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为首的杀手立在一旁压阵,其余杀手们一拥而上,迅速将风随云和周征围在中央,一时间杂乱的破风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各式兵器朝着二人劈砍而来。
二人虽然都是初出茅庐,但是平日里训练有素,出道以来也经历了些大小战斗,如今见敌人成合围之势,当即后背相抵,各自挥舞兵器,采取守势,伺机反攻。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周征腿伤虽然有些疼痛,但是并没有对他出枪的力量和速度造成过多影响,沉重铁枪如同铁棍般横扫一片,面对周征的四名杀手个个兵器被扫中,手腕疼痛,手臂酸麻。
风随云虽然内伤外伤都未痊愈,但临敌经验早已跟刚下太昊山时有了天壤之别,面对着五名敌人,双刀连消带打,不但化解了攻击,还瞅准机会单刀突出,砍伤了一名使剑杀手的左臂。
第一轮进攻丝毫没讨到便宜,杀手头领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当即打出手势,重新安排阵势。九名杀手看到手势,一边挥舞兵器防身,一边迅速左右穿插。数息之间,杀手阵势调整完毕,风随云和周征一看,暗暗捏一把汗,知道遇上了擅于筹划进攻的敌人。
五名杀手被分配去对付周征,两名杀手一使长枪一使长棍,外围牵制。剩余三名杀手中,一人是刚被风随云砍伤的剑客,剩余两人均使短刀。
风随云这边则刚好相反,三名杀手持短距离兵刃,留了一名杀手手持长矛游走于外侧,伺机以长兵偷袭。
二人尚不及细想破敌之策,杀手阵势启动,第二轮攻击开始。
杀手们多人合作,阵势合理调整后果然威力倍增,周征被迫将铁枪当做铁棍,耗力甚多的大面积扫击不得不多次使用。风随云亦好不到哪里去,被三名短兵杀手以快速招式拖住,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外侧的杀手以长矛刺中。
一时间二人穷于应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蓦地周征一声痛呼,腰际被一名杀手短刀划中,还好他及时闪避,不至于伤得太重。短刀的锋寒之气,连和周征后背相抵作战的风随云都感受得真真切切。
一击得手,围攻周征的五人士气大盛,外围的二名使长兵器的杀手不停游走,长枪和棍棒始终不离周征头脸和下盘。剑客的长剑也瞄准了咽喉与胸膛,朵朵剑花,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如何防御。
周征头痛无比,不得不继续施展扫击。
久守必失,一名短刀刺客抓住由同伴创造的攻击机会,一个矮身钻入周征的铁枪攻击范围中,短刀朝着周征受伤的腰际攻去。
周征心中大叫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突觉腰侧一阵冷冽锋刃的凉意传来,紧接着那名短刀刺客“呜”的一声,被逐月刀沿口刺入,一命呜呼!
顾此失彼,风随云虽然反手一刀替周征解了性命之忧,但是长刀尚未来得及抽回,一杆长矛已经当面刺到,矛尖带起的劲风吹得他眼睛险些都睁不开了。
“周兄!头往右偏!”风随云边喊边头往右偏去。
来不及答话,周征立即按照风随云所说行动。
果然,周征刚刚偏过脑袋,一杆锋利长矛带着寒气从脑袋左侧刺过,若是晚那么一线,必定被一矛贯脑,死得惨不堪言。
“夹断它!”
