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十六章 黎明之前
    “首针取极泉穴,次针下神门穴,第三针下少冲穴。”

    邱俊依言而行。

    金略拿起五支中空的细针,分五个穴道刺入姚飞身体。初时尚无反应,过了几息,有暗色血液从针中慢慢流出,点点滴入事先准备好的碗中。

    过了片刻,五只小碗逐渐注满,从针中流出血液的颜色也稍微转红。

    金略见血液已然有部分转红,将金针取下,交于镜水月,叮嘱道:“小心清洗,千万不可划伤自己。清洗后用火烤半柱香的时间。”镜水月点头去了。

    邱俊问道:“姚大当家如今可能保住性命?”

    金略略显疲惫地道:“‘散魂’和‘灭魄’虽然难解,但我尚有把握可以除去,只是不知那第三种奇毒是什么,我不敢贸然下药。”

    “先生不是已经接取了血液,做了诸多尝试吗?”

    “谈何容易啊。”金略苦涩一笑,道:“那卢苓生活在毒虫出没,毒草遍生的苗疆,又一生精研制毒用毒之术,我有把握解去‘散魂’‘灭魄’,乃是因为此二者流传江湖已久,我昔日也曾医好过中此二毒者。这第三种毒药,我已试了三种不同的解毒办法,均是无功而返。”

    金略不再说话,伏案写了一张药方交于邱俊,道:“圣使先按照此方抓药,待姚大当家煎服三帖了,我再做判断。”

    邱俊拿着药方出去了。

    金略叹息一声,颓然坐倒在椅中,喃喃地道:“这毒到底该如何解?”

    燕轻歌道:“要画人物,勾线是第一步,要求‘指实’、‘掌虚’‘笔直’。起笔藏锋,行笔中锋,收笔回锋。”

    笔锋蘸墨,行于纸上,一条既沉稳又灵活的线条出现。

    “你试试。”

    “好。”风随云接过笔,依照燕轻歌所说,运笔勾线。

    风随云天资聪颖,又自幼习武,对于身体肌肉运用的能力远超常人,此时眼中看着燕轻歌所绘的线条,心中想着燕轻歌所教的方法,依言出笔,一条挺拔饱满的线条现于纸上。

    “不错。”燕轻歌赞道,“虽然斧凿痕迹稍重,但对于初执画笔之人来说,已经非常难得。勤加练习,应该很快就可以,嘻嘻。”

    “很快可以如何?”风随云看着燕轻歌,一脸愕然。

    燕轻歌轻轻眨了眨左眼,绽开一个顽皮的笑容道:“很快就能画出你的萧然师姐了呗。”

    风随云闻言脸一红,嘿嘿干笑了两声,甚是狼狈尴尬。

    而燕轻歌似乎特别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勤加练习,明日教你勾画眉眼之法,此处方是最能显出神采的地方,否则你的萧师姐就会在你笔下变得呆板庸俗,全无平日风姿。”

    “是是是。”风随云连忙点头称是。

    “来,先把药喝了。”

    邱俊端着煎好的药进入花仙楼金略居住的密阁,见金略兀自坐在椅中喃喃自语,苦苦思索。这几日来,这本就已垂垂老矣的老人鲜有安眠,昼夜苦思解毒之法。邱俊心下暗叹,撬开姚飞牙关,将汤药喂入其口中。

    连日来针石药物用了不少,姚飞虽然面上青黑之气逐渐减退,但人却始终无法醒来。邱俊、镜水月和叶专三人轮流看护,各自忧心忡忡,每日都盼望姚飞苏醒或者金略思索出解毒之法。

    “有了,有了。”金略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此法当有效果。”

    邱俊大喜,问道:“如何操作?”

