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二十六章 临别
    邱俊说道:“我返回长安的秘密住处,听一起的伙计说嫂子和二当家乘车出城后,再没有回来。我一路打听,循迹排查,最后在那宅院的莲花池中发现他们二人的尸体。”

    说到这里,邱俊眼睛一红,胸口发闷,再也说不下去了。

    花韵夫人接口道:“公公刚走的第二天,我刚好出去办事,回来的途中,恰好看到有一伙蒙面人突袭花仙楼,将姚大当家当场击杀,连尸首都带走了。我心知肚明是制造左府血案的那帮人所为,连忙躲去了城中一处朋友家中。”

    邱俊缓过劲来,道:“姚老板、嫂子和二当家全部丧命长安,姚大哥身在太原,又武功尽失,必然也不安全,我就星夜兼程赶了过去。结果发现花仙楼一片混乱,花韵也不知所踪。也算是上苍垂怜,那日我在城中寻找线索,刚好看到她被几个黑衣剑客围攻……”正说着,突然一阵剧烈咳嗽。

    花韵夫人感激地看着邱俊,道:“那日我本想去寻找城中的几个比较有势力的朋友,却不想遇到伏杀,他虽将我救出,但也在战斗中负了重伤。我们合计一下,觉得太原城已经不能再停留,就立刻离城,前来洛阳寻找公公,打算投奔少主,还望少主收留。”

    花飞雨连道:“夫人切莫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转而向邱俊道:“邱寨主,跟你交手的剑客,你可能认出?”

    “人虽认不出,但是剑法我认得,”邱俊眼中迸射怒火,咬牙切齿地道:“嵩山剑法!”

    花飞雨的脸色阴沉下来,那双本来已经黯然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邪异笑容,缓缓地道:“该做个了断了。”

    太昊山狂风肆虐,大雪纷飞,冰寒彻骨。

    丹房中甚是温暖,与屋外宛如两个世界。

    但风随云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玄天真人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内力源源输入。姬无双在不远处闭目盘膝而坐,神情疲惫。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风随云缓缓睁开眼睛,呻吟了一声。原本闭目调息的姬无双睁开双眼,面露喜色,示意他跟随玄天真人内力引导,不要过多言语,悉心疗伤。

    又过了片刻,风随云沉沉睡去,玄天真人抹了抹额头汗珠,缓缓站起,朝姬无双使了个眼色,示意出门交谈。

    挺立风雪中,玄天真人眉头紧锁,沉声道:“情况不妙。”

    姬无双道:“怎么说?”

    玄天真人忧心地道:“外伤还好说,毕竟是皮肉之伤,过些日子自可复原。只是云儿毒伤严重,虽未曾表露出来,但却在逐步侵蚀五脏六腑,单看此次一记外伤,都能让他昏迷如此之久。卢苓用毒之狠辣,可见一斑。”

    姬无双沉默了一会儿,道:“难道合你我之力,逼不出这‘乱神’之毒?”

    玄天真人摇了摇头道:“中毒太久,中途又断了药物,余毒早已沉入体内,就算是你我合力,也难以尽数拔除。何况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又如何经得住呢。”

    姬无双斩钉截铁地道:“他曾说是顾枯春救了他性命,待他身体恢复一些,我即刻带他前往洛阳,再找顾枯春医治。”

    玄天真人点了点头,道:“目前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峨眉山位于四川西南,总共分为大峨山、二峨山、三峨山和四峨山。因为其中的大峨山与二峨山相对而立,从成都远眺如同女子两道弯眉,故而得名。

    峨眉山景色秀丽,山势雄伟,兼有“雄、秀”之姿,自古以来就有“秀绝天下”之美誉。

    此刻,峨眉山后山人迹罕至的小径上,一名男子手持谪仙剑,快步疾行。

    此人年约五十余岁,额上皱纹密布,双颊深陷,一部黑色长须,一脸悲苦之相,只有那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显示着他的不同寻常。身着一身素白布衣,背负乌鞘长剑,红色的剑穗随着步伐飘荡。

    男子一路前行,不多时已到了一处悬崖。

    那悬崖边上筑有一座凉亭,在这人迹罕至之地中,早已经久失修。亭柱上朱漆剥落,斑驳不堪,亭盖亦多处残破,亭中一人披头散发,一身黑衣,背身而坐。那一头黑发被山风吹起,在风中抖动不已,有若勾魂的绳索。雄阔的背影如同高山屹立一般,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男子来到亭中,有些紧张地道:“不是说好了不再往来吗?你为何又来峨眉山?”