二人同舟共济,心意相通,同时使力,硬生生以脖颈将那杆长矛夹断。
长矛本就笨重,那杀手刚才一击乃是全力而为,如今矛头一断,分量陡轻,立时收势不及,往前扑跌。风随云当机立断,逐月刀迅速从短刀刺客口中抽出,疾风般的一刀掠过,将三名短兵器杀手逼退一步,左手一翻,追云刀闪电般刺出,一刀从那名长矛刺客下颌直刺而上,从头顶穿出。
周征也毫不懈怠,手上枪势丝毫不慢,逼停了两名外侧的敌人,铁枪如同棍棒般下劈,将剑客和剩下那名短刀客逼退。四名杀手尚未回过气,突见周征伸腿一踢,那从半空中掉落的矛头在这不足一丈的距离内陡然加速,径直飞刺入剑客咽喉,将其钉死在地上。
数息之间,三名杀手已然毙命,那杀手头领又惊又怒,剩余的六名杀手一时间方寸大乱,全部后撤几步。
风随云和周征连挡了两轮攻击,在守多攻少的情况下,凭借着出色的临场应变之能,连斩三人,赢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继续上!”杀手头领见属下怯战,一声怒吼。
众杀手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扑上。
见敌人流露胆怯之象,风随云怒吼一声,手持双刀直扑而上。周征左腿受伤,立在当地,挺枪迎击。
刚才使长矛的同伴惨被长刀穿脑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三名杀手尚未压下恐惧之情就又被逼迫杀敌,如今见风随云饿狼般扑上来,心中惧意大盛,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正想要强自鼓起勇气继续搏杀,突见眼前风随云的身子逐渐缩小,正在面朝着自己往后飞速倒退,适才做出的猛攻之状竟是惑敌假象!
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对付周征的三名杀手和周征自己!
风随云脚贴地面,如风般后掠三丈,半途中腰身一扭,追云逐月刀齐出,那使长枪和使棍的敌人猝不及防,背后中刀,应刀而倒。周征趁机端起铁枪,急速一枪平刺而出。
那短刀刺客避无可避,无奈之下短刀当胸一横,硬接铁枪。
铁枪沉重,又是高速刺出,岂是区区短刀可挡。
刀枪相碰,当即一声脆响,短刀崩断,铁枪去势毫无减缓,“噗”的一声刺入短刀客胸膛。
十人前来,如今只剩四人,杀手头领额头渗出冷汗,再也顾不上手下,怪叫一声,带头开溜了。
剩余三名杀手见头领逃跑,哪里还愿意停留,个个脚底抹油,转眼间跑个精光。
周征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朝着风随云竖起大拇指,赞道:“刚才那招精妙,可有名头?”
风随云还刀入鞘,喘了几口气,道:“临时想的,跑了四个,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地。”
周征点点头,背起包袱,招呼小江上马。
西风猛烈中,三人两骑逐渐远去。
车轮滚动声停止,马车停在长安城东雁回轩。
镜水月、穆涵懿和戚松从车厢中出来。
戚松笑着对穆涵懿道:“珠儿,戚叔叔这保镖可还称职?”
穆涵懿笑道:“非常不错,多谢戚叔叔一路护送我和呆瓜回来。”
镜水月虽被叫做呆瓜,但心中却只有甜蜜,脸上洋溢着笑容,对戚松道:“多谢戚前辈。”
穆涵懿故意嘴巴一撅,假装生气道:“难得不应该首先谢我吗?”
镜水月哈哈一笑,做个恭敬行礼的样子,拖长了音调,道:“是,小的知错了。先谢过秀外慧中的穆女侠。”
穆涵懿娇笑道:“这还差不多。”
戚松看着眼前这对俊美少年洋溢着青春爱恋,心中也不禁忆起自己少年时,不由得嘴角浮上笑意,对镜水月道:“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戚松武功高强,兼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镜水月对这位华山剑派的副掌门十分尊重,恭敬地道:“我住在振威镖局,现下就返回。”
穆涵懿道:“快回去早点休息,记得明天来找我啊。”
镜水月笑着作别二人,步行往振威镖局走去。
振威镖局在长安城西,距离雁回轩甚远,此时天色已暗,华灯初上,酒楼中热闹喧哗,大街上散步的人们三五成群,一派祥和之象。
镜水月走入人流中,心中想着和穆涵懿同去同归共游华山的这几日,只觉得心中无比欢畅,情不自禁地哼唱着自己随口编的喜悦小调,脚步轻盈地朝着振威镖局方向走去。
蓦地一粒小石子朝自己飞来,镜水月心中腾起警觉,伸手将石子夹住,转头一望,见一条阴暗横巷处,一道高大身影半身隐在黑暗中,半身露在灯光下,望其身形,正是邱俊。
邱俊朝镜水月招呼一下,转身走入横巷中。
镜水月乃是机警之人,立即明白有事发生,当即跟随邱俊进入横巷。
邱俊在前,镜水月在后,两人在长安城中星罗棋布的街巷中不停穿插,连续多次改变路线后,二人来到城北的一间裁缝铺内。
铺子的伙计显然认识邱俊,将二人引入铺内的一间小屋。镜水月跟随邱俊走入屋内,闵兰和苏雄起身相迎。
打过招呼后,镜水月诧异地道:“我师哥呢?”