    金略微笑道:“近日来大家都非常疲劳,病人也每日吃药针灸,今日就休息一天,待明天圣使精力充沛,就开始尝试新法。”

    邱俊见金略如此有把握,心中也轻松起来。

    翌日,清晨,邱俊、镜水月和金略齐聚密阁内。

    休息了一天,三人均精神饱满,眼见姚飞复苏有望,都十分振奋。

    金略点起一支小指般粗细的药香,镜水月扶姚飞坐起,邱俊在金略指导下,将七根金针依次刺入姚飞头部太阳、风池、百会、神庭和脑户穴。

    此七穴均是醒脑开窍的穴位,金针刺入,外加邱俊每针均导入少许真气,昏迷多日毫无反应的姚飞,终于眉头轻蹙了一下。

    众人这几日提心吊胆,此刻见姚飞有了轻微反应,均十分欣慰。

    金略道:“圣使待我行针后,将他头顶七针,轮流导气入脑。”

    邱俊说声好,金略甚是迅速地在姚飞命门、肾俞等数个穴位连续施针。

    施针完毕,邱俊轻捻姚飞头部的七针,轮流缓缓导气。金略也在其他金针上轻轻捻动。

    过了片刻,姚飞身子猛地抽搐一下,喷出一口暗色血液,垂头不动了。

    邱俊和镜水月大惊失色,就连金略也脸露恐慌。

    “快将针除下!”金略喝道,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喂入姚飞口中。

    邱俊镜水月连忙将姚飞身上的金针全部取下,扶姚飞躺下,又转头看着金略,不知所措。

    金略颓然坐入椅中,将脸埋在手中,一言不发。

    这名闻天下的医者,此刻坐在椅中一动不动,静得如同一座雕塑般,令人望之心酸。

    过了好一阵,镜水月不忍地道:“金先生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无须自责。”

    金略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地看了镜水月和邱俊一眼,略带苦涩地道:“容老朽再想办法。”

    邱俊看着眼前这须发俱白的老人,心中不忍,但又不愿意就此放弃救治姚飞的机会,点了点头,道:“先生先休息吧。”

    金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沙哑着嗓子道:“老朽还不甚累,再多试几种办法吧。”

    拐杖点在地上发出“突突”的声音,金略好似老了十年一般,步履维艰地走向柜子。

    突然“咕嘟”一声,这心力交瘁的老人晕倒在柜子前面。

    阳光透窗而入,轻轻洒在一段白如莲藕的手臂上,柔荑一般的手中握着一支画笔,笔随手动,描出两道柳叶弯眉。又是看似信手拈来的几笔,勾画出一只眼睛的轮廓来。

    燕轻歌将笔在墨砚中蘸了蘸,以淡墨绘出眼珠轮廓,又顿挫提按,将眸子的神采点出来。

    风随云在一旁看着,心中称赞不已,开口道:“燕小姐这点睛一笔当真令人赞叹。”

    燕轻歌得意地笑了笑道:“勤加练习,你也可以。”

    风随云嘿嘿一笑道:“那燕小姐的那副男子画像,为何迟迟不点睛呢?”

    燕轻歌俏脸一红,道:“那家伙的眉眼不好捕捉。平时吧,总感觉他的眼睛含有水光似的。待到他思考问题时吧,又满眼精光,神采流转。练武时吧,又杀气腾腾,跟换了个人似的。唉。”

    话到一半,风随云学着燕轻歌的口气接道:“唉,到底是哪一点最令人家心动呢?”

    燕轻歌嗔道:“风随云,你竟敢学我说话,找打是不是?”

    风随云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哦?有感而发啊,那你有感而发一下你萧师姐的眉眼呗。”

    风随云大感头疼,连忙“哎呦”一声,道:“我伤口又疼了一下,我需要躺一会儿。”

    燕轻歌又好气又好笑,道:“勾勒眉眼之法没学完,不准睡。”

    “是是是,这就学,这就学。”风随云连忙抓起画笔,将适才燕轻歌作画的步骤要诀想了一遍,持笔画出了另一只眼睛。只是线条挺拔有余,却柔美不足,更似男人的眼睛。

    “啧啧啧,你萧师姐长得真是,英气逼人。”燕轻歌掩口笑道。

    “哪有,这是我画功不好,等我多练习几日。”风随云抗议道。

    “好。各自练各自的,不许出声。”燕轻歌伏案继续描绘那副未完的男子画像。

    风随云望着她的背影一笑,也专心低头练习。

    午后的阳光甚是温暖,趴在花仙楼屋顶上的猫打着哈欠,晒着太阳,好不悠闲舒适。

    花仙楼内的一间屋子中,气氛则完全不同。

    金略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纠缠在他那瘦削苍老脸颊上的皱纹似是一字一句地讲述着他这一生的心酸与无奈。