    黑衣人依然背身而坐,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凝翠剑’王怊?”

    男子陡然一惊,倏地一下从凉亭中退出,喝道:“你不是罗谪,你为何有谪仙剑?”

    黑衣人头也不回,手一扬,一本册子“哗啦啦”地飞向那男子。

    男子吓了一跳,谪仙剑伸出,将册子接下,定睛一看,赫然见那黑色册子封面上写着“生死簿”三个血红大字!

    黑底红字,触目惊心,男子心神一晃,竟觉得稍有些眩晕之感,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看完便知。”

    声音冰冷低沉,如同从地底冒出。

    男子稳了稳心神,伸手将册子揭开,却见首页上写着“罗谪”两个大字,被一个红叉删去。

    心头猛地一紧,如同被人用钢针刺入一般,男子呼吸急促起来,手指微颤地又翻动几页。

    赫然,“王怊”两个大字出现!

    那男子瞳孔缩小,心头犹如挨了一记重锤,恍惚间眼前黑了一黑,颤抖地揭开册页,呼吸紊乱地阅读起来。

    “王怊?”

    那如同来自冰冷地狱的声音又响起。

    男子身形一震,抛落册子,慌乱地道:“不是,我不是。”

    边往后退边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王怊,我不是王怊。”

    冷汗直冒中,黑衣男子慢慢站起,缓缓转过身来,如电双目死死地盯住那男子,道:“是吗?”

    那男子一见黑衣男子的面容,立时从背后抽出长剑,连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一剑斩落了你的左臂,罗谪一剑从背后将你刺穿的,不会有错的,不会有错的!”那男子声音尖厉地道。

    黑衣男子伸出左臂,道:“王怊你看,这不就是你斩落的左臂吗?”

    王怊惊骇地叫了一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黑衣男子怒喝道:“杨某何处对不起你了!你当日为何要害我!”

    王怊听到这一声雷霆怒喝,惊得凝翠剑坠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哭道:“杨大哥你饶了我吧,是罗谪他们怂恿我的。是罗谪他们说‘惊雷堡’内藏有‘伤心剑诀’的剑谱,还有大批财宝,罗谪他们才是主谋啊!杨大哥你饶了我,杨大哥你饶了我。我回山后,一定找人给你超度,让你成仙成佛,我说到做到。”

    脚步声响起,黑衣男子缓步向前,道:“可有遗言?”

    王怊嚎啕大哭,连连磕头,只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哭喊道:“杨大哥你放过我!”

    “可有遗言?”

    王怊面如土色,抖如筛糠,抽泣不止。

    “可有遗言?”

    王怊直起身来,额头鲜血沿着鼻梁流下,眼神空洞,惨然一笑,道:“我有个儿子,今年才只有二十岁……”话到一半,突然停在。

    “你有影子,你不是杨霆!”王怊陡然醒悟,怒吼一声,一跃而起,凝翠剑一摆,指着黑衣男子,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男子不答话,忽地一下直冲上来,一双乌金拳套从衣袖中露出,奔雷般朝着王怊连轰三拳。

    知道对方是人非鬼,王怊心中恐惧尽消,长剑一挥,在面前显出数个扇形剑光,正是峨眉剑法中的“云海之光”。

    剑势飘忽无方,剑芒吞吐不定,虚中藏实,实里含虚,变幻莫测,将峨眉剑法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黑衣男子拳势忽变,本来雷霆般的攻势霎时间隐去,换上一种小巧手法。

    此时苍穹云开,霞辉洒落,王怊凝翠剑飞舞,攻守兼备,在丈许范围内幻出层层淡绿芒影,森寒剑气在其中随剑招四散奔流。此人虽然胆小,但是剑术修为却是不低。

    甲光向日,耀眼生辉,乌金拳套在淡绿芒影中寻隙而走。

    冷笑声中,黑衣男子猿臂一探,将长剑扣入手中,手腕一翻,将长剑一圈,一摊,顺势一带,王怊顿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不由自主地往上斜抬,顿时中门大开。

    “受死吧!”