邱俊摇了摇头,道:“那日清早你与穆姑娘出城前往华山,我见他久久没有出来,就去他房间查看。却发现他留了一张字条,说有急事要赶回太昊山,带着那个小孩子,走得比你还早。”
尚未说话,镜水月见三人面色沉重,问道:“发生何事了?”
闵兰叹了口气,道:“大当家身受重伤,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一身武艺已废,已无法再经营振威镖局了。大哥此次来长安,也是为了解散镖局,带同剩余愿意跟随我们的部分人,前往太原经营金玉钱庄。所以,镖局已于昨日正式解散了。”
这些事姚猛曾在太原说过,镜水月早已知晓,只当是闵兰心疼多年心血,当即出言安慰道:“嫂子不用太过忧伤,姚大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到了太原,合力辅助姚老板经营金玉钱庄,照样可以和在长安经营镖局时一样风光。”
闵兰闻言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眼中泛起泪光。
这一下镜水月察觉到振威镖局出了大事,否则以闵兰刚毅果敢,不让须眉的性子,怎会轻易哭泣。
见闵兰无法续说,苏雄接口道:“昨日上午镖局解散,我们将人员全部遣散,却不料正午时分,官府突然派人前来,说清晨接到报案,指控大老板涉嫌谋杀毕新,前来拿人。”
镜水月惊呼道:“怎么会这样的?”
苏雄苦笑一下,悻悻地道:“官府说是有人指认大老板为杀死毕新的凶手,更离谱的是,大老板封存于家中许久不用的双锏,居然作为凶器罪证被送到了长安府衙。”
镜水月道:“不可能的,我那日到金玉钱庄的演武堂时,分明看到姚老板的双锏正对门地放置在墙面凹槽内。”
苏雄摇了摇头,道:“大老板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官府捕快却也带着双锏来了。”
镜水月接口道:“姚老板成名已久,兵器被人仿造也有可能啊。”
此时闵兰情绪稳定下来,说道:“大哥双锏中部的凹槽内,以小字刻着早夭儿子的生辰八字,此事没有外人知道。再加上大哥已经接近十年未曾动用过兵器,这样的细节,难道都会被人知晓吗?而且,大哥已经亲口承认那确实是他的双锏,如今已被官府带走,关押在长安大牢之中了。”
镜水月问道:“可知案件由谁负责?”
一直未有说话的邱俊开口道:“目前尚且不知,只是昨夜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镜水月问道:“何事?”
邱俊沉声道:“昨夜,叶专死了。”
听闻叶专死讯,镜水月惊得目瞪口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闵兰道:“叶专全身上下并无明显伤痕,是被刚猛内劲震碎心脉而死,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神态安详,并无丝毫痛苦神色,可想而知是高手所为。”
小屋内的四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凝重至极,感觉就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一样。
看着眼前的人都不再言语,邱俊道:“这摆明是一个要灭绝振威镖局的计划,我在明,敌在暗,不好防备。所以我将叶专埋葬在城北,带着大嫂和二当家,连夜躲到此地来,免遭不测。”
镜水月这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短短三天,镖局内竟接连发生如此大事,突然脑海里浮出一张布满慈祥笑意的诡异脸孔,他猛地一惊,背脊直冒寒气,脱口道:“我与涵懿同游华山,也遭到唐春花的袭击,若不是戚松前辈出手相救,此时我们已经粉身碎骨死在苍龙岭了。”
邱俊等三人同时色变,失声道:“鬼婆婆?”
镜水月点了点头,道:“当时我觉得十分诧异,如今想来,唐春花应当是和……”说着望向邱俊。
两人异口同声道:“沈让!”
苏雄恨声道:“他是想把所有洛阳血案的幸存者斩草除根!”
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镜水月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不好!我师哥只怕有危险!”
