了京城,唯一陪老侯爷一道上阵的却是次子叶兴修。
众人皆以为老侯爷对这个倍受冷落的次子心怀愧疚、想要弥补,可出师不久之后,首先传来京城的就是老侯爷战死沙场的噩耗。那时边境垂危,叶天凌自然不能抛下一干将士扶棺回京,于是在老侯爷的尸骨被运回京城之后,生怕侯府大权旁落的伍氏和一心想要袭承爵位的叶兴武,伙同着幺子叶兴文,借着老侯爷之死大做文章,斥责叶兴修不尽孝道、不侍亡父、不睦手足,与族中长辈商议着要将叶兴修从族谱除名。但伍氏终究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伍氏又出身卑微,此举无异于是混乱宣平侯府的血脉,且宣平侯府已入爵位,公然除名嫡子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于是这个提议才不了了之。
伍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叶兴修还未回京之前就提出了分家,将侯府明面上的账目分成三份,暗里的财物尽数私吞,仗着自己未亡人的身份和叶兴武嫡长子的名头强占着宣平侯府,更是将性情柔顺的秦氏和不足三岁的叶天凌一道扔到了门外,被逼无奈的秦氏只好暂住娘家。
就在伍氏沾沾得意地等着叶兴武加官进爵时,叶兴修领着三十万大军凯旋而归,并在与西厥这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叶兴修进京面圣之后才知道伍氏的用心险恶,自己的名字险些从族谱上被抹去不说,就连自己的娇妻与幼子也被那些人赶出了家门。
昭惠帝慧眼识人,既看中了叶兴修的才干,又明白寻根溯源起来,他才是根正苗红的叶家嫡子,而扶妾为妻的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叶兴修又有累累战功傍身,比叶家另外两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强出太多,于是下了明旨着叶兴修承袭爵位,成为新一任宣平侯。
伍氏与两个儿子美梦落空之后便软磨硬泡要收回分家的决定,毕竟叶家祖上的基业不能动,粮产田地与地契租铺他们也带不走,能捞到的就是一些现银和老侯爷先前备下的私田,可这些比起依山傍水地靠着宣平侯府乘凉,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这事若是放在往昔,叶兴修或许确会动容,可老侯爷连死前都不忘拉扯伍氏一把的行为如提壶灌顶般让他看清了生母的死与自己多年的退让并没有换回父亲的半点疼惜,而秦氏与叶天凌被驱逐出府一事更是斩断了叶兴修最后一点仁慈,于是伍氏与两个人儿子被一道圣旨隔在了宣平侯府门外。
离了宣平侯府的叶兴武和叶兴文官途不顺,十二年过去,借着叶兴修的光才堪堪原地打转,从侯府带走的银钱也挥霍一空。秦氏的性子又温和婉约,成了那两房的突破口,时不时就要死皮赖脸地粘上去磨蹭磨蹭合府的事。
只是原先有叶兴修的怒气撑着,现在又有了叶天凌这根主心骨,合府的事一直都被拒绝得斩钉截铁。
而这两兄弟别的本事没有,记仇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上一世的青山关之变,兄弟两人皆是参与其中。
宣平侯府分家时,苏鸾不过一岁,即便经历了两世也不该记得如此清楚,只是这事当年传得沸沸扬扬,更是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久久不曾平息。在这场风波之中,林氏的出身和两兄弟原本的庶子身份也被刨根挖底地翻了出来,受阻的除了两兄弟的仕途,还有林氏那颗高高捧起、又重重坠落的心,没过几年,这个一生起伏的女人,终于也步上了伍氏的后尘。
因此,叶兴修的恨意消弭了不少,而那两兄弟的恨意却加剧了许多。
苏阙自是清楚这其中纠葛,听苏鸾提起也不由叹气:“与云景的家事相比,咱们那对叔伯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鸾捻了块金糕卷,笑道:“这倒是实话。”
单论分家以后死皮赖脸想要合府这事,苏家两兄弟就比不过叶家人的恒心与毅力,更别说是那些杀人无形的歹毒招式,苏家人说到底也只是唯利是图,而叶家人是明争暗抢、杀人越货。
“云景不能一起来看榜,倒是有些遗憾,好在……”苏阙顿了顿,笑容里有了一丝调侃,“好在你今天就要将好消息写信告诉他。”
“难怪夕月这丫头今天不肯出门。”苏鸾瞬间便反应过来,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原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些事全都跟你说了。”
苏阙一阵轻笑。
几人聊着天,贡院街的人也越挤越多,熙熙攘攘地粘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不绝于耳,苏鸾看了看天色,轻轻道:“就要来了。”
不过多久,鸣锣开道、手持桂榜的官差就从人墙中凿出了一条过道,等候多时的人群忽而之间炸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手持长枪的侍卫依次排开,将拥堵的人潮挡在兵刃之外,以肉身筑成了一道保护圈。
一个满脸横肉的的官差猛然一敲铜锣,振聋发聩般的撞击声霎时便震散了之前的喧嚣,他声如洪钟般粗犷道:“肃静!唱榜!”
“本次乡试,中举名单如下,解元:叶天凌,亚元:苏阙,经魁有:宋岳、罗旭、谭睿泽,亚魁:钱正良……”
桂榜尚未念完,向来稳重的挽琴也忍不住拉着苏鸾的衣袖道:“小姐!小姐!大少爷中举了!叶世子也中了!”
这一切苏鸾已经经历过一次,只是求个稳当才来走了这么一遭,虽然心中仍是掩不住升起雀跃,可苏鸾还是在听到“宋岳”二字时,想起了一双细长而阴郁的眼睛。
苏阙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是望向苏鸾时有些疑惑:“阿鸾,之前你曾在梅合院的榕树下说过一句玩笑,说云景必是三元及第,我也会中探花,而榜眼则跟我们不是同路人,你那日所说之人可是宋岳?”
苏鸾微怔,却又不想对苏阙有所隐瞒,只好扯开话题道:“哥,你是如何认得他?”
苏阙熟悉苏鸾的情绪,见她刻意回避了先前的问题,便也不再多问:“算不上认识,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好似在京城之中并无这号人物。”
苏鸾皱眉:“那你怎知所见之人就是宋岳无疑?”
苏阙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云景。贡院乡试时,那人就在云景隔壁,所以他才刻意留意了贡院里挂的名牌。第二场乡试结束出贡院时,我也见过一面,诚如云景所说,那人的眼睛里盘着一条毒蛇,甚至不用对号,一眼便能认出。”
听着这个比喻,苏鸾也能确定,那人正是宋岳。
苏阙郑重道:“每年乡试都在各省城设置了考场,此人既非京城人士,却舍近求远来卧虎藏龙的京城参加乡试,若不是对自己的学识有十分把握、肯定自己能进会试,那就是此人用心不纯、是抱着一击必中的信念来京城谋个出路。”
苏鸾挽唇:“此人绝非良善,大约是两者皆中。”
苏阙笑着睨了苏鸾一眼:“你看人的眼光倒是跟云景出奇相似。”
“你不也不喜欢这人?”苏鸾笑着起了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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