    花韵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双目含泪,神色哀凉。邱俊坐在她身旁,眼中混杂着不忍与不甘,一张布满胡须的冷峻脸庞满是疲惫。镜水月和叶专则在密阁看护着姚飞。

    “圣使,老朽尚有一法可试。”金略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公公。”花韵夫人哭出声来,抢到金略身旁,欲言又止。

    邱俊走近,道:“先生身体不适,还是先休养吧。”

    金略满是爱怜地抚了抚花韵夫人的头,挣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望着邱俊道:“老朽一生受圣主庇护,到头来却也对不住他,如今圣主有事相托,老朽必当尽心竭力,以报圣主。”

    花韵夫人哭道:“公公,你已经尽力了。姚大当家送至你处,已是身中剧毒,药石罔顾了啊。”

    邱俊听得心下凄然,脸露悲戚。

    金略满眼慈爱地看着花韵夫人,伸手抚了几遍她的头发,转头望着邱俊,道:“还有一个办法,老朽未曾试。圣使先行,老朽整理药箱,稍候就到。”花韵夫人抱着金略,泣不成声。

    邱俊有些茫然地望向金略,却见他神色坚定,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金略携同花韵夫人到达密阁。

    金略着镜水月打开窗户,在窗下铺好一张毯子。自己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柱小指般粗细的药香燃了,待得香气遍布屋子,又从数个小瓶中各倒出三五粒异香扑鼻的药丸,和酒吞服了。

    与往常一般的施针手法,金略用空心针将姚飞体内的毒血导出一些,注满了一小杯,望了望花韵夫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邱俊、镜水月和叶专大惊失色,这才知道金略燃香服药是为了以身试毒。花韵夫人神色凄然,泫然欲泣。

    金略向邱俊笑了笑,道:“待会老朽毒发,还要劳请圣使出手相救。”又道:“柔儿详细记录下所有的病情,我醒来后要用。”邱俊虎目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金略走到窗边,平躺在毯子上。

    阳光照进密阁,倾洒在这老人身上,像是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被。

    弹指一挥间,已是数日之后。

    风随云神气活现地将一卷纸摊开,得意地道:“我这眉眼画得如何?”

    画纸上面,只有两道浓淡适宜的弯眉,和一双线条略显刚硬的眼睛。那是一双较为特别的眼睛,似是蒙着一层水雾,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迷,又隐隐透着坚韧与倔强。

    燕轻歌看了一眼,赞道:“不错。孺子可教也。这双眼睛画得相当有神采。可为什么没有其他五官呢?”

    风随云道:“其他的你还没教呢,我可不能画坏了。”

    燕轻歌笑道:“画技如武技,讲究打好基础,循序渐进,急不得。”边说边在那副未完的男子画像上轻描几笔,得意地道:“我的也完成了。”

    说着,将画纸往风随云手边一推,一个身材挺拔,衣袂飘飘,迎风而立的翩翩公子绘于纸上,周身线条灵动,颇具跳脱之感。尤其是那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眼角稍稍上提,透出些许邪异魅力,正是花飞雨。

    风随云脱口赞道:“花兄这眉眼神韵终于被你捕捉到了。”

    燕轻歌看着自己的画作,眼中带着欣赏崇拜,温柔满溢,竟忘了回风随云的话。

    “咳咳。”风随云心中好笑,故意干咳两声,道:“燕小姐还不为自己的传世佳作题字盖章,免得有人冒充。”

    燕轻歌俏脸一红,千娇百媚地横了风随云一眼,提笔题上时间,又从案几上拿出一方印章,印在画上。

    风随云满脸笑意地道:“让我来好好欣赏一下。”正想出口赞美几句,却突然双眉一挑,脸色大变。

    阳光正温暖,轻轻照在花韵夫人脸上,美人的眼睛眯起,鼻子轻轻皱起,樱桃小口的嘴角因为笑意而拉开。

    “我昏睡了有几日?”

    “公公睡了五日了。”

    “哦。”金略缓缓坐起身来,问道:“这几日的病情可曾记下?”

    花韵夫人取出一张纸笺交于金略。金略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蹙起,思索了良久,道:“约圣使在密阁相见。”

    密阁中,金略、邱俊、镜水月和花韵夫人聚齐。

    金略伏案写了一纸药方,交于邱俊,道:“这是初步拟定的药方,其他药材都还好办。只是这药引子,十分罕见,不知去何处找寻。”

    邱俊问道:“不知药引子是何物?”