闵兰当机立断道:“你且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长安有我们三人,加上大当家与城中很多有实力的人都有交情,这几日我们与平日里的朋友多沟通走动,定可与沈让周旋。”
邱俊也道:“我同意大嫂的说法,如今我们都分身不得,能救风兄弟的,只有你一人了。你虽年纪幼小,但轻功高明,枪技出众,临敌对决又多有妙招,邱大哥相信你。”
镜水月感激地看着三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夜,圆月无缺,月光温柔如水,倾洒人间。
镜水月换上一身夜行衣,在月下暗影中穿行,速度时快时慢,有时利用屋檐遮挡,有时利用房脊掩护,在无人知晓下抵达雁回轩。
四下无人,唯独穆涵懿的窗户还透着光亮。
镜水月腾身而上,轻轻叩响窗户,低声道:“涵懿,我来了。”
惊喜的轻呼声从屋中响起,紧接着一阵轻快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一只白皙柔软的纤长玉手从窗户中探出,轻轻在镜水月头上敲了一下。
一把顽皮又充满喜悦的女声道:“呆瓜,大半夜的来找我,想我啦?”
镜水月抓着穆涵懿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我来与你道别。”
“哦。”穆涵懿的声音充满了失望。
镜水月将情况描述一遍,道:“长安城墙高大,我难以逾越,只好天明再走。”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长安?”
“待我将我师哥安全送回太昊山,我立即折返长安。”镜水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玉佩交到穆涵懿手中,柔声道:“这是我在洛阳巧工记为你买的,做个凭证。”
“稍等一下,”穆涵懿从抽屉中取出一个丝绸做的锦囊,塞入镜水月手中,道:“我等你回来。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和你一起去。”
月光下镜水月的眼睛微微一潮,握着穆涵懿柔荑一般的手,嘴角的弧线尽是甜蜜,眼中满是温柔。望着眼前的玉人,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走了。”镜水月在穆涵懿额头浅浅一吻,翻身跃入月色中。
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灯火走入驿馆的仓库,将堆放在拐角处的粮食口袋移开,轻轻揭开地窖的门,道:“孩子们,出来吧。”
风随云、周征和小江先后从地窖中钻出,向老人行礼致谢。老人抚了抚小江的头,道:“地窖中霉味较重,委屈你们了。如今已是寅时了,我已经将干粮清水马匹都备好,你们趁夜赶路吧。”
周征连忙道:“老丈说哪里话,若不是您好心收留,我们三人都难逃一死。这些银两还请收下。”
老人看也不看,将银子收下,爱怜地抚着小江的头,道:“这孩子心善的很,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遭难。那伙强人都配着兵器,前两日每日在驿馆外面监视观察,今日已经无人了,想来是认为你们已经远去。你们快趁夜走吧。”
来时的马匹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已经被风随云和周征弃在半途中。如今三人换上驿馆的马匹,告别老人,启程西行。
一连两日,三人昼伏夜行,再有一日路程,就可抵达天水城。
风随云内伤外伤交困,这几日来每日都是神经紧绷,提心吊胆,如今见脱困在望,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喝着清水,如同饮着玉液琼浆,啃着干粮,如同吃着珍馐美味。
阳光很温暖,照在风随云身上,一阵困意袭来,他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马蹄踏地声传来,风随云心中一惊,立马翻身而起,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众骑手奔驰而来。
周征和小江早已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严阵以待。
马蹄声落,一众蒙面人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粗略一看,足足有三十骑之多。
一人策骑而出,正是那日落荒而逃的杀手头领,只听“嘿嘿”干笑道:“这年头,缩头乌龟难找啊。”
风随云沉着脸,道:“你们倒真是阴魂不散,我们一路小心谨慎,你如何寻至?”
杀手头领道:“那日我在那小儿身上涂了些我独门的药粉,再加上这宝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嗡嗡”作响,似是一只小虫,“我这宝贝摄踪虫,自幼就由独门药粉喂养,十里之内,都可以靠气味追踪。”
“谁知道一连两日,你们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气味都寻不见。我思来想去,必是有人协助你们躲藏,就让手下之人全部藏匿,造成放弃追踪的假象。果然,那老东西以为我们离开,将你们放了出来。”杀手头领道。
“那老先生怎样了?”风随云眼睛微微一眯。
“倏”,一颗须发皆白的人头抛落在三人面前,正是那好心相助的老人!
