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心念母亲,下了马车,从未央宫门便急奔皇后殿而去,一路上宫女内侍纷纷跪地拜谒。
在皇后殿外,就已听得刘发正在高声怒斥皇后殿内的宫女内侍。刘平奔到门口,里面跪着的宫女内侍虽然已被皇帝训得面色惨白,也都还没有忘了规矩,拜在地上道:“太子殿下。”
刘平跨步入殿,匆匆拜见刘发之后,站起身来。刘发此时也是神色焦虑异常,强自镇定道:“平儿,过去看看你母亲。”刘平一躬身,穿过帘帐,几步走到周姬的榻前,坐在榻沿,神情焦急地轻声道:“母后,母后。”
周皇后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头发已经散开,仰卧于榻上,神识虽然已经恢复过来,呼吸无阻,却仍是无法开口说话。御医正在一旁为她仔细诊脉,捻须沉声不语,眉头紧锁。刘平见状,更是不安,不由得眼眶泛泪。
坐了片刻,刘平也不便再打扰御医诊治,当下收泪走了出来,躬身对刘发道:“父皇,母后怎么了?”刘发来回踱步,口气不善道:“朕哪里知道。这些该死的奴婢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伺候你母亲的。若是你母亲有个好歹。”说着,转身冲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宫女们喝道:“朕把你们通通活埋!”
内侍宫女们闻言吓得浑身颤抖,拜在地上,小声哭咽道:“陛下饶命。”刘平劝到:“父皇息怒,这些人如何处置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乃是诊治好母亲的病。”刘发这才勉强坐了下来。
刘发与刘平在外面等了约莫有数刻,御医才从帘帐内走了出来。二人赶忙起身,刘发先问到:“皇后怎么样了?”御医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此症来得十分凶险。乃是气血乏源,心肝失养,元神失主之症。后又病气逆于心,五内相干。微臣观皇后娘娘的脉象,涩冷,短细不畅,往来极为滞涩。恐怕不是轻易便能治好的。”
刘平闻言,立即问到:“那你究竟有什么治好的法子没有?”御医颤声俯首道:“回太子殿下,臣尽力而为。”刘发怒道:“你!。。”
御医仍是颤抖道:“陛下,臣已经写了个方子,先让皇后娘娘吃几剂看看。”刘发闷声不语,刘平道:“你先下去吧。会同所有御医,一定要拿出个治好母后的法子来!”御医擦了擦汗,退了出去。
父子二人在榻上默然坐了半晌,各想心事。忽然一个宫女从帐内奔了出来,道:“陛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开口说话了!”二人闻言,顿时脸现喜色,齐步奔进帐内去。
周皇后此时已经睁开眼睛,脸色仍旧苍白如纸,双眼黯淡无神。刘发坐到榻前,握住周皇后的手温言道:“皇后,你觉得好点了吗?”周皇后抬眼看了看刘平,又看了看刘发,缓缓道:“陛下,贱妾不敢劳您惦记,朝廷的事重要,您就不必在这耽搁了,平儿在这就行了。”
刘发温言道:“无妨,朕没什么事,就在这陪陪你。”周皇后闻言,眼眶泛出泪来,轻声道:“贱妾蒙皇上不弃,从一个侧妃,做到了皇后。可惜贱妾福薄命浅,消受不起陛下的恩宠,有负陛下的圣恩了。”
刘平在旁边颤声开口道:“母后尽管安心静养,母后洪福齐天,必不会有事的。”刘发也拍着周皇后的手说道:“你不要乱想。太医说了,就是个急症,看着凶猛,其实没什么。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安心养着就行了。”
刘平见父皇对母亲如此亲近,心下也不禁有些感动。
周皇后闻言,笑了笑,道:“好,贱妾依皇上的就是。”刘发闻言,展颜道:“这样才是。”三人又细细说了些话,见周皇后脸色疲惫,刘发再嘱咐了几句,便和刘平一起走了出来。
刘发心知刘平忧虑周皇后,便道:“平儿放宽心。朕是天子,朕说没事,谁也不敢把你母亲怎么样。”刘平谢道:“谢父皇。”刘发摆了摆手,满脸沉重,转身走出皇后殿而去。
刘平对地上跪着的宫女内侍道:“都起来吧。有什么事情,立刻通报皇上和寡人,不得有误。”众人闻言,不免又是叩谢了一番。
绮兰殿,梅姬斜坐在榻上,双手笼在袖中,神色甚为欢愉。对底下的宫女说道:“把那盆花,给移到外边去,成天见不着太阳,该死了。”这“该死了”三字,说得却甚为欢悦。
门外,梅苞笑道:“姐姐,怎么今天这么高兴?”梅姬看也不看他,嗔道:“我有什么可高兴得,我不过是在穷开心罢了。”梅苞凑上前来,道:“姐姐,可是得了什么赏了,分弟弟点?”