    金略苦笑道:“‘补天心’。”

    邱俊听闻“补天心”,不由得眉头皱起。这“补天心”生长于雪山的山崖峭壁中,极为罕见,这一时半会,却去哪寻找此等珍贵药材。

    金略续道:“姚大当家身体太过虚弱,往日里疗毒,我都是用金针刺穴来护住心脉,但这毒药性烈,又久在体内,这几日里又将他身体侵蚀几分。我刚刚把脉诊断,只怕金针已经护不住多少了。非用此药配合才行。”

    一时间,密阁内众人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这时,为姚飞煎药的叶专端着药碗进来,问清缘由,道:“大当家的同胞哥哥‘金狮’姚猛就在太原城中居住。他经营‘金玉钱庄’,是山西的第一富豪,家中或许会有‘补天心’。”

    众人闻言大喜,邱俊一拍脑袋,道:“近日里太多忧愁,居然连这层关系都给忘了,幸得叶兄弟提醒。”

    花韵夫人道:“‘金狮’姚猛虽然富有,但是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易见到。”

    金略道:“带个证明之物应当就可以了。”

    镜水月立即道:“我这就带着姚大哥的紫金双锤去找‘金狮’姚猛。”

    看着风随云脸色大变,燕轻歌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心中忐忑,问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风随云定了定神,问道:“燕小姐,今天是什么日子?”

    燕轻歌满头雾水,指着画纸落款道:“今天是十月初十啊。”

    “十月初十。十月初十。”风随云念了两遍,道:“顾先生的药方给我看看吧。这么些天了,挺好奇我每日吃的是什么药。”

    燕轻歌心中不解,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风随云要做什么,道:“药方在厨房负责煎药的老张处,我要先去会客,回来时候拿给你瞧瞧。”

    风随云点点头,道:“燕小姐去吧,我又感到疲倦了,稍睡一会儿。”

    燕轻歌心中泛起疑惑,但猜测不出什么,见风随云睡去,就带上门出去了。

    脚步声远去,风随云立即翻起身来,将收纳凤血金钗的锦盒贴身装了,负起双刀,抓了行囊就走。

    先到厨房拿了剩余的草药和药方,再去天香客栈取了乌云踏雪,直接打马出城去了。

    不似以往,风随云丝毫不歇,一路策骑狂奔至渑池境内,直将胯下宝马催得精疲力尽,直喷白气。

    风随云人困马乏,将马儿牵到城外一处茶寮,打算吃些饭菜,也让宝马休息吃草,恢复体力。

    刚刚坐定,尚未来得及喝上口热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啧啧,如此宝马,被糟蹋成这样。跟错人喽。”

    风随云转头望去,见茶寮角落里,一个身穿灰衣,头戴毡帽的中年男人朝着自己走来。

    灰衣男人不经询问,大刺刺地坐在风随云面前,毡帽之下露出一张长瘦的脸。脸色蜡黄,似是久病不愈,一双杂乱无章的阔刀眉下面嵌着一对狡黠的细长眼睛,起节的鼻子有些向左弯曲,配上一张薄唇阔嘴,确是一副令人无法恭维的相貌。

    小二端上茶饭来,风随云毫不理睬灰衣人,自顾自地吃饭喝茶充饥。

    灰衣男人干咳一声,道:“小兄弟可是有急事?”

    风随云依旧吃喝,不理不睬。

    灰衣男人丝毫不以为然,道:“我见你神色焦急,一路催马狂奔,想必是有急事。我‘青马’成志在这河南地界还算有些脸面,或许可以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风随云抬头看了灰衣男人成志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吃饭。

    成志一见风随云有所反应,立即道:“小兄弟,我见你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甚是喜欢。这样,你将这匹乌云踏雪让与我,我帮你解忧排难,如何?”

    风随云吃完最后一根面,捧起碗来喝了口汤,淡淡地道:“饭合胃口,话不投机。兄台保重。”说罢,付了饭钱,背起双刀,起身走了。

    那成志兀自不肯罢休,急道:“小兄弟,我在之前的基础上,再付你二两黄金,你意下如何?”