乍见那好心老翁遇害,小江双眼通红,拳头攥地紧紧的,咬牙切齿地瞪着那杀手头领。风随云和周征目眦欲裂,手上青筋暴起。
“这老家伙为了保护你们,可是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我先斩断他四肢,让他哀嚎了好久,才砍了他的头。”杀手头领一副猫哭耗子地口吻,“你们不下去陪陪他,于心何忍啊。”
“锵”的一声,风随云双刀出鞘,拉开架势,朝着杀手头领喝道:“可敢赌一场?”
杀手头领不屑地道:“你们三个是瓮中之鳖,凭什么跟老子赌?”
风随云嘿嘿冷笑,表情语气充满了轻蔑。
杀手团中六个腰悬长剑,气势远胜其他杀手的骑士一直列于阵中未出,此时一名剑客从阵中走出,饶有兴趣地问道:“赌什么?”
六剑客中一人不悦地哼了一声,那名剑客立马赔笑道:“大哥息怒,问一句而已,问一句而已。”显然是对那位“大哥”甚是敬畏。
“赌我十刀内,斩断他的四肢,砍下他的人头!”风随云斩钉截铁地道。
此言一出,众骑士哈哈大笑,显然是对杀手头领知根知底,根本不信这伤疲少年可以击败他。
那剑客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似是听到了史上最好笑的笑话,喘着气道:“小子穷吹大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风随云嘴角不屑地扯动了一下,道:“当然知道,他是个蒙面鼠辈,”猛地挺直腰身,逐月刀一指杀手头领,“更是我的手下败将!”
那杀手头领只气得浑身发抖,辩解道:“那日我们根本未曾动手……”
风随云截断他道:“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是被我吓跑的,哈哈。”
“小子既然这么想死,老子送你一程!”杀手头领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马,抓起一杆长枪,朝着风随云大踏步走来。
“慢!”风随云喝道。
“又想怎么样!”杀手头领怒道。
“我十刀内若斩了你,算我赢,你们半日内不得追赶。我若输了,任凭处置。敢赌吗?”
“有何不敢!拿命来!”杀手头领一声怒喝,就要开始。
“慢着!很明显你说了不算,那边那位先生,可敢与我赌一场?”风随云向着那位“大哥”喊道。
那位“大哥”轻蔑地道:“不知死活,成全你。”
杀手头领早已忍耐不住,一听此言,立即就要动手。
“慢,在下伏羲宫风随云,不斩无名鼠辈。”
“少废话!”杀手头领早先决战因为被风随云的悍勇夺了气势,一时心虚落荒而逃,事后大感颜面无光,甚是懊悔。如今眼前的无礼少年将他的丑事当众抖出来,气得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少年人碎尸万段。
长枪抖出枪花,杀手头领满腔怒火,一个跨步将距离拉进半丈之内,狂喝一声,掌中长枪疾电般刺出,直取风随云的咽喉要害,心中的恨意一览无遗。
这一枪虽然饱含愤恨,但依然如同灵蛇出洞,角度刁钻,杀手头领身后的杀手们齐声呐喊,助长声威。
眼见长枪刺到,风随云倏地还刀入鞘,如同青烟般后撤,拉开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包含学问甚多。周征自幼修习枪艺,一看之下拍案叫绝。那六名高明剑客也同时眼睛一眯,显是发现这段距离,极有可能变成风随云以弱胜强的关键。
杀手头领含怒出枪,毫无斩获,却被风随云拉开了一段令他十分难受的距离。这一小段距离,刚好在他这一记枪招的范围之外,如果进步攻击,则枪招使老,劲力不再;如果收招后撤,则可能引得对方乘虚而入。
正在苦恼间,枪势由盛转衰的时刻终于到来。
“妙极!”风随云心下狂喜,百般言语攻击激怒对手,促使其盛怒下出手,就是期盼能诱使对方露出一个破绽。
机不可失,追云逐月刀同时出鞘,不差毫厘地劈中枪尖,正是家传十招“天云神刀”中的“翻手为云”。