    怒喝声中,黑衣男子身随步进,拳随势发,猛如天雷,朝着王怊胸腹狂轰。

    王怊回剑不及,只好提起一口真气,全部布于胸腹,硬抗对方杀招。

    拳劲如雷,轰得王怊连连后退,后背靠在一棵树上。

    “蓬”的一声闷响,这剑术高手的护体真气被彻底打散。

    紧接着再一记重拳,“嗑嚓”一声,王怊肋骨断裂,鲜血夺腔而出。

    “当啷”一声,凝翠剑坠地,王怊眼神涣散,胸骨塌陷,口中鲜血缓缓淌出,气若游丝。

    黑衣男子拿起凝翠剑,手臂一挥,将王怊左臂齐肩劈下。

    王怊似是已经没了知觉,喃喃地道:“你是杨大哥什么人?”

    黑衣男子打开生死簿,蘸着王怊的鲜血在其名字画了个红叉,道:“你的阳债,还清了。”

    黑衣男子回身拾起谪仙剑,一剑缓缓刺入王怊胸膛,冷冷地道:“我是杨霆之子杨破,阎王爷面前,可别说错了。”

    风抚过,如同一只手,将生死簿的册页翻动,将那一页页罪恶都轻轻带过,将杨破心中的部分伤痛抚慰。

    风止,页落,人心不止。

    一套枪招使完,江诚收起长枪,冷冷地看着萧然,一句话也不说。

    萧然的神情不似往日般冰冷,点了点头,示意今日练习完毕。

    江诚将长枪放回兵器架,转身就走。

    “小江。”萧然喊道。

    江诚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师姐有何吩咐?”

    “你风师哥怎么样了?”萧然的声音不再似冰雪。

    江诚霍地一下转过身来,双眼怒瞪着萧然,道:“你伤了他,你为何不去看他?”

    萧然脸显戚然,不再言语,独自离开了。

    风消雪歇,箫声起。

    不似往日里的忧伤断肠,此时的箫音洋溢温暖,好似春日里阳光轻洒,呼唤燕子归来,催促万物生长。

    丹房中,风随云缓缓睁开双眼,听闻箫音,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忍着胸口新创疼痛,穿衣出门。

    房门拉开,屋外正是正午时分,乌云蔽日,阴暗低沉,不似丹房中灯火明亮。

    女子全身雪白地站在雪地里,如瀑的黑发写意地披在身后,黑白对比下,优雅动人,笔墨难书,伊人似在眼前,又似在画中。

    脚步声起,箫声落。

    楚雪转过身来,美目中闪烁着喜悦,伸出玉箫在风随云胸口轻轻一点,道:“还疼吗?”

    问题触及心中最痛处,风随云满心难过,但见楚雪娇美动人,一脸的青春神态,转口道:“不疼了。我昏迷几日了?”

    “三日了。”

    “哦。”风随云本想问,萧然有没有来看过自己,却话到嘴边,并未能说出口。

    “今日的曲子,第一次听。暖洋洋的,不似往日。”风随云怕被看出心中所想,临时改口。

    楚雪脸显笑意,道:“今日的曲子,是呼唤懒虫起床用的呀。”

    风随云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日多谢你为我敷药,我胸前的创口,没有吓到你吧。”

    楚雪顽皮一笑,露出难得的娇憨之态,道:“吓到了,说吧,怎么赔偿?”

