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梅岭大营,汉与闽越两军已经缠杀在了一处。校尉朱堂亲自披挂上阵,一众亲兵围在他左右防护,车轮一般在人群中左突右奔。
闽越兵的人数事实上并不占多数,因为长途奔袭,只能派出精锐部众才能奏效。所以闽越军大部此时都还在谷内急奔,在汉军的伏击中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夜袭的闽越军终究是占尽了先机。大营内的汉军还未有对敌的准备,闽越军便已经杀到了营外。措手不及之下,汉军死伤颇多。
朱堂身边的亲兵拼杀了一阵,眼见着闽越兵多勇猛,当下边奋力格档,边叫道:“大人,属下们替你杀出一条路来,你赶紧回豫章城吧!”朱堂正要答话,劈面一个闽越兵持着长兵击了过来,朱堂使长剑奋力荡开,喝道:“放屁!今日只有战死,没有逃亡!”
旁边汉军听朱堂如此英勇,当下也豪气顿增,齐声喝道:“汉军威武!”。四下里的汉军听言,知道今日情势凶险,若是不能将闽越军杀退,非但梅岭不保,就连豫章也要面临开朝以来所未有的危机。当下汉军数千正在奋力拼杀的士卒齐都连连呼叫口号,以壮士气,手上也毫不停歇,砍瓜切菜。凭着数千拼命的汉军,竟然也堪堪敌住了偷袭大营的大批闽越兵。
正自苦战间,山谷间的伏兵已经回师大营,迅即投入战团。这万余人在密林中苦苦埋伏了数个时辰,不得寸功,反而让敌人趁机偷袭梅岭大营,因此心里都十二万分地恼火眼前的这批蛮夷之兵。挟着满腔的怒气,回援的汉军士气高涨,内外夹击,杀得闽越军不住地败退。此时汉军无论人数还是气势都优于闽越军,因此危急的情势也稍稍得以缓解。
驿道上,一队闽越军的先行部队已经冲破了两旁的伏兵,当下也不再理会谷内的汉军,快步往梅岭大营奔袭而去。大营距离伏兵处不过十余里,不消片刻便能赶到。因此,梅岭大营的危局事实上还远未能解。
余善此计,定得确实甚为周全。此计两手准备,若是汉军知道大营被袭,仍旧不为所动,拦截在驿道上,那么余善此计就可轻而易举夺得梅岭大营;若是汉军大部回援大营,他便率领手下的一万余人,突破梅岭天险,直袭大营,再与偷袭大营的闽越军会合夹击汉军。汉军慌乱之间,难以抵挡,梅岭大营仍是唾手可得。即便不能得手,闽越也可凭借梅岭之险,退兵扼守在驿道处,威慑梅岭和豫章,等待后援。
只要梅岭大营被拿下,豫章就是下一个目标,到时候汉廷震动,闽越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豫章城内,太守府
豫章太守,中大夫庄助,豫章司马,豫章郡丞齐聚衙署内。一个满身血污的军史屈膝半跪在地下,道:“梅岭危急,请太守大人速发兵救梅岭。”
豫章太守陈牧当下颔首道:“这是自然。”转首对豫章司马道:“田大人,城内有多少兵马可调?”司马田矩道:“城内守军二万,除了必要的城防之外,可调动的军队仅八千余。”
陈牧闻言,微微一愣,转而脸色转为坚定,当下道:“好,八千足矣。城内兵马不能空虚,以防敌人调虎离山。”接着,陈牧急走到案前道:“庄大人,还请您去请出虎符来。”庄助当下起身道:“好,庄某这就去。”陈牧又道:“田大人,你为主将,率四千兵马,为中军。”又转首对郡丞富芮道:“富大人,你为副将,率其余数千兵马,为先锋,赶在闽越增兵之前将情势稳定住,不得有误。”
田陈二人皆拜下道:“属下遵命。”庄助此时也持着虎符前来,完成一个形式上的调兵仪式之后,田陈二人即迈步走出太守府。
梅岭大营
余善已经率领大部闽越军队赶到大营外,务必要在豫章援军到达之前将梅岭攻下。余善吃准了豫章城内不敢派出过多的军队,以免城内空虚,因此也不忌惮豫章援军,只是希望速战速决。只要梅岭大营攻下,豫章的援军也必然不敢再纠缠,而要尽速退回城内防守豫章城。
在余善的催逼之下,闽越军发动了强烈的攻势,整个梅岭大营方圆数里战成了一片。大营边上的小川已被染成红色,汉军久战之下,已然显露疲态,节节败退,若是闽越再攻上一会,只怕梅岭就要不保。不过,士气却仍是不低,这些汉人如此勇猛,倒让余善有些始料不及。
恰在这时,富芮率领着四千余人,杀到了梅岭大营外。这四千余人的加入,勉强扭转了汉军的颓势。双方再苦战数刻,各自都开始萌生退意。尤其是最初就在梅岭大营的汉军,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只由着本能,仍旧挥舞着刀枪在四处拼杀。此时双方也正在比拼谁的意志力更为坚强,谁将先要退走。
远远地,又见到尘土漫天而起,余善知道恐怕是豫章的援军又到了。当下也不再犹豫,喝令闽越军且战且退。闽越军杀到现在,其实元气还未大伤,因此虽然退走,却不慌乱,也未现出强弩之末的颓势。
汉军有些士卒见闽越退走,正要追击,朱堂浑身浴血,大喝一声道:“不要追!”
