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见太子发话了,大部分也都不敢再拗着来,当下又有几个随风摆的出班奏道:“太子殿下所谋深远,发人深省,臣附议。”
刘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抬眼一看韩安国仍跪坐在席上,半日也不插一句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当下便问道:“丞相,你的意见呢?”韩安国这才似从入定中被惊醒一样,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宜相机而动。臣同意太子殿下的看法,朝廷应该即刻发兵解救东瓯的困局。一来彰显我大汉藏纳四海的胸怀,二来也好给闽越王一个教训。”
“不过,此时是否应该出兵收复闽越,臣以为还是要看局势怎么发展。毕竟对闽越用兵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若能一鼓作气击败当然最好,如若不能,也不能勉力而为。”
韩安国这个主意,拿得适中,既不一边倒向刘平,让刘发心生不满,又在主旨上与刘平契合,以保证刘平对他的信赖,从谋略上看,也符合用兵之道,不是两头不得罪的废话。韩安国为人的老道在此处体现无余。
刘发对韩安国这个说法甚为满意。他本意也是倾向于发兵救东瓯,只不过东宫年高保守,已经放出话来说,能不打就尽量不打,所以他也不好乾纲独断。只能在朝议上形成一个决议,而后让窦太后看在朝野舆论的份上,转而支持用兵。
当下刘发点头道:“好,丞相所言极是。太子所言,也是谋国之计。朕也以为,既然用兵,就不要心中再存一些无用的迂腐之见。兵者,诡道也。本来就不是王道荡荡之事,若再以教化,文明一类的标准去考虑,恐怕就要如太子所说的,损元气而不得利。战而无功,为何还要战?”
众臣皆都拜伏道:“圣明无过于陛下。”
刘发又道:“若要发兵,发何处兵?”
刘平道:“会稽,豫章二郡离闽越最近,当地的士卒也颇有通晓当地风俗的。因此,儿臣以为发此二郡兵,劳动最少,收效最快。”韩安国也附议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会稽,豫章二郡皆在闽越之侧,不论将军还是士卒,对越地的地势风俗都颇为了解。况且越地多有瘴疠,中原之人到了那里,恐难服水土。病痛恐怕就要折损过半将士,所以只宜从会稽豫章发兵。”
刘发微微捋须道:“何人可为将?”群臣默然。
当下有一人出班,拜道:“臣愿效命国家社稷。”刘发见了此人,微微一愣,道:“你是何人?”拜伏之人道:“臣中大夫庄助,效命陛下驾前。”刘发略微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建元二年,由胶东王诏举贤才,提拔入朝的?”
刘发这么一说,当下殿内死寂一片。废帝本就是新君最为忌讳的,废帝所提拔的人,新君也一般或贬或抑,都留置不用。这庄助既然是废帝提拔入朝的,当下众人也都觉得此人真是不识相。皇上把你忘了,你好好领俸禄等死不就行了,干吗还非要强出头?
刘发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当下微笑道:“好,你有效命于国家之心,可见是个人才。此事,事关重大,朕再考虑考虑。”
趁着这个空档,武强侯庄青翟即出班奏道:“还请皇上将此事拟个定议,奏报太皇太后。”庄青翟几乎可以算是死忠于窦太后,他认准一条,凡事由窦太后作主就不会错。刘发闻言微觉不快,沉吟了半晌,道:“好吧,桑弘羊,你将诸臣的奏议拟个定议出来,送呈太皇太后。今日朝议到此,都退了吧。”
长乐宫,长秋殿
窦太后侧躺在榻上,神色显得有些疲乏。
下首跪坐的正是刘平。窦太后缓缓道:“听说,今日朝议的时候你建议要诛灭闽越?”刘平道:“回太皇太后,是有此事。”窦太后道:“有什么理由吗?”刘平因又将在朝议上说的话略略转变了一下,回禀给窦太后。
窦太后默然沉思,而后道:“哀家可能是年纪大了,见不惯动刀动枪的。这一年来,身子骨也越来越不好,更是怕听到什么打仗,杀人的。”
“不过,既然大臣们都是那么个意思,哀家也不好再固执己见。就按着今日朝议的意思去办吧。不过,灭闽越的事情,还是要审慎一些。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将战端扩大。”