    “驾!”风随云不答话,径直打马去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成志怒哼一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喝茶。

    闻名江湖的共有四大钱庄,分别为太原的“金玉钱庄”,成都的“凤凰门”,扬州的“祥瑞轩”和广州的“南天楼”。这四大钱庄均由当地富商或者黑道豪强开设,平日里借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各自的地盘赚得盆满钵满不说,更有甚者把控着当地经济命脉,实力非常雄厚。

    “金玉钱庄”位于太原城中心的老街上,门面阔气,内设主厅,主厅往里分东西两个大厅堂,西厅经营典当存储以及真金白银和银票互兑,东厅则是整个北地最大的赌场“金玉满堂”。

    镜水月走入主厅,立即有侍女热情迎接。

    侍女看起来年方双十,见到镜水月一人前来,热情地笑着道:“这位小哥如此俊秀,想必赌运也非常不错。不知小哥喜欢玩什么,可由奴家带你去。”

    镜水月心中挂记姚飞,脱口道:“我找‘金狮’姚猛先生。”

    侍女娇笑道:“原来是来找我们老板,但是小哥来得不巧,老板刚好出门在外。不如奴家先陪小哥玩两手吧。”

    镜水月大感头疼,心中焦急溢于言表,问道:“你家老板几时回来?老板娘在吗?这‘金玉钱庄’目前谁可做主?”

    侍女见镜水月焦急之情不似作伪,收起嬉笑,正颜道:“公子请随我前来。”

    两人穿过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东厅赌场,由尽头一扇门出去,进入一个宽阔庭院,边上两道回廊,中间挖掘出一个池塘,正中用奇石堆叠出一座造型独特,颇具匠心的假山,另有两座木制小桥联通假山。

    步上木桥,池水清澈见底,池底种有水草,尚有数条锦鲤游弋其中,倍添活泼之感。

    从回廊尽头的圆门走出庭院,碎石子路通向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内里一阵恬静悠扬的琴声飘出,婉转动听。

    两人走到门口,镜水月刚要敲门,侍女连忙做了个阻止的手势。镜水月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侍女慌恐之情溢于言表,手指竖起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作声。

    事情紧急,姚飞危在旦夕,镜水月哪里还顾得上等楼中人演奏完毕,提气喊道:“花韵夫人遣在下来求见姚老板。”

    楼中琴声戛然而止,接着一名女子颇为不悦的哼了一声,怒道:“小铃!谁让你带外人进来的!规矩忘了吗?”

    那侍女小铃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不敢说。

    镜水月看在眼里,心中自责不已。

    一个和气的男声道:“花韵夫人?真是稀客,快请上楼来。”

    镜水月快步上楼,见布置典雅的小楼里,一名年近三十身着紫衣的女子正别过头望着窗外,只露出半边白皙靓丽的脸庞。她坐在一张华贵艳丽的毯子上,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古琴,旁边燃着清香。

    这一切本来安静惬意,只是那女子怒火犹未散去,令整个小楼的气氛都颇为压抑。

    沥沥的斟茶声响起,一只白胖的手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朝着镜水月推动几分,道:“小兄弟请喝茶。”镜水月循声望去,见一名中年男子,身着淡黄色华衣坐在一张茶几后面,白胖脸庞,神情悠闲,双眼闪烁着精明强干,眉宇间带着几分狂傲,悬胆鼻下一张厚唇阔嘴,留着短髭须。

    镜水月躬身行礼,道;“在下见过先生,请问‘金狮’姚猛姚老板可在府中?”

    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镜水月,并未回话,柔声道:“怡兰,你看这小兄弟,此等俊美人物,世间罕有。”

    那女子余怒未消地“哼”了一声,勉强扭头看了一眼镜水月,立即眼睛一亮,显是颇为意外,语带不悦却又颇有些无奈地道:“花韵那贱人哪里觅得如此少年。”

    镜水月本来就心中焦急,此刻见这二人东拉西扯,心下怒火上涌,偏偏又有求于对方,不得不压下火气,恭声问道:“请问‘金狮’姚猛姚老板可在府中?”

    中年男子尚未答话,那女子抢道:“花韵找姚老板何事?”

    “性命攸关,容我见到姚老板,详细说明。”

    女子高傲地一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道:“我家老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理镜水月满脸怒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不屑地道:“这太原城中每日里求见我家老板的人不知有多少,一天安排十个,都得排到过年去了。性命攸关?花韵那贱人要死了?呵呵,性命攸关,关我何事?”