朱堂并非已经怯战,而是担心余善在来的那个山谷两旁埋伏下伏兵,引诱汉军追击,而后以伏兵围剿。闽越究竟有多少人前来袭击梅岭,这是连朱堂也不知道的。他身为梅岭校尉,肩负守卫重任,若是冒然用险,让手下的汉军陷入埋伏,那不但梅岭不保,数千豫章的援军也将不保。到时,豫章城因为守军不足,局势将更为危急。
到底,守梅岭就是为了守豫章,若是豫章有险,便是舍本而逐末。
汉军听朱堂之令,也不再追击。闽越军从容退走,在谷外驻扎下来,与汉军隔着十余里对峙。
此时,梅岭大营已经几乎完全被毁,守无可守。豫章郡丞富芮上前对朱堂道:“大人戮力杀敌,英勇无匹,下官佩服。”朱堂苦笑一声,将长剑回鞘道:“朱某无能,不能料敌先机,被敌人偷袭梅岭大营,折损汉家弟兄。事后,朱某自当向朝廷请罪。”
此刻,田矩也已率军赶到。三人合议了一阵,退居在小川的对岸,集结人马,驻扎下来,又令士卒在大营内重新修筑防守工事。
而闽越大营内,余善很有些不甘心地坐在首席,对着手下的一众将军骂道:“混蛋!打了这么久,居然还让汉军大营支撑下来!爻名,你该当何罪?”
当下,被喝作爻名的将领赶忙跪下,颤声道:“大人,汉军拼死抵抗,以一当二,我们被杀了很多弟兄,也没能把大营夺下。请大人体谅。”
余善哼了一声,道:“算了,阵前斩将,于我不利。等回到闽越,我再处置你。约束众军,等候援兵。”
豫章太守府内
豫章太守陈牧脸色沉重,坐在榻上,半晌,开口道:“庄大人,此次闽越突袭梅岭,陈兵豫章城外,只在数十里地外。今日恐怕也只是暂时缓兵,明日一旦恢复元气,或者得到增援,就又要大举进攻。我方从别地发兵来救也怕来不及了。”
“因此,只有凭借我们本城的兵力,尽力支撑。你是天子使节,不宜处危城,还请大人趁今日离开豫章,前往会稽。”
庄助闻言,顿时朗声道:“大人可是认为庄某乃是贪生怕死之辈?”陈牧道:“老夫并非此意。庄大人是天子使节,代表的是天子,不可冒然处险地。”庄助脸色肃然道:“正因为我是天子使节,代表的是天子,我才不能退走。若是我走了,城内守军就会认为天子不能体恤他们的浴血牺牲,天下人也要认为天子无能。”
陈牧见庄助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劝,沉吟片刻,起身朗声道:“好,庄大人坦荡光明。既然庄大人不愿意走,那就和陈某一起,尽我等之所能,将豫章拼死维护到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庄助闻言也肃然站立道:“庄某愿和大人共进退。”陈牧微一点头,复又坐下。庄助也跟着坐下,脸上微笑道:“不过,大人,倒也不必忧虑。庄某看,这豫章之围倒也不一定能成。”陈牧闻言,神色大动,赶忙道:“大人有何妙计?”
庄助微微笑道:“太子殿下在庄某离京之前,曾授我一计。言道若是与余善,繇君所部遭遇,即以此计说之,或可不费一兵一卒,而让闽越臣服。庄某看,此时情势危急,或可用得上。”
陈牧当下展颜道:“哦?太子殿下?”庄助道:“正是太子殿下。此次用兵闽越,以太子殿下为首,百官附议,庄某也是坚定的拥趸。因此,太子殿下对此次的战事十分重视。”
陈牧道:“如此甚好。此计为何?”庄助道:“此计虽妙,却需一个有胆识,善机辩之人。”陈牧一时有些愣住,道:“这。。这倒不好办了。”庄助也道:“是啊,善机辩之人不多,有胆识之人更少啊。”
二人正谈论间,门外一人笑道:“辛某不才,愿闻庄大人妙计,不知可有此幸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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