    风随云一愣,道:“我只会一套家传刀法,姑娘要学吗?”

    楚雪“噗嗤”一笑,道:“打打杀杀多没劲,你再不会其他的了?”

    风随云用心思索了半天,一脸认真地道:“我只会一丁点绘画技巧,会画眉眼。”

    楚雪一双水波流转的眼睛望着风随云,轻轻地眨了一眨,嘴角翘起一丝甜美,笑而不语。

    四目相对,风随云心中腾起一丝甜蜜温暖,心道:好美的眼睛,多像她。

    旋又胸口传来剧痛,跟着头脑一阵眩晕,风随云忍不住轻呼一声,眉头皱起。

    楚雪急忙道:“你伤还没好,快回去休息吧。”

    风随云也自知不宜久留屋外,在楚雪的搀扶下回丹房休息了。

    伏羲宫后山的清静室内,镜水月正在用心研读《太昊金诀》,时不时地停下来导气运行,验证自己理解的正确与否。

    一边练习,一边思考,心道:这《太昊金诀》全部都是阳系路子,我这一个周天走完,全身燥热,与我家传的《影月诀》相互背离,隐有排斥之感,还是明日问过三伯,看看要不要继续修炼的为好。

    旋又想起那日姬无双和玄天真人的话,心道:二伯说的心理攻势,我从没想过,临敌之时也未曾用过,暂且放在一边好了。倒是三伯说我天生感觉敏锐,预判准确,不若这段时间我多在感官方面加以训练,说不定日后可以招招制敌于未发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镜水月站起身来,以手代枪,在清静室内操练起来。

    《水月银枪》和《影月诀》都是镜如雪的毕生绝学,前者为枪招技法,后者为内息配合之法,两者相辅相成,大成之后,威力无穷,堪称是天下习枪武者梦寐以求的瑰宝。

    如今的镜水月在姬无双的指导和下山的实战历练之下,眼界大开,能力提升。此时重新演练枪招,立刻发现了很多自己原来未曾体会到的精妙之处,越练越是欣喜,后来更将自己套入以往的战斗中,假想着“四风寨”的董挺、钟希和“嵩山剑派”的席默、郭毅等人纷纷与自己过招,渐渐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镜水月越练越觉得真实,仿佛与真人拼斗,心中充满斗志,出招越发凌厉。

    也不知过了多久,镜水月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抹了一把汗,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师弟,你是不是害了失心疯啊?”

    镜水月心下诧异,凝神一看,见郭直正站在不远处,满头大汗,神情疲惫。

    “郭师哥?你怎么来清静室了?你也被罚了?”

    郭直没好气地道:“什么我也被罚了?当我是你和风师哥吗?”喘了口气,续道:“你说你练功就练功,干嘛见了我就打?你跟我有仇啊,下手那么重。”

    镜水月大感莫名其妙,道:“我一直在练功,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郭直一愕,无言以对。

    镜水月道:“你怎么突然来这了?”

    郭直嘿嘿一笑,道:“宫中来了贵客,师父让我来请你。”

    镜水月奇道:“接待贵客还有我的份?”

    郭直神秘一笑,道:“那名贵客指名道姓要见‘紫电’镜水月镜少侠。”

    镜水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是谁来了?”

    郭直哈哈一笑,道:“不绕弯子了,是华山剑派的戚松戚副掌门和你朝思暮想的穆姑娘来了。”

    镜水月喜出望外地怪叫一声,满脸笑容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郭直一脸无奈地道:“还怨上我来了,我刚进了这清静室的门,你见面就打,越打越狠,我有机会说话吗?”

    镜水月嘿嘿笑道:“此事乃是误会,我先走了啊。”说罢朝门外跑去。

    “只有一个筐啊,你等等我!”郭直连忙跟上去。

    “我不用竹筐。”说话声中,镜水月运起轻功,腾身而起,飞上绳索,手脚并用,三两下不见了踪影。

    紫影移动,疾如闪电。

    山道之上,紫影停住,只因面前一道俏丽人影。

    镜水月和穆涵懿相对而立,个个面露喜色。

    四目相对,深情无限,何须言语。

    脚步移动,距离拉近,镜水月喜不自胜地道:“你怎么来伏羲宫了?”