梅姬一推梅苞,佯怒道:“去,就知道占你姐姐的便宜,我能有什么赏。”梅苞收了收脸色,道:“姐姐,你知道了吧?中宫病了。”梅姬一白眼,道:“我当然知道了。”梅苞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有没有什么大碍。”
梅苞这话说得露骨一点,就是究竟会不会死。
梅姬轻声道:“我看,怕是好不了。”梅苞奇道:“怎么,姐姐去看过她了?”梅姬笑了笑,道:“看是自然看过了,皇后吗,后宫之主,我们这些做妾的,能不去看看,问候问候吗。”
梅苞道:“那姐姐看,她这病凶险?”梅姬点点头,神色有些得意。默然半晌,梅姬大声对底下站着的宫女道:“都下去,没我的话,不许进来。”宫女们唱了一声喏,都退了出去。
梅苞笑道:“怎么?姐姐有什么宝贝?”
梅姬敲了梅苞的头一下,嗔道:“你掉钱眼里了?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梅苞收敛起嬉笑的颜色,道:“什么事?”
梅姬压低声音,略带得意道:“你道她是怎么病的?”梅苞脸现怀疑之色,道:“怎么病的?”梅姬道:“我跟你说阿,那东西还真灵。”梅苞也不是傻子,一听梅姬这话的口气,又看了看梅姬得意的脸色,顿时脸色苍白,冷汗直冒,颤声道:“姐姐,你,你不会。。。”
梅姬见梅苞这副惊惧的模样,当下微微有些怒道:“你怎么吓成这样了。”梅苞赶忙凑上前来,道:“姐姐,你真的?。。”梅姬看了看梅苞,点点头道:“对。”
梅苞顿时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梅姬当下怒道:“你胡说什么!是她完了,不是我们完了。”梅苞苦着脸道:“姐姐,你好糊涂啊!”
梅姬急道:“什么叫我糊涂,你以为我是胆小之人吗?要做我就要做绝。这又怎么了?如果我不说,谁能知道?”梅苞坐在地上,想了片刻,道:“姐姐,此事关乎性命,你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梅姬道:“那是自然,你是我亲弟弟,我才告诉你。”梅苞又是默然半晌,而后道:“姐姐,把干这件事情的人都告诉弟弟,弟弟帮你把他们办了。”
梅姬迟疑了片刻,道:“算了,我还留着他们有用呢。”梅苞压低声音,急怒道:“姐姐!你不要命了,你怎么还那么糊涂呢。这要是走露出一点风声去,你这辈子就完了。还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梅姬见梅苞如此急怒,当下也不再坚持,过了片刻,道:“好吧,我告诉你。你做得利落些。”说着,让梅苞附耳上来。
梅姬所用的法子,之所以让梅苞如此惊怒,乃是因为这是死罪。一旦坐实,是后宫即要被废,是臣子就要处斩,甚至要灭族。
梅姬所用的法子不是别的,正是两汉时代,甚至延续到隋唐时期,最为盛行的巫蛊魇胜之术。
巫蛊术起源极早,远古时期即已出现,一直传承不衰,两汉先秦时期被广为使用。其效果,有人说神奇,有人斥为荒诞的邪术。巫蛊魇胜之术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使用的人却往往借以发泄自己的怒气与怨气。
魇胜之术乃是以土,木,或者绢帛扎成人偶形状,藏于暗处,日日诅咒,或以针刺之,认为这样即可令仇人病痛,进而死亡。
刘发立周姬为皇后之后,梅姬恼怒莫名,几乎恨不得立时就要把周姬杀了。气怒之下,梅姬一个宠信多年的侍女,即隐晦地将这巫蛊咒人之法告诉了梅姬。梅姬以前也知道有这样一个法子,此时她也已经丧失了理智,当下便让这个侍女与蛊巫暗中联系。让蛊巫施法,定要令周皇后被蛊毒巫法缠身而死。
周皇后此次突然晕厥,不知道确是巫蛊之法有了效果,还是刚好凑巧。不论如何,梅姬斗到今天,都已经有些丧心病狂,而无所不用其极。
皇后殿,刘平垂泪坐在周皇后榻旁。周皇后面色苍白躺在榻上,勉力想以手去替刘平拭泪。刘平赶忙握住母亲的手。周皇后微微笑道:“平儿,为娘记得你说过,为娘洪福齐天,是个做神仙的人。”刘平含泪点头。
周姬又道:“为娘当时就说,你要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啊,为娘就不走。”刘平垂泪泣道:“儿子不孝。”周皇后又是一笑,轻叹一声,声音轻微道:“唉,也不知道为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怕是不能了,老天待我已经不错了。”刘平长哭一声:“母亲”,伏在了周皇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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