    “厚颜无耻!”镜水月提气怒骂道,“姚老板的同胞弟弟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你们再拖下去,要是出了岔子,你们担得起吗!”

    此言一出,那女子犹是一脸不屑,道:“姚大当家远在长安,休要来唬我。”

    倒是那中年男人眼中露出凝重之色,问道:“小兄弟说姚大当家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可有证据?”

    镜水月从腰间挎囊中取出姚飞的一柄紫金锤,道:“这紫金锤就是证据。”

    “哼,随便拿柄锤子……”女子尚未说完,中年男子喝道:“住口!”

    接着站起身来,对镜水月道:“小兄弟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一间宽敞院落,正中的屋子房门紧闭,但是屋中武器破风声大作,显是有人在屋中练武。

    中年男子恭声道:“管博求见老板。”

    屋中武器破风声丝毫未歇,镜水月焦躁不安,一掌推开房门。

    “快闪开!”一旁的管博大吃一惊,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躲到了一旁。

    房门开启未半,“嗖”的一声轻响,一簇银光急速飞至,“噗噗噗”的一阵声响,只见一簇短箭入地寸许。

    “唉,可惜了。”管博一掌拍在地上,心中惋惜镜水月就此丧命,“怎得如此鲁莽,如此年轻俊秀……”

    边说边爬起身来,却见一个紫衣少年立在三丈之外,身上半分泥土都没沾,正是镜水月。

    管博一脸的难以置信,尚未开口说话,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屋中传来:“说了在我练功时不要擅自进入!赶着投胎吗!”

    管博听得屋中人发怒,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过了一会儿,屋中人余怒未歇地道:“伤得重不重?”

    “属下并未受伤。”

    “另外那个呢?”

    “晚辈并未受伤。”

    “哦?”屋中人显然非常意外,“进来吧。”

    踏入屋中,里面甚是空旷,墙上正中摆放着一对黑沉沉的铁锏,左右两边各列四把带鞘刀,造型各不相同。房顶四周安置了机关,东西南北各五组强弩。

    这间屋子的主人,身着黑色劲装练功服,双手负后而立,身形高大彪悍,面目和姚飞颇为相似,只是眼睛眼白略多,鼻孔较窄,法令纹深长,弯曲入口,看着较姚飞沉稳一些。

    镜水月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姚老板,皆因姚飞姚大哥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不得已打扰了前辈练武。还望……”

    话犹未完,姚猛失声喝道:“你说什么?”

    风随云牵马到渑池城的一处小客店投宿,劳顿了一天,喝完了店家为自己煎的一副草药,便倒头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突听到一两声马儿嘶鸣之声,风随云凝神一听,正是自己的乌云盖雪发出的。

    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那成志买马不成,前来偷盗。风随云心中大骂,翻身取刀,跣足穿窗而出,几个腾闪就到达马厩,果见三名黑衣蒙面人正在解马缰。

    “买马不成就来偷!抓了你们送去官府!”眼见有人偷盗自己马匹,风随云一声怒骂,拔刀就杀。

    “看得上你的马是给你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来会会你。”一名黑衣人拔出长刀,对上风随云,另外两个则趁机加快速度,想赶紧把马牵走。

    长刀破空而至,劲风扑面,这盗马贼倒还算有两下子。

    只是风随云一路东来,先斩郑再,再斩郑可,与镜水月、花飞雨合力斩席默,又刀劈卢苓,这数番艰苦磨砺虽然曾使他命悬一线,但也让这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在实战方面迈出了一大步,如今的他已非当日刚刚偷下太昊山的雏鹰了。

    左脚一错,肩膀晃动,风随云在前进途中突然以右脚为轴,身子转过一个圆圈,将敌刀躲过。

    左手追云刀乘势劈出,蒙面人左肋溅出血花,痛呼一声,扑倒在地。

    另外两名盗马贼哪里想得到同伴居然被这个少年人一招打倒,其中一人嘬口成哨,呼唤其他同伴,剩下一人手持单刀扑上来。

    月光下寒光一闪,又一人扑倒在地。

    剩下那名盗马贼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盗马,也顾不上同伴性命如何,径直翻过马厩逃了。

    风随云重伤尚未痊愈,多日未曾练武,如今看着自己这两刀比之前进步许多,欣喜不已。心中细细思索着刚才两刀的出刀时机、角度以及力度,一时间竟忘了天气寒冷。

    “哎呦”,地上受伤疼晕的两名敌人终于转醒,呻吟起来。

    风随云一向做事认真,不喜思路被打断,当即随手一击将那两名受伤的敌人重新击晕。又开始思索如何提升刀技,想到深处,自然而然意到手随,拔刀演练起来。

    “哼!好狂妄的小子,击倒了我帮派门人,不赶紧骑马逃命去,还敢留在原地练刀。竟敢不把我们‘五花马’看在眼里!”