    穆涵懿嘴巴一撅,眼睛一翻,没好气地道:“当然是来打一个不守信诺的呆瓜。”

    镜水月满心欢喜,伸手抓起穆涵懿的手,在自己额头轻轻敲了一下,道:“大人不记小人过。”

    穆涵懿斜着眼瞅了镜水月一眼,把手抽回,身子一转,道:“打完了,我回长安去了。”

    镜水月嘻嘻一笑,将她的手重新攥住,拉着她向后山走去,边走边道:“我带你去看太昊山的雪景,这次没有可恶的老太婆了。”

    穆涵懿脸上露出笑意,将镜水月的手握紧,问道:“你为什么不回长安看我?是不想我了吗?”

    镜水月将原因详细说了一遍,穆涵懿通情达理,两人携手往后山游览去了。

    听雪阁三楼,玄天真人和姬无双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戚松。

    酒过三巡,戚松望着比自己尚且小上近十岁,却分别列名“奇门兵器榜”一、二位的姬无双和玄天真人,爽朗一笑,举杯道:“久闻不如一见,杨真人和姬副宫主果然是人中之龙,万里无一,戚某不及。”

    玄天真人和姬无双连忙举杯相迎,口中谦让。

    又饮数杯,戚松道:“贵徒人品俊秀,当世罕见,又是镜宫主的亲子,我那穆大哥和大嫂均十分满意。珠儿又对他难舍难离,所以我此番前来,一来是护送我这小侄女儿前来太昊山,与贵徒相见,顺带也希望能促成一桩好事。”

    玄天真人和姬无双见他们叔叔侄女齐至,心中早知来意,但此时戚松亲口说出,仍然个个心中高兴,满面笑容。

    玄天真人笑道:“我们都无异议,只是四弟远居长白山,毕竟将来他才是令侄女的公公,此事还是得通知他一声。”

    戚松笑着点了点头,继而敛起笑容,续道:“二来呢,则是告知二位一件武林中近来发生的大事。”

    姬无双道:“愿闻其详。”

    戚松右手轻轻转动着酒杯,缓缓地道:“我们来之前,‘金狮’姚猛因暗害曲水酒庄毕肖的二公子毕新,已经在长安被斩首示众。”

    听闻此言,不止姬无双,就连向来冷静的玄天真人也变了脸色。

    戚松道:“贵徒和姚氏兄弟颇有些交情,此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

    玄天真人和姬无双均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心里都明白,对方既然有能力公开处决“金狮”姚猛,那么“银狮”姚飞也是凶多吉少了。

    镜水月带着穆涵懿在后山游玩,指着前面道:“那边是断虎崖,宽达八丈余,地势险要,景色壮美,曾经我还从对面一跃而过哩。”

    穆涵懿撇了撇嘴,道:“吹牛。”

    镜水月不服气地道:“哪有吹牛了,我郭师哥可以作证的。”

    穆涵懿不以为然地道:“作伪证谁不会。”

    镜水月说不过她,只好作罢,转而介绍其他景点。

    二人走了一段路,断虎崖出现在眼前。

    风声不大,里面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二人心中诧异,循声找去,见一名红衣女子背对着悬崖,肩膀起伏,正在低声饮泣。

    镜水月心中大是惊讶,心道:不得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信。

    穆涵懿刚想说话,镜水月连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不要出声的表情,打出手势,示意离开。

    二人安静地原路返回,走得比来时还要轻。

    过了好一段距离,穆涵懿好奇地问道:“那人是谁啊?”

    镜水月道:“她就是我师哥心仪已久的萧然萧师姐。”

    穆涵懿饶有兴趣地道:“我回去看看她长啥样,把你师哥迷得神魂颠倒的。”说罢转身往回走去。

    镜水月连忙拉住她道:“别回去了,萧师姐幼年遭受苦难太重,所以一向不合群,而且性子冷若冰霜,平日里我们都不敢跟她说话。”

    穆涵懿吐了吐舌头,道:“这么可怕,不过也怪可怜的。”突然脸一拉,冷冷地道:“改天我若是也这么对你,你还喜欢我吗?”

