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有无数幻象经过皮磊的大脑。
好朋友的慷慨相助,前妻的理解,女儿学习如愿,生意也顺风顺水,想做什么都是顺顺利利,恰如牛市来临前的征兆。
可美梦醒来,现实依旧骨感,城市眨眼间在喧嚣中成了最寂寞的躯壳。
然后很应景的,在清冷的空气下,皮磊和其他人一样,用了更多的办法来填补眼前的寒意。
“鑫子,开到灯下面去,暖和一点。”
陈鑫的云雀还停在老地方。皮磊话才落音,穿衣的大树就在他眼前缓缓向后移动,路过两家挂灯的小店后,车停在了路灯下。
车窗外,贵店依旧如巨人挺立。也不知是谁给他穿上了无数霓虹,七彩灯光在北京路中央交汇出了新时代的昌盛繁荣。
一九九八年,皮磊在后来回忆这一年,说这是自己到贵店次数最多的一年。
一层的餐厅内,黄雪梅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与坐在对面的男人有说有笑,就连衣服也是之前红色风衣。
不同的是因为天气冷,她里面穿多了一些,显得有些臃肿。
皮磊没去多观察前妻,而是眯着一双长眼透过望远镜仔细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不难看出,这个人不是上次在花鸟市场遇见的那个老头,而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他高大的身躯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一头茂密的黑色卷发,举止高雅,脸上的肉比较少,带着些许明星相。
陈鑫在驾驶席上从皮磊的望远镜内瞄了一眼,说:“磊哥,嫂子这回找的还行,看起来有些像冯巩。”
皮磊观察良久,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在哪儿呢?”陈鑫四处张望。
皮磊:“你说谁啊?”
“就咱原来保卫科的科长啊。”
皮磊:“……”
原钢厂的保卫科科长姓氏李,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李大爷”。
“磊哥,你说嫂子这是换了第几个了?”陈鑫燃了一根烟,吐一口看着皮磊,“这也就你能忍,要换成我女人,早不知我被宰了多少回。”
“所以你才光棍到现在。”皮磊悠悠脱出一句。
昨日跑夜车,陈鑫载了一位顾客到城郊一家有名的餐馆,恰巧那个时候看见黄雪梅与这个男人从店里出来,然后她上了这个男人的车。
出于好奇,陈鑫随即尾随两人,一直到市内一处新建的小区门口停下。
这之后陈鑫亲眼看见黄雪梅与这个男人下车,两人一起进了小区。
昨晚陈鑫停在小区大门外,等了很久也不见黄雪梅出来,最后他等不下去了,也灰了心,才驱车走人。
“现在都流行漂亮女人傍大款,像嫂子这样的,要不干脆你就变得贼有钱,要不就和嫂子离了,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吧,磊哥?”
皮磊拿下望远镜,两眼面对陈鑫翻上半个眼仁,“你是专门来丧我气的吗?”
陈鑫:“这不是丧不丧气的问题,你这样值得吗?”
“这种事说了你不懂。”
“是,我确实不懂,你说夫妻间多简单的男女关系,非得被你们弄得如此复杂,”又问“这事嫂子他爸妈知道吗?”
皮磊继续拿着望远镜,“应该。”
“嗯?”
“我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我有个想法,”陈鑫手拍在方向盘上,“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把她往死里骂,要不我真觉得你亏大了……”
“鑫子,快发车,他们出来了!”
没等陈鑫说完,皮磊下一秒就狂拍他的手臂。
陈鑫无奈摇摇头,只得听皮磊的,尾随在那个男人的黑车之后。
这个男人的车十分扎眼,是辆大奔,在那时贵平市的街头很是少见。自然,谁作为车主也是倍儿有面子。
还和昨夜一样,黄雪梅去了男人的家。
眼见这一切,陈鑫觉得是没戏了,劝皮磊早点回家洗洗睡。
皮磊心有不甘,说一定要等到黄雪梅从那男人家里出来他才走。
陈鑫没招,只得把车停在小区内,打算停到明早看皮磊死心。
后来到了晚上十一点,黄雪梅出来了,皮磊激动地叫醒了陈鑫。
黄雪梅与那男人站在院子门口你侬我侬了一番,说了很多话后男人才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她自己回去。
“那么喜欢,咋不用大奔送她回去呢?”皮磊在车里愤愤叨了一句。
眼见黄雪梅回了娘家,皮磊像是胜利一般,把陈鑫拉去烧烤摊吃了一顿烤鸡肉,自己还喝了瓶扎啤,临走前照以往叮嘱陈鑫:“记住,这事只能是你知我知,谁都不许说,嫂子的事,哥会亲自处理。”
陈鑫不明白,发生了这等破事,为什么皮磊竟然还如此高兴,而且对于这种事,快刀斩乱麻就成,还非得像他这样弄得拖泥带水。
“一直说要亲自处理,你处理过吗?”
送皮磊回家后,陈鑫长叹一声,发动车继续跑夜路。
皮磊不死心,心里依旧充满希望。
他知道,黄雪梅的底线始终都为自己留着,只要自己不放弃,她一定会回心转意。
这之后第二日皮磊打算找黄雪梅好好谈一谈,可无论把电话打去岳父家还是打给她的单位,她都十分决绝地拒绝接听。
皮磊最后使出了杀手锏,在她的单位处蹲点,恭候大驾,而她见了他,也终于停了脚步。
“对不起,下个月初我就要结婚了,请别再来找我了。”
蹲了一下午等来的竟是这句话,皮磊听了暴跳如雷:“这么快?我都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吗?”
“怎么不需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黄雪梅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皮磊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怒气:“这回是因为什么?他有钱?家附近有好学校?你要晓雅上好学校,大不了我搬个家,你犯得着总这样吗?”
黄雪梅抱着胸一字一句:“这已经不再是搬家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问你,现在你能给晓雅什么?”
皮磊:“我……”
“好的教育,你可以吗?优渥的生活,你可以吗?你现在光是折腾你自己都难,”她叹口气,“可是他和你就不一样,他能给晓雅的,除了有好的教育,还有更好的生活……你就算再混上一辈子也不可能像他一样。”
“我看你就是嫌贫爱富利益熏心!”
黄雪梅沉寂良久,开口道:“随你怎么说吧,嘴长在你脸上,就像手脚长在我身上一样,我要做什么,要去哪儿,也是我说的算,我管不着你,你也管不着我。”
“那个人……”皮磊急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又了解他多少?”
“这和时间长短有关系吗?当初了解你四年,最后你还不是这样?皮磊,人是会变的,你以为我跟他会像当日我跟你一样,巴望着可以跟你过一辈子?告诉你,以后我不会这么想了,因为注重眼前的比想着未来会更让人安心。”
“你这是目光短浅!”
“对,没错,就是这样,反正我也快领结婚证了,到时我会把咱俩的事给晓雅说清楚,你也早点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的亲戚朋友们吧,免得他们都跟私家侦探和记者似的,以为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一样……”
下班时间,两人站在单位大门口一人一句,黄雪梅的不少同事和领导也都看在眼里,偶尔还有一两句话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黄雪梅已经懒得顾及后果了,她从容地站着,对说出去的话没有一丝后悔。
皮磊悻悻离开后,回到店里,找了几盘录像带刷起了片,就连皮森给他送饭他也爱理不理。
他看的剧是一部武侠片。
剧中男主角的妻子爱上了情夫,男主角很生气,最后他在盛怒下一剑杀死了妻子的情夫。
皮磊看在眼里很是过瘾。
这时,他突然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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