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助闻言抬头望向门外,脸色又惊又喜,道:“辛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辛博。
陈牧当下笑道:“原来二位大人认识,那陈某就不作介绍了。”庄助道:“建元二年,庄某被召举贤才提拔入朝为官,有幸与辛大人有过一二交往。”
辛博是汉初大儒申公的弟子,与赵绾,王臧二人分属同门。刘彻在建元二年,诏举贤良方正善谏之人才,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名士。庄助在这些人中被列为头名,与他同时被刘彻赏识从而得官的还有广川董仲舒,吴人朱买臣,蜀人司马相如,平原东方朔等。而这些人也皆都广为后世所知。董仲舒此时任江都王刘非的国相,朱买臣,司马相如,和东方朔皆为刘发所用,以为侍中,与桑弘羊同列,得以随侍皇帝,出入宫廷。
庄助能够在这群能人当中脱颖而出,被列为头名,可见其才能不低。而这些人当中,又尤以他和董仲舒最为醉心于儒学,并且有极深的造诣。辛博既为大儒的子弟,自然同好相通,与庄助这等儒门的年轻才俊来往颇为密切。
建元二年废帝之后,窦太后将附议赵绾,王臧的诸大臣,都找了个由头给贬到了偏远之地。只有辛博因为其妻是窦太主的小姑子,与窦家沾亲带故,窦太主又在窦太后面前说了说情,才没有被立即贬斥。不过,过了几个月,刘平还是借治河之事,发动御史弹劾,将其贬到了会稽,做了个小小的郡丞。
陈牧见二人相熟,当下说道:“辛大人是陈某的故交,此前受陈某之邀,从会稽过来,为陈某的上宾。”陈牧为豫章太守,而辛博此前曾为临湘太守,是以有过故谊。加之二人都是饱学之士,也颇有些惺惺相惜。
三人见过礼之后,庄助也不再客套,当下收敛笑容,道:“辛大人可是愿意涉险。”辛博微笑点头道:“庄大人和辛某也交往过一阵,应该知道辛某并非胆小的鼠辈。”庄助展颜笑道:“这是自然,大人无论口才还是胆识都颇为了得。如此,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让大人冒然涉险,恐怕有些。。。”
辛博当下一嗮,道:“什么大人。辛某一个六百石的小官,在京城遍地都是。蒙大人们不弃,还能在这里对坐论道。辛某不去,难道让列位大人去吗?况且,辛某平生,学问自知不如别人,但却颇为自负口才。当此为国效命之际,还谈什么涉险不涉险。”
陈牧与庄助闻言,皆都肃然离席起身,快步走到庄助面前,躬身深深一揖,道:“大人如此胸怀坦荡,我等敬佩不已。此次若因大人而解豫章之困,我等定当奏报朝廷,拼死为大人谋取天子的赏识。”
辛某也起身道:“辛某此举,为国不为己。若是事成,则是国家之幸,若是事败,还请大人们戮力守护城池,为国效命。”陈牧与庄助皆都回到:“一定。”
辛博此人不管在政争中如何表现,但是在大义面前,倒不失为一个坦荡君子。这样的人,几千年下来倒也颇为不少。
午时后
余善大营外驰来一列人马,为首之人一身常服,后面跟着数位甲兵之士。大营士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之人翻身下马,负手昂然而立,道:“汉使,会稽郡丞辛博,要见你们头领。”
闽越士卒也不再多问,往营内奔去。过不多时,跑了回来,道:“我们头领说了,没空见你,要见的话,明日在豫章城下见。”辛博闻言,昂首大笑,道:“你去告诉你们头领,我辛某来是可怜他,不是为了两家的军事,若是不见辛某,过上几日他恐怕就要横尸闽越。”
士卒依言又奔回营内去传话,片刻之后回来对辛博道:“我们头领让你进去,不过后面那些人都得留在外面。”辛博头也不回,一甩袖,道:“好。”,随即迈步入营而去。
主帐当中,余善与一二亲信坐在帐中,显然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和汉使的谈话。
辛博迈步入营而来,还未进帐即大声嚷道:“大头领,我们算是又见面了。”余善抬头望去,见了来人,微一愣,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见过?”辛博笑道:“头领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你我是什么时候见过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帛来。
余善让手下将绢帛接过,满脸狐疑地打开来看,刚看了几眼,就怒哼一声,揉着绢帛,一掌拍在几案上,道:“来啊,把这个汉朝来的狡诈之徒,给我拖出去斩了!”
左右作势正要上来,辛博仍是动也不动,哈哈笑着摆手道:“头领,你把我杀了,自己恐怕也就不远了。闽越王的性格,你比我清楚。你把我杀了,灭口的罪名也就算坐实了。这满营的士卒都看见我进来,如果没出去,你想想传到闽越王耳里,他会怎么想?”