    镜水月看着她强绷着脸的样子,哈哈一笑,伸手将她的小脸一捏,道:“当然喜欢你了,我师哥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穆涵懿欢喜地一笑,说道:“你师哥真是个好人,希望你这个冰块脸师姐会对他好吧。”

    镜水月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带着穆涵懿往前山走去。

    丹房之中,风随云拿出一张草纸,执笔细细地描绘楚雪的眉眼。当日在洛阳跟随燕轻歌学习了几日,每日心里都是萧然的样子,无数次地幻想过萧然得到凤血金钗时的喜悦,却不想到头来,成了这个样子。

    笔下所绘是楚雪,心中所想是萧然,风随云边想边画,待到完成,现于纸上的却是一双冰冷的秀目,活脱脱就是那日萧然出枪时的眼神。

    风随云哀叹一声,将纸张揉作一团,重新取纸作画。

    时值黄昏,乌云蔽日,虎断崖在一片阴暗中显得越发的孤寂冷清。

    萧然神情落寞地站在崖上,在风中慢慢晾干脸上的泪痕,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楚雪和风随云相谈甚欢,以及二人搀扶进入丹房的情景,心里的伤痕被越拉越大。

    “唉,罢了。我性子孤僻乖戾,远不及那白衣女子温柔体贴,原本我就配不上风师弟,不若就此成全了他们吧。”萧然自言自语着,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风吹起,她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虎断崖上一动不动。

    天空早已被黑云布满,月亮一直都没有探出头来,就连影子也未能与她为伴。

    日月交替,轮转不息,转眼间五日已过。

    丹房中,姬无双撤回按在风随云后背的双手,抹了抹额头汗珠,喘了口气道:“成了。”

    风随云喜道:“谢谢三叔。这‘乱神’之余毒,都清干净了。”

    姬无双苦笑道:“那卢苓以用毒之术扬名江湖数十载可不是浪得虚名。如今你体内的余毒只是被我们强行以内力压下来而已,我和二哥都只是粗通医理,难以帮你解毒疗伤。”

    一旁的玄天真人点了点头,接口道:“是啊,归来时你路上遇伏,将包袱中草药尽数丢失,以至于治疗中断,留此祸根。如今我们以内力压制毒性,虽然可以使你短期内与常人无异,但是时间一长,毒力必定再次发作。所以,我打算让你三叔护送你前往洛阳,找顾枯春施救。”

    风随云道:“如此就劳烦三叔了,我们何时出发?”

    姬无双道:“事不宜迟,明日就走。你回去收拾行装吧。”

    风随云道了声好,再次拜谢玄天真人和姬无双后,起身回去了。

    受伤以来,郭直、江诚、楚雪和镜水月每日都来探望他,更有一日,镜水月和穆涵懿一齐到来,使他格外开心。只是萧然自始至终没有来看望过他一次,每次念及,都觉得苦闷异常,不得欢颜。

    今当远离,风随云摩挲着放置凤血金钗的盒子,一时间思绪如飞,想起往日里二人相依相伴,共同成长的种种美好。想起自己和镜水月偷偷下山,远赴洛阳去求得这绝世瑰宝,当中经历的艰辛苦难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又想起自己千辛万苦,几经生死才回到伏羲宫,萧然因为误会而对自己的种种冷漠。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尽说。

    边走边想,突听一个充满喜悦的稚嫩声音喊道:“风师哥,你好啦!”