一个是蓄势待发,伺机而动。一个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双刀齐中枪尖,内力如同波涛般涌入,顺着枪杆直透进杀手头领经络内。连续五重轻重不一、徐疾各异的内劲传入杀手头领体内,直教他抵挡地十分吃力,待到五重内劲全部化解,酸麻感已经传遍了双臂,直透上肩井穴。
一招抢得先机,风随云趁机提刀而上,双刀连续出击,大片刀光宛如白浪滔天,拍岸而来,正是以狂猛攻势著称的“云海波涛”。
杀手头领见对方攻势凶猛,双臂酸麻未消,不敢直撄其锋,连忙舞动长枪,采取守势,往后退去。
风随云自知有伤在身,绝难久战,所以才定下十刀之约,以身家性命相逼对自己造成鞭策。如今敌人采取退势,当即展开身法,踏步向前,紧跟着一招“风起云涌”,在不及半丈的距离中,双刀大开大合,狂劈猛砍,意态豪雄,凛冽之气犹胜过冬日寒风。
杀手头领较风随云年长,内功胜过他不止一筹,只是三日前一战被风随云夺了心神,此时因为愤怒下贸然出击被对方一招抢了先机,打出了轻微内伤,接二连三的挫折下,终于信心动摇。如今面对风随云连续两招狂攻,手臂酸麻还未消除,不由得心中一怯,又向后退了几步。
一退再退,原本士气高昂呐喊助威的杀手们也看出了问题,不再呼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风随云双刀劈砍的破风声。
声势由盛转衰,巨大的落差如同重锤般痛击在杀手头领心头,他立即怒喝一声,为自己提气的同时,倏地立定,长枪抖动,身前猛地暴起一团枪影,风声呼啸中如同一朵暗色莲花绽放,确是枪法高明。
“碎岩枪王回!”周征亦是习枪者,一看这近乎无暇的防守招式,心中想起一人,脱口而出。
杀手头领闻言一惊,心神一震,手下不自主地慢了半分,显然是被叫破了身份。风随云霎时间敛去刀光,逐月刀精准无比地贴住枪杆,顺杆削下,去削王回持枪的手。
王回惊怒交加,猛地沉劲一吐,长枪如棍棒般横扫,枪杆朝着风随云项颈打去。
风随云见招拆招,当即双膝一曲,身子一矮,贴地滑出,枪杆从面上半寸高度扫过,带起的劲风割得他面皮火辣生痛。
贴地滑行,二人错身而过,风随云猛地腰身一扭,旋风般一个转身,双刀随势斩出,正中王回左腿!
这一刀甚是沉重,若不是王回内功深厚,风随云又非十足状态,必然将王回左腿斩断。
左腿传来剧痛,王回痛哼一声,单膝跪倒,同时长枪疯狂后扫。这一枪是王回豁尽全力的一击,速度极快,风随云避无可避,只好劲贯双腿,双刀贴身护住左腰,硬挡一招。
刀枪相碰,风随云直接被横扫出一丈之远,猛烈枪劲兀自未能完全化解,上身摇晃数次方才稳住身形。
“刚才是第四刀,‘过眼云烟’。”风随云立住身形,沉声吐气地道。
王回拖着伤腿,咬牙切齿地望着风随云,心中充斥着愤怒与恐惧,这一战本来自己全面占优,却稀里糊涂地在四招之内被个毛头小子重创。左腿伤口鲜血淋漓,隐见白骨,伤势甚重,若不及时治疗,光流血都够流死他了。可如今骑虎难下,只好硬撑着一口气,希望能挡过十刀。
风随云在这一路艰辛苦难中,屡屡以弱胜强,反败为胜,靠的就是出色的临场策略,如今的局势已经向他倾斜,心中十分清楚接下来该如何做。当下左手追云刀轻松写意地垂在一侧,右手逐月刀回鞘,更闭起眼睛,调息吐纳起来。
左腿伤口血流如注,急需止血疗伤,对手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王回无可奈何,厉喝一声,跨步向前,刹那间幻出无数枪影,阳光照射下,枪刃反射出无数光斑,一时间战圈中流光溢彩,炫人眼目,声势骇人。
可偏偏风随云闭着双眼,根本看不见这惊人的一枪。
长枪逐渐逼近,风随云毫无动作。
一尺距离,风随云忽得身形后退尺许,追云刀竖起,毫厘不差地轻轻抵住枪锷,施展巧劲将枪锋往旁边一带。这本来威力惊人的一枪,被微微带偏了少许,风随云侧身而动,紧贴着长枪移往王回左侧。
两人错身而过,王回背门大开。
“第五刀,‘坐看云起’!”