    风随云循声望去,见马厩的后门处,多出四五个黑衣蒙面人,更有一人身材颀长,手持铁棍,立于院墙之上,居高临下,颇有点威态。

    “穷,多抓几个,送官领钱。”风随云话一出口,心中暗笑:这口吻真像花兄。

    追云刀抬起斜指持棍者,逐月刀随意扛在右肩上,风随云双目寒芒暴涨,挺直腰身,战意涌起,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长刀,气势森寒凛冽,犹胜西风。

    持棍者居高临下,犹感气势被夺,心中正有所松动,风随云充满不屑的声音传来:“看在你年老体衰,让你三招。”

    “小子,定要你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持棍者大怒,跃离墙头,头下脚上,携下冲之势,铁棍暴出漫天棍影朝风随云攻去。

    “第一招,华而不实!”风随云嘿嘿一笑,轻巧后退,敌招尽数落空。

    棍影再起,棍风呼啸,带动马厩草料飞起,更添气势。

    “第二招,有气无力!”风随云脚步移动,绕着持棍者游走,始终保持在对方的攻击范围边缘,双刀看似刻意而为,又似漫不经心地舞动,让对方摸不透意图。

    “嘿嘿,三招快到了。”

    持棍者怒火上冲,一声怒吼,漫天棍影倏地隐去,双手持棍,猛烈攻击蓄力待发。

    风随云心中大喜,故意左脚一扭,似是踩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细小破绽。

    “小子受死!”那持棍者本就比风随云年长,被个少年人冷眼轻视,三番两次言语戏弄,早已气炸了胸膛,此刻见到一个破绽,哪里肯放过,不假思索地一棍点出。

    铁棍直刺而出,带动尖锐的破风声,令人不敢轻视。

    风随云一直佯作狂妄,就是要引得对方因恼怒而出现失误,此刻见对方临时换招后蓄力未满就一棍击出,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惊恐不敌,身形展动,往后退去。

    敌退我进,铁棍棍头更加挺进几分,往风随云胸膛点去。

    待进得几步,持棍者略感力道使老,后继不足,正思索如何变招,却看到对面的少年人眼光闪动,嘴角露出一抹充满自信又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心中大凛。

    文字比斗需全篇相比,方判高下。

    武功比斗,犹如弈棋,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设局,引敌入局,风随云等待的战机终于出现。

    人影闪动,一息间突入铁棍攻击范围。

    再一步突进,铁棍的有效攻击范围被挤压干净!

    追云刀巧劲带偏全力点出的铁棍,接着紧贴棍身削向对方手指!逐月刀划出一道惊虹,向着持棍者头脸急速斜斩一刀!

    持棍者脸显惊骇,连忙抛去铁棍,想抽身而退。

    “铛”的一声,铁棍坠地。

    血花溅起,一只右掌齐腕掉落在地。风随云面沉如水,逐月刀架住持棍者脖颈,淡淡地道:“抱歉,我失信了。只让了你两招。”

    持棍者痛得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两只眼睛中恨意溢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演武堂房门关起,镜水月在外焦急等待,屋内姚猛和管博正在商议。

    姚猛眉头蹙起,道:“那确是老二的紫金锤,但如何分辨这一切是不是个引我入彀的局?”

    管博道:“老板若是不放心,属下愿往。”

    姚猛捋了捋颌下胡须,道:“你虽未见过老二,不过他和我容貌相仿,辨认不难。你穿了黑照甲去,‘补天心’价值不菲,你且随便取一颗祛毒药丸带去。若然不是老二,我亦无甚损失,以你的武功,突围回来当不难。若然你不能平安归来,我自当为你报仇,照料你家小,你勿忧。”

    管博躬身行礼,道:“属下谢过老板。”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