余善冷哼道:“我把你杀了,王上能有什么想法。”
辛博微笑道:“郢为人多疑喜猜忌,这封书信头领你毁了也没用。若是不毁,你就更说不清了。”
余善仍是冷冷哼道:“我把你和书信一并交给王上,任凭他处置。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清者自清。”
辛博笑道:“如此,头领更无活路矣!你把这书信一交,我这嘴皮子再上下这么一动,你看看到时候闽越王是信我的,还是信你的?”
余善闻言,顿时气结。闽越王的脾性,他作为王弟最清楚,其人暴躁易怒,多疑寡恩。这书信和辛博若是都交给闽越王,恐怕真的是要自断活路。如若不交,瞒着闽越王,将来传到他耳朵里去,就更是要惹起不小的猜忌,也怕是要没有活路。
当下,余善也不再出言。辛博心知开始的这些恫吓威胁已经奏效,当下说道:“我听说头领熟读我汉家的兵法,不比寻常闽越之人。以大人的睿智和智谋,为何一意要和汉廷做对?汉朝富有四海,疆域广阔,控弦猛士数以百万计。大军一动,所向披靡,当者无人能敌。凶悍如匈奴,也不得不与汉廷尽量保持和睦。闽越小国,僻处一隅,赖汉廷的仁德,才能立国至今百年。”
“此次兴兵,汉朝所兴的乃是救东瓯的义兵,而闽越兴的却是不义之兵。以不义对抗大义,已然大谬矣!况且,头领你比辛某更要清楚闽越的实力。汉朝以两郡的边军,就已经迫得闽越全军首尾难顾。即便闽越此次侥幸胜了,汉朝的军队却是无穷尽的。若是再打下去,惹怒了天子,只要发半国之兵,则荡平闽越足矣。”
“头领是个聪明人,难道还想不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吗?辛某作为汉使,所携带来的就是天子的旨意。天子在信中已经许若封你为王,独霸一方,世世代代袭承。天子一言,重若万钧。你又何必再执迷不悟,一心为闽越王效命,而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呢?
“辛某可以留在营中为人质,若是头领臣服大汉之后,汉朝仍派兵追剿,头领可先杀我谢旗。到那时候,头领再倾全力与汉廷拼战,战败也可逃亡到海上去,保全实力与性命,这方可算是智者之举。在生门未闭之时,就硬闯死门,这实是愚夫之举。”
“辛某言尽于此,头领可以定夺了。”
余善一直没有说话,坐在席上,脸色忽阴忽晴,显然是在权衡利弊,考虑得失。辛博也不去催,负手站立在当地,神色悠然。
过了好一阵,余善脸色一狠,站起身来,走到辛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本大人就信你这一回。若是汉廷反悔食言了,你这颗人头就要用来祭旗!”辛博笑道:“辛某区区一介匹夫,一颗头颅若能换来头领的大好前程,失去又有何可惜的呢。”
当日,余善令其子严守大营,自己带着数名亲兵往闽越王处赶了过去。
闽越王大营,士卒报道:“王上,余善大头领已经将梅岭守军击退,此时正要兴兵攻打豫章,大头领特地前来向王上报告并商议下一步的动向。”
闽越王闻言大喜,道:“好!让他进来。白沙,武林已经攻破,就差梅岭。现在既然梅岭也被我军攻占,豫章全郡指日可下。我看这些汉朝的小儿还拿什么来跟寡人打,哈哈。”
此时,余善快步入营而来,拜下道:“弟弟见过王上。”闽越王道:“好,你打得好。现在国中这些该死的懦夫都在骂寡人说不该打这一仗。等寡人将豫章拿下,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余善笑道:“这是自然,王上英武,又岂是那些胆小的懦夫所能比的。弟弟这次前来就是要和王上再商议一下攻打豫章的细节。”
闽越王道:“好!”余善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帛来,道:“这是豫章郡的地图。”说着,拿着地图走上前去,作势要摊开在闽越王的几案上细细参详。
闽越王躬身也正要看,余善陡然从袖中退出一柄短剑来,迅即狠命刺向闽越王。这一剑直插心脏,闽越王哼得一哼,口吐血沫,即倒了下去。左右见此突变,正要一拥而上,余善持着汉廷的诏书,喝道:“天子诏命在此,王上已经毙命,由我继承王位,若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左右都是些小卒,闻言哪还敢再上前,而且旧主已死,当下最要紧的应该是在新主面前立功。当下纷纷抛下手中兵器,跪拜到:“拜见王上。”余善站直身子道:“传本王号令!闽越全军就地退守,不得再与汉军交战,速与汉军议和!”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MFU.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