逐月刀随着话音而起,闪电般劈落!
“哇!”的一声惨叫,王回左臂被一刀斩断!
“第六刀,‘云卷云舒’!”
刀光闪动,血光溅起,王回右臂中刀!
“第七刀,‘烟消云散’!”
刀光再起,王回右腿中刀,跪倒在地!
“第八刀,‘风卷残云’!”
长刀一挥,王回人头冲天而起,带起一蓬血雨。
“锵”,长刀入鞘。
四周鸦雀无声。
血雨落下,染红了风随云半边身子。
缓缓睁开眼睛,血珠轻轻地挂在他的睫毛上,刀光一般的目光横扫过一众杀手,只望得那一众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们个个心胆俱寒。
“我赢了!”风随云一字一句地道,“你说话可还算数!”
“大哥”不吭一声,右手一挥,众杀手让开一条路。
风随云俯身抱起老人的头颅,眼中的森寒杀意被感恩内疚全部冲散。周征和小江一持铁枪一持木棍,在地上刨起坑来。
葬了老人的头颅,三人在众杀手注视之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策马远去了。
马儿如风般疾驰,马背上的少年人却心中满溢着内疚,眼中俱是伤感,迎着猛烈西风往西而行。
风随云一反常态,一言不发,马上吃干粮,马上喝清水,一路上不住催马前行。中途马匹困乏,更是带着周征小江直接强买过路客商马匹。
如此一口气不歇地奔驰了半日,天已尽黑,小江早已精疲力尽,开口求饶道:“好心哥哥,我实在是坚持不住。我们休息一下吧。”
风随云缓缓转过头,看了小江一眼,神情冷峻,目光森寒,在黑夜中隐透绿芒,不要说小江,就连周征都觉得遍体生寒。
小江不敢再说话,轻声对周征道:“周大哥,我大腿磨烂了,你有金疮药吗?”
周征道:“你抓好马鞍,我帮你涂药。”
小江依言而行,周征替他涂好药膏,不忍他伤口再次摩擦,将他背在后背上。
黎明时分,不眠不休地行了一夜,两匹骏马终于倒毙。
风随云终于开口道:“过了最后的两个驿站,天水就到了。”
周征见风随云终于开口说话,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昨天激战中伤了喉咙,不会说话了呢。”
风随云淡淡地一笑,迈开双腿,边走边说道:“快些赶路吧,敌人随时会到。”
三人走了不多时,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起。
小江立时脸色大变,周征亦紧张起来。
风随云喉咙中“呼”的一声响,掣出双刀,猛地转过身来。
“师哥!师哥!”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奔驰而来,在初升太阳的照射下,竟隐隐约约透出银白色光芒,乃是绝世的照夜玉狮子。
马上乘客一袭紫衣,背负银枪,正是从长安赶来的镜水月。
风随云心中落下一块大石,还刀入鞘,长吁一口气,对二人道:“不要担心,自己人。”
周征和小江也放开紧绷的神经,如释重负。
这匹照夜玉狮子是玄天真人的坐骑,当日被镜水月偷偷骑出来,跟随风随云前往长安和洛阳,脚程甚快,数息之间已奔至三人面前。
镜水月翻身下马,见风随云一身风尘,衣衫多处破损,神态刚毅,问道:“不是说好了在长安休养疗伤吗,你怎么背着我就跑了?”
风随云笑了笑,示意边走边说,问道:“华山之游如何?”
镜水月不禁眉头一蹙,摇头道:“发生大事了。”接着将华山与长安之事详尽描述了一遍,道:“所以我唯恐你有不测,一路兼程赶来,好在老天爷开眼,终于在此地遇上你了。”
风随云听完了镜水月的话,不禁愣了一下,道:“原来这一路追杀我们的,不是秦海的人。”
镜水月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这个秦海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我的遭遇与他并无关联。华山之上,连鬼婆婆唐春花都设计来杀我。表面看来,她与沈让并不关联,但目前江湖中,也确实只有沈让这个级别的人,才请得动她。”
镜水月说道:“我们还忘了一个人。”
风随云问道:“谁?”
“‘松风剑’孙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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