顿了顿,窦太后又道:“此次用兵闽越,与其说是朝臣们的意思,倒不如说是你的意思。你说话了,朝臣们当然也不好反对。所以此次的成败到最后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去。你要谨慎对待才是,不要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乘隙作乱。兵事虽然是对外,但也会影响到朝廷内部的政局。”
刘平谢道:“谢太皇太后提醒。”
窦太后摆摆手,脸上尽现疲态,刘平顿了顿首便告退了。窦太后的身体到今日,几乎已经是离不开汤药。朝议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列席过,每次都只是把朝议的内容送呈给她。到最近这两三个月,窦太后连普通朝议的事情也不管了,只把一些重要的定议听一听,而后给个决断。人衰老到这个状况,心力能力都已经大大衰退,因此朝廷的实权也正渐渐往刘发身上转移。此次闽越用兵一事,窦太后未强加干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三日之后,刘发下诏发兵救东瓯,讨伐闽越。以李广为主使,以庄助为副使,代天子发会稽郡兵,从陆上,海上击闽越,解东瓯之围。
东瓯自得到汉廷相助的消息之后,举国振奋,军民皆拼死抵抗。闽越军队一时间也有些军心动摇,攻又攻不下,退又不甘心。僵在了当地。
等汉军真正发动之后,闽越王郢为了不与汉朝正面对抗,退兵回国。东瓯之围暂时得解,但是闽越之患却远未除。闽越王本以为这样就能换来汉朝的撤军,但是孰料此时汉廷内部的政策已经因为刘平的存在而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以往汉朝对番邦用兵,多数都是恫吓为主,即便胜了,也会主动放弃战果,让蛮夷自治。这等于是将战之功,转变为战之祸。闽越此次退兵,当然也是看准了汉廷从来不逼迫甚急的惯例。总而言之,汉廷还是不屑于将这些地方纳入版图,就像当初韩安国议论对匈奴的兵事一样,说,那些地方,大汉即便得了,也没有什么光荣,可夸耀的。
那时,汉廷内部这样的天朝思想也确实阻碍了汉廷用兵的果断与有效。
而刘平却深知,闽越王郢以及他的那些个部属在今后几年甚至十几年内都将屡次为患。而每一次都要劳动汉廷再次发兵救助,他今日伐东瓯,汉廷就要救东瓯,明日伐南越,汉廷又要去救南越。堂堂大汉竟被如此边陲小邦弄的左支右绌,那还不如索性毕其功于一役,逼他一次出尽本钱,以免养虎为患。
而且刘平也有些担心将来闽越和匈奴如果同时犯边,汉廷南北两线用兵,恐难支撑。因此,他也有心趁着匈奴人刚刚与大汉和亲,汉匈边境也还大致太平之时,将南部边患一举解决。毕竟以汉朝的实力来说,对付闽越基本只存在愿不愿打的问题,与用兵匈奴完全不同。
加之,他的心里并无那些什么蛮荒之地,不要也罢的想法。闽越之地,若能加以经营,虽然不一定能如中原一般富庶,但也至少可为汉廷增加数以万顷的良田,数以十万的人口。蛮夷虽愚顽,一代两代加以教化,终究能化入中国,成为大汉版图的一部分。
因此,朝廷内部,刘平力主不撤兵。将已发之兵,继续围困闽越。同时通令豫章等地汉军,提高戒备,以防闽越突犯。另外又以密使的形式,前去通告南越王,让其集结重兵,屯卫在南越边境上。由于刘平以太子身份力主围困闽越,因此,朝中也甚少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一时间,汉廷释放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此次定要诛灭闽越,以示惩戒。
消息传到闽越王郢处,已经被变相夸大了好几倍,变成了汉廷要将闽越王族尽数屠戮,以儆效尤。这在汉朝对待蛮夷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对待蛮夷之君,中央王朝一般都是在灭国之后,将其君主迁到内地居住,再随便封个什么侯,以示安抚。
当下闽越也不再退缩,露出本来模样,迅速出兵攻击南越。希望借挟持南越以交换汉廷的退兵。
闽越王郢的王帐内,闽越王大发雷霆,怒骂道:“汉朝的黄口小儿,真是欺人太甚,本王誓要与汉廷决一死战。你们也都要戮力杀敌,绝不能让汉军得了半点便宜去。”
“苗豫,余善,繇君,你们各率一支大军,突袭梅岭,白沙,武林,攻占这三地,而后再往豫章奔袭。本王亲率大军,要给南越王这个投靠汉朝的小老儿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在南疆,本王才是真正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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