    风随云闻得声音,脸上显出笑容,招呼道:“小江。”

    江诚一脸开心地跑过来,道:“师哥,你的伤好啦!可以不住在丹房了。”

    风随云笑道:“是啊,师父和师叔用内功暂且将我体内的毒压制住了。我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洛阳,寻名医解毒疗伤,你可要加倍用功练枪啊。”

    江诚脸上显出不舍神色,道:“你明日又要出远门啊。”转而换上一个坚定的表情,道:“师父天下无双,我能拜入他门下学艺,得来不易。我定会加倍用功的。”

    风随云问道:“你现在是去后山演武场吗?”

    江诚道:“是啊。”

    风随云道:“那你跟萧师姐说,今夜戌时三刻,我在‘烟云亭’等她。”

    江诚脸上露出无奈,道:“她伤了你,也不曾去看你,你还见她做什么。”

    风随云笑了笑,道:“你不懂,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啊。”

    江诚无奈地道:“好的。”

    月光清冷,残月如钩,风随云步入烟云亭。

    月华如水倾洒在伏羲宫,使这一切都显得清静朴实。

    风随云静静地坐在亭中,看着远处镜水月和穆涵懿在月光下嬉闹,脸上浮起笑容,心中既为镜水月高兴,也为自己唏嘘。

    二人逐渐远走,一切复归寂静。

    万物寂静,人心不静。

    心事重重中,一阵箫音响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月光下,白衣女子按箫而吹,缓步走近,一脸笑意。

    “你怎么独自在这亭中?”

    “你又怎么会来这亭中呢?”风随云也笑着发问。

    楚雪在他身旁坐下,道:“因为晚上这边甚少有人,我都独自在此吹箫谱曲。”

    风随云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姑娘从哪里来,为何要来伏羲宫呢。”

    楚雪脸上淡淡一笑,道:“你终于肯问我了,我还以为你只关心你自己呢。”

    风随云苦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道:“我只是近日来不是挨罚被关禁闭,就是养伤,并非不想知道。这是我画的,姑娘看看还像吗?”

    楚雪拿过草纸,对着月光看了看,又满不在乎地放入怀中道:“挺像的,算你赔偿得当。”又笑了笑,道:“我家在广东,我是来太昊山看雪的,不过呢,我觉得这里的云也不错。”

    说着拿起玉箫,吹奏了一段乐曲,正是由那日在听雪阁内即兴所奏的几个音符串联而成。

    风随云大惑不解地道:“那日我听你叫二叔为杨叔叔,你们原来就认识?”

    楚雪眨了眨眼睛,道:“他比我爹爹年纪小,所以就叫叔叔。”

    风随云问道:“你这么大老远地来太昊山,就是为了看雪?”

    楚雪将头扭向月影中,轻声道:“是啊,我今年十七岁了,从来没有见过雪。我想看看雪。”

    风随云笑着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了看看雪。”

    楚雪将脸转过来,双眼晶莹地望着风随云,嗔道:“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家里人都叫我阿雪,你也叫我阿雪吧。”

    风随云笑着道:“好的,阿雪。”

    楚雪满意地笑了笑,道:“我是来这里吹箫谱曲,你来这里呆坐吗?”

    抬头望了望月亮,风随云心下凄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在等人,不过看样子她应该不会来了。天气冷,我们回去吧。”

    长夜将尽,白昼将至。

    风随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唉,想不到你竟然绝情至此,我未能及时赶来,实是路途险阻,绝非心中无你啊。”风随云低声喃喃自语,心中酸楚,眼中含泪。

    独自思量间,晨光射破天际。

    行装收拾完毕,一众人在山门集结。

    其中,姬无双带领风随云前往洛阳求医,戚松带着镜水月和穆涵懿前往长安商讨婚事,楚雪则随队前往洛阳,然后南下广东。

    玄天真人带领郭直、邱芙、邱蓉和江诚前来相送,却唯独不见萧然。

    风随云心中凄凉更盛,拉郭直前往一旁,将一只密封的信封交于他,道:“这信封里有我写给萧然的信,还有凤血金钗,你代我交给她吧。”

    郭直望着风随云一脸神伤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用力地点点头。

    催促声中,风随云不死心地又在伏羲宫内搜索了一眼,叹了口气,骑马跟随众人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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